夏札抬起胳膊,它就也跟着被提了起来:“睡饱了么。”
“叽!”
将几个装着玉石的盒子放在桌上,沈衮拉过夏札的左手,想解下他手腕上系着的袖珍小扇,却被灵蛟甩着尾巴屡屡妨碍。
小胖蛟以为他是要偷夏札的东西。
沈衮以为他不让自己碰夏札的手。
一人一蛟都格外生气。
沈衮:“吃了喝、喝了睡,所以才胖。”
小胖蛟:“叽!”
沈衮:“你不是灵蛟,你是灵猪吧。”
小胖蛟:“叽!”
“呵。”
沈衮的“呵”字一落,小胖蛟下一秒就出现在了自己的窝里。它茫然地四顾,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怎么刚刚还在喜欢的人胳膊上荡秋千,现在就在这里了。
没了小胖蛟的捣乱,沈衮成功将夏札手腕上的细绳解了下来。
“这是要做什么?”夏札好奇地问。
询问的同时,他心念一动,通体漆黑花纹繁琐的扇子恢复了普通扇子的大小,落在沈衮掌心。
“记不记得当时我跟你说,这柄扇子还要继续炼制。”沈衮指了指扇柄的位置,“选好的三块玉石,其中有两块会分别炼入扇柄两侧的位置,缩小后你继续戴在手腕上。最后一块,我会炼制成圆形玉坠,你用细绳戴在脚腕。”
“脚腕?”
“对,脚腕。”沈衮解释,“原本我想将玉石制成玉符,每一枚单独刻入子阵,三枚合为聚灵全阵,在天博里辟出一块地方,打坐的时候可以聚集灵气。但是之后想了想,对方案进行了改进,与其人跟着阵法走,不如阵法跟着人走。”
沈衮为自己如此费心费力,夏札诚挚道谢,心底想着,日后一定要利用自己的体质寻找天材地宝,好为他也做些什么。
“优秀员工的福利,不用放在心上。”沈衮状似不在意说,“剩下些边角料,足够在灵蛟的窝里布个小阵法。”
小胖蛟听到他提起自己,骤然看向他,傻傻歪头。
夏札摸摸它的脑袋:“是对你好的事。”
这句话它听懂了,旋即忘记了刚刚和沈衮吵架的事,冲着他摇头晃脑了几下。
“叽!”
夏札的“蛟语”逐渐满级:“它这是在表示感谢。”
沈衮:“该谢。”
小胖蛟谢完,跳到了桌面上,在夏札用来学习的书籍上跳来跳去。
夏札见状,说道:“现在给灵蛟灌输知识,是否就是现代说的‘幼教’?”
沈衮:“怕不是胎教。”
仔细学习过这两个词的夏札笑着纠正:“胎教该是在母体腹中的时候,就算是灵蛟,也应该是在蛋中。”
“想教它什么?”
这个问题令夏札不禁沉思:“儿歌?”
电视里的小朋友们上幼儿园,即便不认字,也会学着唱儿歌。
沈衮来了兴致——是对夏札来了兴致。
“你会唱什么儿歌?”
夏札回忆片刻,而后表情正经一字一句念道:“快乐的池塘里面有只小青蛙,它跳起舞来就像被王子附体啦。”
因为只听过几句,所以他不能确定后面的歌词是什么,但既然是唱青蛙的儿歌,应该会模仿青蛙的叫声。
于是他在静默须臾后,用清澈的嗓音迟疑道
“呱?”
沈衮差点没绷住。
夏札又说:“它要是会说话,唱起来一定很可爱。”
“嗯。”沈衮凝视他,“是挺可爱。”
特别可爱。
“难得在灵蛟的事上,我们意见一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它。”夏札笑说,“或许讲童话故事也不错。”
“它适合听现实童话。”
沈衮看着正艰难用前爪翻动书页的灵蛟,如此提议。
“现实童话?”
“长发公主召唤老鼠做衣服,结果得了鼠疫;丑小鸭变成天鹅,是因为它本来就是从天鹅蛋里孵出来的;灰姑娘是贵族小姐才能嫁给王子,真正的平民,根本无从得知她们的王子要召开晚宴选取结婚对象的消息。”
夏札:“……”
“其实,这些童话故事的最初版,远比我讲的黑暗混乱。”
小胖蛟爬在一本初一的语文教材上,夏札帮它把书页翻开,打趣沈衮:“原来你看过不少童话故事。”
沈衮:“……”
小胖蛟把一只前爪放在课本内页的字上,冲夏札歪头:“叽?”
夏札点点那两个字:“语文。”
“叽叽!”
小胖蛟的爪子下移,停在签字笔手写的名字上:“叽?”
夏札一顿,字正腔圆清朗出声:“沈燮。”
“叽叽!”
听到夏札口中说出“沈燮”二字,沈衮一滞。他从未觉得,一个被抛弃了的名字被人读出来,也可以如此扣人心弦。
沈衮以前叫沈燮,夏札是知道的。
他从前的教材上,写着的名字都是“沈燮”。虽然笔触青涩,但夏札一眼便能认出那是他的字。
在夏札看来,名字是人的一个代号,任何人都有往事。只要“沈衮就是沈衮”这个命题不变,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改变。
所以他从未提起过这件事。
不想此时却听沈衮解释说:“‘沈燮’是我师父救下我、收养我后,给我起的名字。而‘沈衮’这个名字,是我十几岁正式开始接受灵异委托之后,自己改的。”
“‘沈衮’、‘神棍’,干脆利落简洁明了,更符合我的身份。”
夏札听了,神情不解。
若是身份,不该是天师吗?
看出他的疑惑,沈衮亦真亦假道:“这样一来,以后解决灵异事件的过程中,信我的人叫我沈天师,不信我的人叫我‘神棍’,我就不会打人了。”
夏札被他的说法逗乐。
“真好。”
“哪里好?”
“像这样交心谈天。”夏札眼中有光,“我也想将自己名字的由来说给你听。”
沈衮心念微动。
“会有那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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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肆陆
天师博物馆休息室的二楼,进行空间折叠后面积极大,排列的货架上分门别类摆放着各种书籍和材料。除此之外,二楼还有一间炼器室和一间炼丹室。
如果要画符箓、雕刻分离素材,沈衮便在楼下进行;而要是冶炼法器、炮制丹药,他就会去楼上。
这几天,他待在楼上,夜以继日地工作。
先将张林阳要的东西炼制完成,然后喊他来取走,完满解决了玉石酬金的事。然后便定下心来,细致地准备材料,炼制那把扇子。
往日沈衮努力工作、画符炼器的时候,夏札很少打扰,会去找其他地方吐纳灵气。
但是这次,因为要专门为他炼制法器,且那柄扇子到了最重要的阶段,他便与沈衮一起去楼上炼器室。
法器冶炼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况且木扇还是战斗时要当兵器用的,而非镇宅护身用的辅助法器,要求显然不同。即便只是融进去两块玉石,也要用上些时间。
嵌入玉石的过程不必祭器鼎、燃器火,只需要用灵力去细致融合。
沈衮盘腿坐下,将扇子和其中一块玉石拿出,放在房间中间玄铁制成的矮台上,释放的灵力操作起来。
青白玉石和那柄小扇便霎时悬空,犹如被托住了一般,漂浮在了矮台之上。
夏札学着他盘腿而坐的姿势,坐在了他对面,静静地看着,像个认真学习的乖学生,坐姿端正,目不转睛。
炼器过程不宜打扰。
时间一分一秒流动,空荡的室内,只余扇子和玉石在空中转动时的轻微响声。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大半日。
玉石内成功打入子阵,也与阴剑木的属性契合,接下来就是互相融合。
“有什么想要的花纹或者图案吗。”
沈衮打破了半日的沉默。
“我来决定吗?”
“现在你是甲方,什么要求都行,没有我做不到的。”大概是融合的过程不需废太多心神,沈衮分神和他开起了玩笑,“包括五彩斑斓的黑,大红大紫的绿,很脏但是又很干净的白。”
夏札当真思考起来:“菱形如何?”
他话音刚落,沈衮便干脆运转灵力,将玉石变换形状,嵌入扇柄末端的位置,形成了小小的菱形标志。
一阵灵气涌动,夏札能明显感觉到法器的气息比之前要强盛。
沈衮:“还有一块,镶个对称?”
“好。”夏札赞同,“不过你要先吃饭。”
沈衮闻言,不知从哪里拿出一瓶辟谷丹,倒出一颗吞进口中咽下,又收好丹药瓶,对夏札说:“好了,吃饱了。”
夏札:“……”
趁着夏札无奈的时间,沈衮拿出另一块玉石,放到玄铁上,开始炼制。
正式进入炼制状态,为了避免沈衮分神,夏札不再说话。
一枚辟谷丹能顶上三天的时间,沈衮精气神良好。等到第二枚玉石也成功融入木扇,已经是第二天,天光大亮。
沈衮将扇子递给夏札。
“试试。”
夏札接过扇子,拿出一根细绳,放在它锋利无比的侧刃上。
细绳稳稳地挂在了上面。
随即,他运转阴灵之力,扇柄一道金光闪过,原本挂在侧刃上的细绳断成了两节。
沈衮又说:“展开看看。”
夏札依言展开,黑玉光泽的木扇无比精美,镂空的雕琢巧妙而,扇柄上青白色的菱形玉石晶莹通透。
沈衮右手撑着下巴沉思:“或许再加个扇面比较好。”
说完,他走出炼器室,在囤积着各种材料的货架上寻找了一番,拿着一个木盒返回。
夏札看向木盒:“这是?”
“寒蚕丝。”沈衮打开木盒,向他展示盒子里细如缥缈云线的白丝,“极密极细,看起来不多,其实有数万缕。”
沈衮继续解释:“扇面要白要薄,素白是为了好看,薄是为了合上后不影响侧刃的效果,这些条件寒蚕丝可以满足。”
可盒子里放的是“丝”,不是“布”。
“你会纺织?”
“炼器必修课。”
只不过纺织的手段和平常人不大一样。
夏札夸他:“沈老板厉害,三百六十行,行行皆可。”
沈衮将其中一根细丝捻起,放到光线下:“你看这细线,是不是五彩斑斓的白。”
那极细的蚕丝在光的照射下,反射出蓝紫粉白相间的色泽,煞是好看。
夏札眼中显现惊艳神情:“是。”
“可惜寒蚕吐完这最后一批丝,就灭绝了。”
不然可以考虑给夏札做件衣服。
夏札:“……”
“不用难过,天师鬼怪的消失殆尽和动植物的灭绝一个道理。无非是环境异变,适者生存。
只不过道法气数将尽,几百年内,灵物注定慢慢接二连三地覆灭;而人如果及时保护环境拯救濒危,动植物就还有生机。”
说这话的时候,沈衮虽然理智到有些漠然,却也将自己划入了气数将尽的范畴。
夏札心中浮现说不出的怅然,便玩笑道:“这么说来,我们是濒危。”
“不对。”沈衮凝视夏札,抬手用指尖轻触他的额头,“你是独一无二。”
.
寒蚕丝要用天山初雪的雪水浸泡九天,才能开始纺丝,木扇的后续炼制暂时被放到了一边。反而是另一枚剔透的红玉先炼制好,系在了夏札凉白的脚腕上。
这天,夏札和沈衮在观察生石花长势,小胖蛟在一旁“叽叽”叫,屋外传来了敲门声。知道有生人要来,灵蛟立刻缩回了自己窝里,身体僵硬,一动不动地装标本。
打开院门,门外的人竟然是小佳。
夏札怎么也不会想到,时隔没多久,小佳就又找上了天师博物馆。
一旁的沈衮看她一眼,神情莫名。
这次和上次不同,夏札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上有因果相连的死气——这不是简单的“鬼打墙”,她身边人真的遇上脏东西了。
见到夏札,小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夏天师,救救、救救家乐吧!”
卢家乐。
夏札对这个人有印象,那是小佳的男友,救菲亚和莱莱的时候,他也在。
引小佳入室内,夏札询问:“怎么回事?”
“他昨天早上给我发消息,说今天晚上七点老地方见面,我就去了我们常去的奶茶店,没看到他人,认识我们两人的店长却给了我一个礼品袋,说是家乐让转交给我的。”说到这里,她苦笑,“我还以为是他玩的浪漫小把戏,就拆开来看了,没想到里面除了礼物,还有一封信……”
“什么信。”
小佳把那封信拿了出来,递给夏札,说话的语气哽咽:“信上第一句话,写的就是如果这份礼物是由店长交给我,而不是他本人,就说明他在探索曾经跟我提起的墓地时……出事了,没有成功赶回来。”
夏札一目十行看完了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