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一个问题——黄河远在床上,而他裤子不提着会往下掉。两个人为了抢一根裤腰带在床上打作一团的画面已经足够糟糕,要是裤子再被黄河远扯掉了……白云间简直不敢想。
见白云间明明很生气,却钉在原地不动了,黄河远得意地哈了一声,感觉下巴痒痒的,似乎有什么液体顺着皮肤往下来。
艹,不会激动地喷口水吧?抬手一抹,触手鲜红。
是血。
白云间刚才打他下巴,牙齿磕到嘴唇,破皮了。
难怪那么痛!黄河远眼眶逐渐蓄泪,顿时不敢用力讲话了,“我这……会留疤吗?”
白云间:“……只是破皮而已。”
破皮不就约等于破相吗?黄河远泪花闪闪,然而想到自己的眼睛已经肿了,今天绝对不能再哭,硬是憋着,薄薄的嘴唇撅得老高,可达鸭见了都要直呼内行。
白云间一看黄河远的表情,倍感不妙。上次喷了他半罐可乐,这位大少爷哭哭啼啼了一路,这次打出了血,他得闹成什么样?说不定要从楼上跳下去了。
不行,得想个办法。当时,离黄河远的眼泪夺眶而出还剩下一次眨眼的时间,白云间大脑极速运转,冒出了一个最优方案。
黄河远作势要闹:“哼……”
白云间突然低头摘下眼镜,捂着脸:“呜……”
黄河远:“?????”
大少爷的眼泪刚探出个头,活生生被白云间吓得缩了回去。
白云间靠着墙,衣服裤子和头发都被他扯乱了,手背贴着眼睛无声无息地抹眼泪,鼻尖红红的,委屈地翕动着,仿佛受了天大的欺负。
“喂……你怎么突然这样……”黄河远抹去唇边的血,手指绕着裤绳无措地纠结在一起,“你别哭啊……明明挨打的是我……”
白云间的头更低了。
“那个……对不起嘛。”黄河远烦躁地捋了捋头发,“你别哭了行吗?”
在黄河远看不见的地方,白云间微微勾了勾唇。白云间的方案很简单,抢先一步走黄河远的路,让他无路可走。这个办法并不是对每个人都适用的,同样是大少爷,如果换成顾海宇,他八成无动于衷,甚至哈哈大笑。但黄河远不是这样,他嚣张跋扈,又善良好骗。
“你……把裤子脱了。”黄河远忍辱负重地下了床,把老爹哄他的语气学了个九成九,“我帮你把带子穿回去,行了吧。不哭了,没事,我也不怪你,我不痛。”
白云间:“……”脱裤子倒是不必。大少爷实在是善良过头了。
“你脱吧。”黄河远捂住眼睛,“反正就我们两个人,你别说出去,谁也不知道。”
白云间沉默片刻,压低声音,“……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陌生的酒店房间,床上散落着两截粗大的黄瓜,床边站着两个男生,一个叫黄河远,一个叫白云间。白云间衣衫不整,他还拽着白云间的裤腰带。
黄河远终于反应了过来,手里的裤腰带仿佛变成了一条细蛇,他几乎惊恐地甩开带子,两只手都捂上了眼睛。
“我是直男。”黄河远闭着眼睛强作镇定,“你也不是女孩子,还长得那么安全。脱吧,我扛得住。”
白云间:“……”我扛不住。
黄河远听见白云间在走动,还有门“磕哒”一声被扣上的声音。
他走了?
黄河远睁开眼睛,隐约看见厕所里有一个人影。
这个酒店的厕所装的是毛玻璃,只能隐约看见白云间的身体轮廓。
白云间在弯腰脱裤子。
腰挺细的,难怪没有腰带裤子就穿不住。
腿也挺长,上次在澡堂看见白云间好像没有腿毛,真奇怪……
黄河远摸了摸自己的腿,忽然反应过来——啊啊啊白云间有没有腿毛关我屁事!
黄河远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想百度一下“如何把运动裤腰绳穿进去”,刚在搜索栏打完字,QQ电话响了。
是顾海宇。
正如昨天顾海宇说的那样,他来找他出去玩了。
其实,黄河远并没有特别讨厌顾海宇,但他一想到他老爸其实是在利用他和顾海宇妈妈打关系,他就无法坦然和顾海宇相处了。
黄河远皱着眉头想了几秒钟,还是接了电话。
“黄桑,下来。”顾海宇说。
“顾海宇,”黄河远清了清嗓子,“我们当不成朋友。我直说了吧,我只是我爸和你家建立利益关系的一环,先不说我们没有友谊,哪怕有,也不纯粹,是混合物。”
顾海宇:“……”
黄河远:“混合物就是由两种或两种以上混合起来的物质。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们的友情,从一开始就是脏的。”
顾海宇沉默良久,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哈哈黄桑,你怎么会那么纯?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你了。”
“滚!”黄河远骂了一声,“反正,我不要和你一起玩。”
“来嘛。”顾海宇笑,“我没什么朋友,可怜可怜我?”
黄河远:“……放屁。”
“真的,我之前都在少林寺念经呢。”顾海宇半真半假地笑,“我今天想去打架,都找不到人帮我。”
黄河远摸了摸刺痛的嘴唇,认清了自己武力值不高的冰冷现实,很有逼数地说:“那更别找我,我不打架。我承受不起破相的风险。”
“也没指望你,在一边看着就行。”顾海宇说,“我打人容易昏头,你只需要阻止我,别把人打出毛病就好了。”
“……哈?”黄河远挠了挠头发,“我不在家。不对,你为什么要打架?”
“见面说吧。”顾海宇语气依然带笑,但要是仔细分析,就能品出一丝阴沉的味道,“我就在洛嘉酒店大厅。你快点。”
黄河远悚然,他在洛嘉酒店这件事,连他爸都不知道,顾海宇是怎么知道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
“算出来的。”顾海宇神神秘秘地说。
“我不信。”黄河远皱眉,“你又不修仙,哪有这么准。你丫的不会在我身上装GPS了吧?”
顾海宇确实是靠实力算出来的。他早上去找黄河远,扑了个空,黄他爸告诉他黄河远往黄泥塘的方向走了。黄泥塘只有一家星级酒店,就是洛嘉。按照黄大少爷的性格,自然会挑最好的酒店住。恰好他家有洛嘉酒店的股份,托人查一下入住信息就行了。不过,他不能把推理过程告诉黄河远,得维持自己的神秘感。
“
你下来,我就告诉你是怎么算出来的。”顾海宇挂了电话。
黄河远没什么好收拾的,环视一圈,唯一要收拾的就是厕所里的白云间。
“喂……”黄河远喊了一声,“你穿进去了吗?”
过了几秒,厕所的毛玻璃被拉开,白云间跨了出来。
他在厕所里整理了一番,厚重的刘海整整齐齐地归了位,盖在额头,仿佛可以防弹,白色毛衣和运动裤也一丝不苟地穿好了。
他又土回来了。
黄河远皱了皱脸,“那什么……我刚刚把8.8块钱扫给你了,上次感冒药的钱也一起转了。我不是故意欺负你的,你别哭了,知道吗?”
听着大少爷奶里奶气的纯良之语,白云间都有点不好意思演他了,淡淡道:“我没哭,我装的。”
黄河远:“?????”
白云间拧开门锁,关上门,跑路,一气呵成。
黄河远拉开门,白云间正跨进电梯,侧影一闪而过。
黄河远跳脚:“白云间?!你又阴我?”
黄河远气呼呼地收拾好东西,气呼呼地下楼退房,顾海宇果然和他在电话里说的一样,在大厅等着了。
他瘫在沙发上,无聊地抛着一枚硬币,看见黄河远下来,哟了一声。
“黄桑,嘴唇怎么破皮了?”
黄河远:“……”
顾海宇揶揄道:“我刚刚看见白大佬从电梯里出来了。难道你的嘴是……他咬的?”
“滚蛋。”黄河远炸毛,“你少提他,气死我了。”
顾海宇拉长声音:“哦——!”
“噗嗤!”前台小姐姐满脸姨母笑。
黄河远:“……”啊啊啊岂可修!
第20章 热气腾腾狗血来
因为黄河远的存在,顾海宇出门打架的前戏显得尤其漫长。
大少爷退了房,立马去买了一副深绿色的金边墨镜。这幅墨镜仿佛就是为了他鼻子定制的,戴上之后显得鼻梁更加高挺笔直,少爷的稚气被掩盖了大部分,原地变成了潮炫狂野小酷盖。再加上他穿了一件oversize黑色夹克,破洞牛仔裤和高帮皮靴,目中无人地站在街头,仿佛马上就要来一段嘻哈。
顾海宇:“……你是去打架,不是去泡妞。能朴素点吗?”
“已经尽量低调了。”黄河远深思熟虑,非常谨慎,“我们要不要买几张纹身贴,贴脖子和手臂上,先从气势上压倒敌人。”
顾海宇:“……我谢谢你,不用了。小场面而已。”
顾海宇这次是去寻仇的。这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他弟弟顾海哲今年上小学二年级,每天都有三十块的零花钱,然而这些零花钱都进了一个高中混混的口袋。老弟脾气软,一直没敢和家人说,要不是昨天老弟向他借钱买玩具,他多问了几句,还不知道要被混混勒索到什么时候。
“高中生勒索小学生零花钱?也太没追求了。”黄河远陷入沉思,“不过,如果不在同一个学校,你要怎么找?”
“听我弟的形容,他身上的校服是十六中的。”
十六中就是教导主任嘴里的技校,x市最烂的高中,怀孕率比升学率还高,每年都有大批的学生辍学。这所高中的实质是将一群家里没关系,成绩没出路的未成年少年圈在一起集中管理,出淤泥而不染,自强奋斗的学生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很少,更多的是游手好闲,甚至敲诈小学生的烂泥。
“十六中啊……”黄河远对x市的高中没什么概念,“没听过。”
顾海宇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没听过正常,垃圾集中营,听了脏耳。”
“呵,你哪里来的优越感。垃圾也有垃圾的价值。宏观来看,人类这个种族就是地球的垃圾,谁也不比谁高贵。”黄河远一脸深沉地说。
顾海宇被黄河远的中二光环闪瞎了眼,他是领教过他的抬杠能力的,不打算和他争辩,跨上摩托车,“走吧,带你去看看十六中。”
黄河远警惕:“你有驾照吗?”
“……我会开,上来!”
“那就是没有!”黄河远甩下滑板,蹬板直行,“你开上天我都不会坐。”
顾海宇:“……”
黄河远怕痛,相当惜命,坚决不坐顾海宇的摩托车。顾海宇往前开一段路就得停下摩托等他。
不该叫上这位祖宗的。顾海宇沧桑地摸了摸下巴,胡子都被黄河远折腾出来了。
“艹,我不等你了,他们快放学了好吗?”顾海宇心累,“早知道就叫白大佬了,他可比你靠谱多了。”
“……有他没我,有我没他。”黄河远撅了撅嘴,“你叫他呀,我回去了。”
“叫了,他说他要送外卖,不来。”
“那你还说,本来我今天要补番呢,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在这里滑滑板吗?”
因为摸底考的关系,二中放假比十六中早了一天,黄河远到十六中校门口的时候,他们正好放学。
十六中的教学楼很新,像是近年来刚建起来的,围墙奇高无比,白墙黑瓦,教室里没有空调。
校门口旁边是个车棚,里面停着密密麻麻的电动车,顾海宇的摩托混在其中,看起来很突兀,他正倚着车子抛硬币,胸有成竹的样子。
黄河远实在无法理解他的自信,问道:“你连人也没见过,怎么堵得住?”
“我知道他长什么样。”顾海宇拿出手机,点开相册,“早上去我弟学校查监控了。”
照片并不清晰,是个穿着红白校服的平头男生,个头挺高的,几乎和顾海宇差不多。
“他额角有一块胎记,”顾海宇指了指照片,“像个五角星。我刚问了门卫,门卫说这货很有名,刚上高一就收了一堆小弟。他有辆电动车,我们就在这里等,总能等到的。”
黄河远盯着照片看了好久,突然说:“我有个幼儿园同学,太阳穴就有一个长得像红色五角星的胎记。幼儿园老师都叫他星星。”
顾海宇笑了笑,“说不定就是他,今天见见老同学。”
“不可能,”黄河远摇了摇头,“他家不在x市,怎么会来这里上高中。”
“你不也来了?”
“谁会转来十六中啊?”黄河远脱口而出。
说完,黄河远怔了怔。他发现,就算他刚才冠冕堂皇地纠正了顾海宇的“垃圾论”,但是他潜意识还是觉得,在十六中上学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黄河远第一次意识到,他可能是个虚伪的人。
顾海宇不懂黄河远在琢磨什么,一下一下地抛着硬币:“你那幼儿园同学叫什么?”
“我想想……”黄河远从记忆库里提取资料,“星,踏上星星,木头……哦,他叫穆临星。”
顾海宇:“……”
叮。
硬币落地,发出一声脆响。
顾海宇破天荒地没有接住硬币,手掌凝固在半空,紧紧握住了空气。
黄河远看顾海宇表情,感觉他浑身冒黑气,“你怎么了?你俩也是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