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海宇,我们要不要报警?”黄河远头重脚轻地踩楼梯,“可恶,楼梯像波浪一样,怎么这么软!”
“因为你醉了。”顾海宇道:“先去门口问问保安,白大佬有没有出门……嗯,走不动了?”
黄河远一动不动地挂在楼梯扶手上,一只脚悬在半空没迈出去,呈现某种类似于金鸡独立的姿势,脑袋扭向舞台的方向,嘴巴微微张开,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呆若木鸡”。
顾海宇顺着黄河远的视线往舞台看去,身体一僵,表情逐渐与黄河远趋向一致,就这样,扶手边上又挂上了第二只呆鸡。
舞台中央的高脚凳上坐着一个穿短裙的女生,粉灰色的头发束成高马尾,她一脚踩在凳子的脚踏上,另一条腿支在地上,比例漂亮得惊人。那是白云间,如果仅仅是那样,还无法把黄河远和顾海宇双双震成傻逼。令人震撼的点在于,白云间手里绕着一条银色的链子,链子另一头,连着一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
白云间的姿态,就……很冷艳,很高贵,很女王。
“这是在……艾斯艾慕?!”黄河远第一反应是白云间在搞色情表演,第二反应是有人强迫白云间搞色情表演。他相信下面的顾客也是这么想的,围在舞台周围,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
几个保安撇开人群,往舞台挤,白云间不为所动地看着他们,丝毫没有从高脚凳上下来的意思。一个保安伸手去推白云间,黄河远见状,急声大吼,“你们别动他!!!”
黄河远声音清亮,穿透力很强,舞台周边的人齐刷刷转头,包括白云间。黄河远朝白云间挥了挥手,白云间眯眼看了看,松开手里的银链,长腿一跨,从高脚凳上下来,穿过人群朝着黄河远走去。
黄河远心里着急,不想慢吞吞地踩台阶,右手一撑,侧坐在楼梯扶手上,滑滑梯似的往下滑。
两人在楼梯的起点相遇了。
“你……”黄河远努力瞪着眼睛看白云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
白云间伸手抓住了黄河远衣服。
“哎呀,你先别抓我衣服。”黄河远把衣角扯回去,白云间低头看了看空落落的手心,眼神闪烁着奇异的光。
他身体轻飘飘的,像在空气里沉浮的船,然而内心却涌动着某种粘稠沉重的渴望。他想抓住些什么,不想飘起来,也不想沉下去,好像只要抓住点什么,自己就不是孤身一人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白云间抓住了楼梯扶手——不对,扶住了墙——不对。黄河远正在脱外套,白云间抓住他的手腕——对了。他一把将他扯了过来,他潜意识里知道黄河远不喜欢身体接触,没有碰到他,只是一手撑着墙,把黄河远困在了墙壁与自己之间。
“big胆!你还敢壁咚我!”黄河远不仅讨厌别人碰他,还讨厌受制于人,气急败坏地从白云间手臂下钻出来,抬手劈向了白云间手臂。
咚!
白云间原本是单手撑在墙上的,被黄河远这么猛地一劈,失去了平衡,上身直直往前倒,额头撞到墙上,发出咚一声巨响。
黄河远:“……!!!”怎么会撞得那么响?!
白云间撞到头之后,茫然地转过来,面无表情地揉了揉额头,不知道是不是灯光造成的错觉,黄河远莫名从白云间眼神中看出一点委屈来。好奇的围观群众发出笑声,黄河远这才想起他们在哪里,把外套盖在白云间头上,揽过他肩膀往外走。
黄河远走了几步,突然想起顾海宇,谨慎地没喊他真名,“大仙,走啦!”
顾海宇在两人身后挥了挥手,“我让他们删照片,等会儿电话联系。”
顾海宇目送黄河远和白云间出去,才往舞台旁边一坐,笑着抛了抛硬币,“刚才拍了视频和照片的,到我这里删了,晚上的酒钱我请。要是不删被我发现,我会揍你噢。”
——————
轻薄的红色夹克衫盖在白云间头上,他看不见四周,垂眼看着地面,视野里是自己的皮鞋和黄河远的白色运动鞋。耳边音乐声和人声远去,清冽的风吹进衣服里。他们出酒吧了。
黄河远拉着白云间走到对面,确认没有人在偷拍了,才撩开衣服,露出了白云间的脸。他大概出过汗,眼妆晕开了,雪白的脸上浮起醉醺醺的红晕,微笑地看黄河远,挺开心的样子。
“你还笑,你跑哪里去了!”黄河远热得满头大汗,晕乎乎地质问,“我顶着这么晕的脑袋,到处找你!”
白云间沉吟片刻,又笑了,口气激情澎湃,“我去找你!”
“我不是告诉你我上厕所去了吗?!”黄河远抓狂,转念一想,白云间可能等久了,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才出去找人的,忍了忍道:“算了。你用链子勒的那男人怎么回事?”
黄河远越问越觉得不妙,他听说有些人喝了酒之后会性情大变,他觉得按白云间平日里这种压抑的活法,喝了酒之后做出什么疯狂事都不奇怪,压低声音问:“你……不会把他勒死了吧?”
白云间摇了摇头,“他骗我!我打他!舞台明显,我等你!”
白云间说的前言不搭后语,黄河远却悟了七七八八。那男人把白云间骗去了某个地方,想猥亵他,没想到白云间是个深藏不露的怪力男,被他反打一顿!打服之后,白云间觉得既然找不到他,就让他来找,于是牵着猥琐男坐在了舞台中间。
黄河远立马给顾海宇打了电话,“喂,顾海宇,那个被链子拴住的男人,得送派出所,他……是个色狼!”
顾海宇顿了顿,“……怎么个色法?”
黄河远抓了抓头发,问白云间:“他摸你哪了?!”
白云间指了指胸口,“……我以后要练胸肌!”
白云间看起来没什么事,好像也没留下心理阴影。黄河远烦躁地蹦了蹦,“他摸了那个谁……的胸!”
“……啊,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他被打得很惨啊,要是送派出所,白大佬至少得赔一大笔钱。”
“但是……是他先干坏事的啊!”
顾海宇沉吟道:“要是白大佬是女的,这事儿还有搞头,但是他是男的,不太好弄。”
黄河远知道顾海宇说的有道理,极其憋屈地说,“你替我踹他几脚。”
“嗐,我有更好的办法。”顾海宇笑起来,“等会儿截图给你看。”
挂了电话,黄河远撅起嘴来,“白云间,我就说你不该穿那么骚!”
白云间没说话,低头看自己的裙子。
黄河远:“……”艹,他刚才说了什么混账话!!!如果那人遇到的不是白云间这个心狠手辣老阴比,而是另外一个喜欢穿裙子的女孩子呢?他刚才的话和傻逼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我刚刚说错了。”
黄河远上前,僵硬地抱住白云间,学着黄振华哄他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背。“你想穿多骚就多骚,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黄河远安慰完,正想放开白云间,谁知白云间把盖在头上的外套拉下来,这次不仅盖住了自己,还蒙住了黄河远的头。
衣服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将两人身上的酒气和呼吸笼在了同一片狭窄的黑暗里。
隐秘,狭小,幽暗,呼吸交错间,温度急剧升高。黄河远不自在地往后仰,白云间紧紧抱住了他的腰。他发现仅仅是拉着黄河远已经不能满足他内心的渴望,他想要贴着什么,抱着什么,于是遵从自己的内心,蹭了蹭黄河远的脸,满足地眯起眼睛,“舒fu!”
“卧槽,你舒服个屁。别黏我!你这人喝醉怎么这样!”黄河远推着白云间肩膀往后退。
“……头痛!”白云间超级大声地说。
“……”黄河远动作一滞,他想起刚才白云间撞墙那一下,声音听起来非常惨烈,“你放开我,我看看你额头。”
耳边响起头发摩擦衣服的声音,应该是白云间摇了摇头,“揉揉!”
黄河远裂开:“……什么?”
白云间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揉揉!放开你!”
“……你威胁我……”黄河远大惑不解,“你真的喝醉了吗……你……”
黄河远想说,你喝醉了怎么这幅德行?然而黄河远自己也晕得不行了,没有心气和白云间争,“你头呢?”
白云间穿上高跟鞋后比黄河远高了一点,微微弓起背,引着黄河远的手摸额头,“这里!”
黄河远伸出食指,蜻蜓点水似的摸了摸那里肿起来的皮肤,“好了好了,……算我错了。再也不和你喝酒了。”
“嗯!”白云间点了点头,哪怕只是摸一两下,白云间就好像已经满意了,放开黄河远,手往下移,拉住了他衣服。
黄河远立马从外套里探出了头,深吸一口气,烫得要烧起来的脸被风一吹终于好了些。
他怕白云间又拿衣服罩他,把自己外套揭下来,白云间乍一见到光线,眯了眯眼睛。
“冷!”他说。
“冷就穿上。”黄河远把衣服扔白云间身上。他一点也不冷,他怀疑自己的血液已经沸腾了。
白云间套上了黄河远的外套。他穿红色,非常惊艳,黄河远瞥了一眼,脸更烫了,不自主地移开视线,“走,去酒店开两间房。我困死了。”
“一间,贴贴!”白云间穿好衣服,双手抓住了黄河远背后的衣服。
“两间,俩男的睡一间房能行吗!?”
“贴贴!”
黄河远:“……”
喝酒伤身,还伤脑子。黄河远搓了搓脸,只想快点到酒店。偏偏白云间像个大喇叭,他走得很慢,左顾右盼,字正腔圆地大声读周围的招牌,这就算了,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入眼的文字,甚至包括电线杆上的重金求子小广告。
“本人28岁!身高1.65米!丰满迷人!……”
“纳尼……”黄河远拉着白云间往前走,白云间像定海神针似的杵在路上,依然激情澎湃地读着。
黄河远立即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了白云间。
“……经协商将寻一位品正健康的男士圆我母亲梦!事成重酬100万元人民币!非诚勿扰!”
白云间读完,仿佛完成了任务,挺直背往前走,黄河远憋笑憋得笑容扭曲,终于没憋住,哈哈大笑,“你真的……别喝酒……”
黄河远一路笑到了酒店,“两间标间。”
白云间:“一间!”
“别闹。给顾海宇开的。我俩一间行了吧!”
顶着前台小哥哥异样的眼神,两人进了房间,黄河远往床上一滚,白云间贴上来,和他并排躺着。
这时,黄河远手机震了震,他打开QQ一看,是一张朋友圈截图,上面的内容是:
“本人因猥亵女高中生进了局子,要集齐两百个赞才能出来,请各位亲朋好友多多帮忙!对了,我下次还敢!”
顾海宇:我用那人手机发的。我看他以后都要躲着女人走了哈哈。
黄河远:妙啊。
“卧槽,白云间……你看这个,顾海宇帮你报仇了!”黄河远转头,和白云间分享这个神操作。
白云间侧身躺着,抱着他手臂,睡得正香。
黄河远缓缓把手臂抽出来,白云间突然睁开了眼睛。
黄河远又默默把自己的手塞了回去,白云间蹭蹭,又把眼睛闭上了。
黄河远:“……再和你喝酒我就是猪。”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没地方插,补一个设定,就是,因为白云间在幼儿时期没有被人抱过,所以他有一点肌肤饥渴症
第66章 酒店的基情早晨
黄河远梦见自己在沙漠里艰难跋涉, 他嘴巴干得要命,耳边却能听见哗哗的水声,他走了很久才找到一条瀑布, 激动喝了一口水却发现那是沙子!
黄河远被气得睁开了眼。
“哗啦啦……”
怎么还有水声……晕死了……黄河远揉了揉眼睛,准备继续睡, 接着他听见了玻璃门被拉开的声音。
黄河远像鸵鸟一样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假装自己还在睡觉。
白云间的动作很轻, 走路几乎没有声音,他似乎走到了床旁边, 黄河远听见了嘎吱一声轻响。
黄河远正奇怪那是什么,接着便听见了轻微的吞咽声。
他在喝水, 刚才那是拧瓶盖的声音。被刻意遗忘的干渴顿时涌上来, 黄河远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 眯着眼看窗户。
太阳光被柔纱窗帘过滤,白云间穿着开叉浴袍,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仰着脖子吞咽, 精致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在柔光的照耀下,脸颊透白得像荔枝肉。
黄河远本来只是觉得嘴巴干, 看了白云间喝水后, 喉咙都要冒烟了,直挺挺地支棱起来,“……我要喝水。”
一出声, 黄河远自己先吓了一跳——我声音怎么这么哑?!
白云间拿起一瓶矿泉水扔了过去,黄河远单手酷帅接住,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地干掉一整瓶。
“哇, 爽了。”黄河远把水瓶捏得嘎吱嘎吱响,炸着头发出神地看着酒店的宽屏电视,雪白凌乱的被子,桌上挂着一顶粉灰色的假发,旁边放着黑色上衣和裙子。黄河远低头——太好了,他还穿着裤子!
“黄河远。”白云间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黄河远歪头,“什么?”
白云间指着额头上的青包,“这是怎么弄的?”
“……”黄河远不可思议地问,“你忘了?你还记得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