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麻烦。”白云间说,“你要吗?”
“我才不要!”黄河远说,“又不是送给我的。”
白云间以前收到情书和零食也是这么处理?的,态度冷酷,像个白眼狼。黄河远低声问:“我送你的光剑还在不在?”
“还在。”白云间说,“在墙上挂着。”
“哦。”黄河远得意地翘起嘴角,“算你识相,本王给你的礼物都不准扔!”
“嗯。”
两人走近垃圾桶,白云间一股脑地把东西全扔了,扔完歪头对着黄河远笑了笑,“你看,我全部扔掉了。”
“看见啦。”黄河远挠了挠脸,“我觉得你应该在桌上挂块牌子——拒绝一切投喂。”
白云间:“像在动?物园。”
黄河远笑,笑过之后他又不怎么讲话了。
最近他和白云间的相处模式一直是这样。开心的时候很开心,但某一时刻两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就像两个心怀鬼胎的人。
黄河远很愧疚,他总时不时嫉妒白云间,嫉妒有那么多人喜欢他,嫉妒他轻轻松松考高分,就连别人送白云间的礼物比送他的多,都让他不舒服。黄河远从小到大没嫉妒过别人,他想远离白云间,但又时刻想着他,这让他更加难受。
而白云间经?过种种假设论证,得出?了一个看似不可?思议,但最是符合逻辑的结论——黄河远可?能喜欢他。这个结论让他忐忑不安又暗自欢喜,就像一个行走在沙漠里的人,小心翼翼地鞠着一捧透明液体慢慢走着。他不敢喝,怕自己?猜错了,也不敢松手,松了手就什么也没了。
去考试那天早上,顾海宇调配了一瓶“智幸”喷雾,“智幸”也就是“智慧”和“幸运”的缩写。顾海宇倚在寝室门口,像一个慈祥又壮硕的老父亲,每一个室友出?门,都对着后脑勺来一下。
黄河远第一个出?门,顾海宇喷完喷雾,搓搓他的脸,“黄桑,祝你语文作文能填满格子。”
黄河远伸出?手,呈现鹰爪状,从自己?脑袋上方?抓了一点灵气洒到顾海宇身上,“也祝你英语考试蒙的都对。”
白云间第二?个出?门,顾海宇实在想不出?白云间有什么弱点,喷完之后憋出?一句,“大佬,祝你走路不摔跤。”
白云间:“……谢谢。”
徐不倦和潘达求神问鬼无所不用其极,喷完喷雾又胖坨妖精似的大张着嘴巴,对着黄河远和白云间拼命吸。
“大佬,你是真的香。”徐不倦搭着白云间一脸迷醉,“让我数学及格吧求求了。”
黄河远无情地揭穿数学的真相,“数学不相信玄学。”
穆临星最后一个出?来,顾海宇冲着他脑袋喷了好?几?下,“数学及格”,“语文及格”,“英语及格”……
穆临星今年上高一,文化课成?绩惨不忍睹,能及格就已经?非常牛逼,但经?不住顾海宇这么念,捂着脸骂骂咧咧,“他妈的别喷了,头发都湿了!”
“你懂什么,湿了才有用。”顾海宇对着自己?喷了一下,“佛祖保佑让弟子考好?点,弟子暑假想出?去玩。”
黄河远问:“你暑假去哪里玩?”
顾海宇说:“去山里捡垃圾吧。”
“纳尼……是真的垃圾,而不是小星星吗?”
穆临星太阳穴鼓了鼓,忍住没有骂骂咧咧。
“对啊。”
黄河远露出?好?奇的神色,期待道:“好?玩吗?”
“好?玩,可?以露营,烧烤,打猎,有时候能捡到有趣的垃圾。”
黄河远有点想去,“如?果你没考上年级前五十,怎么办?”
“上补习班。”顾海宇朝天竖中指,“我妈说上一个暑假。”
黄河远又从脑袋上抓了一把灵气洒顾海宇身上,白云间听闻顾海宇的处境如?此紧急,也抓了点灵气分给顾海宇。
顾海宇:“白大佬,你也想去捡啊?”
白云间点了点头,“看情况。”
六个人中只有白云间和黄河远在同一个考场,白云间坐在第一个位置,黄河远坐在他身后。
黄河远用笔尖戳戳白云间的背。
白云间转过来,推了推眼镜,“怎么了?”
“无聊,戳戳你。”黄河远晃着凳子,“暑假什么安排?”
“打游戏。”白云间说。
黄河远:“……”
白云间这么白,除了他防晒喷雾喷得多以外,宅是一大要素。除了晚上固定出?门跑步,他能窝在家里打几?天游戏,宅得黄河远叹为观止。
白云间:“带笔了吗?”
黄河远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侮辱了,从口袋里拿出?笔,“当然带了,还带了两只。”
“记得写名字。”
黄河远哼了一声,“知道了。”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考前聊天聊得肆无忌惮,第一考场多是女学霸,黄河远感受到了周围人奇异的注视,不太好?意思地摆手,“你转过去,不和你聊了。”
白云间笑了笑,正要转过去,严辉捧着茶缸子笑吟吟地进来,站在两人之间微笑着说:“紧张吗?”
“不紧张。”黄河远说,“严辉你监考啊?”
“不是你们?这个考场。”严辉说,“你俩考完语文来我办公室。”
第104章 二中双神中二旅
“严辉有什么?事啊?”黄河远有些心虚, “他那黄鼠狼似的表情像要把我们卖去挖煤。”
白云间笑了笑,“去了就知道了。”
这时,老远响起了高跟鞋踩地板的声音, 这音效夺人心魄,凶名远扬,制静比考试铃还管用, 考场里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音顿停。果不其然,过了几秒, 陈思柯抱着试卷进来了。
“把复习资料都放讲台,桌面上除了考试用品不要?放多余的东西。”
学生们纷纷上前?放资料,黄河远和白云间两人什么?也没带,白云间坐在位置上歪头看窗外的风景, 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旋着一支朴实无华的水笔。
黄河远坐在座位上晃椅子,对上陈思柯的“灭绝”视线,头皮一麻, 松松垮垮地靠着椅背不摇了。
语文是黄河远至今没能攻克的难关。吭哧吭哧地写完作文还剩三分钟, 黄河远对自己的发挥颇为满意,读了一通作文只觉本王才华横溢, 心满意足地交了卷。
两人并排走出考场,黄河远甩着酸痛的手, 感慨万千:“你说文科班的人怎么受得了,文综要写很多字吧, 我光是写语文卷, 指头就写出了一个坑。”
“坑?”白云间不解。
黄河远伸出中指给白云间看。指节下方一个圆圆的红坑, 是被水笔压出来的。
白云间朝着黄河远的手吹了一下,明明是清凉的风,黄河远却像被烫了似的缩回手, “你干嘛?”
“吹吹。”
黄河远蜷起指头搓了搓,小声嘟囔,“被你吹得怪怪的。”
两人走到办公室,严辉、邢展宏以及化学老师聚在一起聊着什么?。
“考完啦?”严辉笑眯眯地问黄河远,“作文写完了吗?”
黄河远翘起嘴角,嘚瑟道?:“不仅写完了,还写得很不错。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那我等会儿看看你写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严辉转向白云间,“白同学,数竞的预赛成绩出来了,你发挥得很好,不,应该说非常好。联赛在九月份,你应该参加的吧?”
白云间倚着门,满脸写着:我没有竞赛的欲望。
黄河远撅了撅嘴,“严辉,你怎么不问我?”严辉:“……”
黄河远去年的化竞成绩就足够进省队参加全国竞赛了,但是这祖宗不想出门参加培训,只想宅家看番。黄振华的教育准则是儿子开心就好,黄河远不想考也不逼他,就这么?放弃了名额。
“正要问你呢,”严辉一阵头疼,“你今年总得出门了吧?期末考试结束,一中和我们联合举办了一个竞赛训练夏令营,为期十天。其他人都说好了,但你俩我得特别问一问。”
黄河远其实并不需要?集中训练,他有专门的教练。而?白云间属于那种一考封神,想法和实?力都难以琢磨的选手,一般人听说去参加竞赛总是紧张又期待的,然而白云间和别人不一样,他似乎没什么?兴趣。
“你去吗?”白云间歪头看黄河远。
黄河远本来不想去,他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上课,但要?是白云间陪他的话,其实也可以接受。
“你去我就去。”黄河远说。
“好。”白云间推了推眼镜,“那我去一下吧。”
“什么?叫去一下。”严辉更头疼了,“你俩认真一点,这次去是准备竞赛的,不是去谈恋爱的。”
黄河远顿时炸了,后脑勺上的一撮毛应激似的竖起来,“严辉,有你这么?编排学生的吗?我们没有谈恋爱!”
“知道了,你们没有谈恋爱。”其他老师忍俊不禁,满脸写着“老师都懂”。
黄河远:“……”
接下来的学科没有考语文那么紧张,时间绰绰有余,黄河远还有空抬头观察白云间。
白云间坐在他前?面,就像雕像一样安静,他低着头,颈骨微微突出,右手搭在后颈上,手和脖子又白又漂亮。左手转着笔,一般转一圈就能写出答案。
黄河远就这么?看了两天,期末考试结束了,他和白云间踏上了竞赛夏令营的征途。
说是征途,其实严辉对他俩也不抱什么?期望。二中专攻高考,一中才有专门的竞赛班,早在几个月前?,竞赛生们就已经停课冲刺了。
所以这次来一中夏令营的,一共也就十个同学。其中21班的只有黄河远,白云间和俞飞。如果雷锦龙还在,他应该也会出现在名单上,但自郑潇那次拿着话筒痛骂他父母后,他们家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校车停在家门口,黄河远拎着两个行李箱上车,艰难地迈上车阶,伸过一只雪白如玉的手,拎过了行李箱。
“谢谢……”黄河远自下往上看去。帆布鞋,深蓝背带学院风长裙,白色的卫衣,雪白的脸庞,清纯的空气刘海,含笑的眉眼。
这货不是白云间是谁?
“卧槽……”黄河远低骂一声,“你这个人……”
司机开车,黄河远往前?倾,白云间扶了他一下,“远哥,和我一起坐?”
“废话。”黄河远放好行李箱,坐在白云间身边,低声问:“你以前不都穿短裙的吗?怎么换长的了?”
“车里空调冷,冻膝盖。”白云间的回答朴实无华。
俞飞坐在两人前面,转过来打了个招呼,“大吊,来啦。”
“嘘——”黄河远说,“在外面别叫我大吊。要?叫我……”
“王子殿下?”俞飞试探着接了一句。
黄河远:“……”
白云间淡笑道?:“小黄鸭从不回头看爆炸。”
黄河远:“……”
白云间顿了顿,又说:“雪是上帝の泪。”
“爬。”黄河远鼓了鼓腮帮子,“有话好好说,别乱放网名。再这样我叫你c酱了。”
白云间并不介意,“你还可以叫我云酱。听起来很好吃。”
黄河远:“……”而?且很好听,可恶!
这些梗俞飞听不懂,她看见了一道?无形的凉州词cp结界缓缓升起,便识趣地转过去玩手机了。
白云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手撑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
黄河远探了探脑袋:“外面有什么?好看的?”
“没别的事干,”白云间说,“我在车里玩手机或者看书会晕车。”
“聊天?”
“好。”白云间说。
黄河远对白云间很好奇。他14岁就接触化学竞赛,到16岁也没有停下上课刷题的步伐,能进联赛是理所当然的事。
而?白云间,平时虽然也看书,但更多的是打游戏,黄河远就没见他刷过题。
黄河远疑惑,“平时没见你刷题啊?难道你晚上偷偷在被窝里刷?”
“打完游戏会做数学题放松一下。”白云间说。
一般人都是做完数学题打个游戏放松一下吧!黄河远挠了挠脸,“你对数学竞赛要?考什么?有概念吗?”
白云间摇了摇头,“我以前没想过参加竞赛。”
黄河远刚开始参加竞赛,主要是出于爱好,他喜欢化学,也喜欢做出难题的成就感,但是刷题刷到最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去年没有进省队,其实不是我懒得出门培训。”黄河远小声说,“你知道我每天十一点就要?睡觉的。考试那几天,我两三点才能睡着。而?且不是进了省队就结束了,还有全国决赛。没进国家队,我会难过。进了国家队,就要刷更多的题。刷题很累,我想看番。”
白云间:“……你在逃避?”
“不是!”
黄河远顿了顿,不得不承认白云间是对的,蔫了吧唧地垂下脑袋,“算是吧。我是个逃兵。”
白云间轻声说:“但是,并没有需要?你去战斗的场景。如果不快乐,那就放弃。你是英雄,不是逃兵。”
黄河远:“……你……真会哄人。”
白云间笑了笑,脸色不太好,“远哥,聊不动了,想吐。”
“那不聊了。”黄河远紧张起来,“喝水吗?”
“不喝。”白云间说完,就闭上了眼睛,似乎进入了节能减排的模式,靠着车窗休息。
黄河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挤过肩膀,“喂,你要?不要?靠着我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