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轩就这样站在台阶下,像吃了草莓般,微微的酸甜,久久不绝。
"许言!"他开口叫道。
"咿?是你。"许言笑着走下来,"好久不见。"
"哪有好久不见?前天我们在莲轩阁吃饭,还看见你跟你同学在喝酒呢?"
"我是说单独的。"许言微微一笑,"别误会了。我没有什么意思的。"
"我知道。我也不敢的。"
"对了,工作定了没有?听说你放弃保研了?"
赵轩无奈地笑了笑。
"可是,白嘉不是要留校的吗?"
还是笑。
"不会分了吧?"
"别说烦人的事情,走吧。去吃饭去。"
"喂,才10点多一点。吃中饭还是早饭?"
"随便,反正早饭也没有吃。"
坐下来,就开始灌酒。
"疯了,还没有吃饭就喝酒。想死啊?"
"能疯就好了。"
"你们真的分了?"
"没有分,也跟分差不多了。毕业了各奔东西,还不是分。"
"他不能跟你去老家吗?"
"没有提过。"
"干嘛不提啊?"
"他想我留校的。"
"你该试试,让他跟你回老家。"
赵轩苦笑了一下,"跟我回去了,又能怎样?在老家的话,爸妈在身边更不可能让我们在一起。若是个女的,我还能理直气壮地跟我爸说我要留下来,可是,......"
"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可以。"许言大声说道,惹得旁边人纷纷回头。
"许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事情。真是的......"
"白嘉知道不?"
"不知道。我不想告诉他,不想让他同情我。"
"狗屁的自尊心!连人都保不住了,还要没有用的自尊干嘛?"
"喂喂,小子讲文明。亏得我当时还对你一见钟情,觉得你超尘脱俗呢!"
"去你妈的。我本来就是这个德行。"
菜上来了,电话却响了。
"喂,我在吃饭。"
............
"你回来了,累不累?我马上就回来了。等等吧。啊?现在,......现在不行的。......喂喂!"
赵轩挂上手机,对许言说:"我得走了,以后再聊吧!"说罢,就匆匆地走掉了。
他走后,许言一个人默默地吃着渐渐凉下去的菜,就像现在的心情。暗自问道:"许言,你在嫉妒吗?还是无聊的独占欲?爱过你的人也可以忘记你,去疼惜别人吧?"
下午,上完课,心不在焉地回到宿舍,左霖地迎上来说道:"许言,计科系花谢晓萌要找你。让人好生羡慕啊!"
"去死!"许言懒懒地歪到左霖的床上,傻傻地发着呆。
"想谁呢?"左霖靠着他坐了下来。
不说话,也不想动。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
刚想问:"谢晓萌找我干嘛?"左霖的脸却贴了上来,呼吸近在咫尺。如水般的黑眸,深不见底。
气氛有点诡异,急于摆脱这种暧昧。许言动了动身子,却擦过了对方温温的唇,有点湿润,人也有点失神。
脸一下子就红了,"左霖,你发神经啊!"尴尬地想掩饰自己的困窘。
"呵呵,许言真是可爱!以前还没有发现呢!有意思!不逗你了。"左霖坐直身子,"我走了,敏敏还在等我呢!"
有点失落,却很快被自动忽略了。
"对了,谢晓萌找你呢。在1102等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你先走吧。我等等再走。"
"走了,我们一起出去。怎么?怕我吃你啊?"
"谁怕?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是吗?"左霖调笑着扶着门,把许言挤在里面,凑到他的耳边说:"那你今晚等我。"
"好啊!"许言半真半假地说:"在哪里?"
"七点,思莲苑门口!一定要来!不见不散。"左霖正色地说道。
严肃地让许言有点呼吸不过来,心跳加快。
思莲苑是由学校的招待所改造的,恬静优雅,是学校产业化的成功案例。很多外面的人都喜欢来东大的思莲苑住。
"好啊,不来是猪!"许言笑着推开左霖,径直走了出去。
(十七)彩虹的契约
谢晓萌其实是来问许言关于赵轩的事情的,她问:"许言,赵轩工作定好了没有?"
许言看着女孩子羞涩的表情,忽然觉得很可爱,说:"赵轩有女朋友了。"
"啊?"谢晓萌很惊讶地看着许言,"我,我......"
"其实,你的确是想问我这个吧?"轻声笑道。
"你......"
"他跟他的爱人很好的。我想是不可能了,还是放弃吧!"这句话不知道是对谢晓萌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哦!"女孩子笑得有点勉强。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考虑一下我。"许言笑着盯着她慢慢低下去的头。
"好歹,我们也同学了四年。彼此也差不多互相了解!"许言转着手中的"晨光",一下一下的。
"你是开玩笑吧?......"谢晓萌觉得眼前的男孩子虽然跟自己同学了四年,可是,总觉得他们不可以说是互相了解的。
"啊!真让人伤心啊!那就算了吧。"说完,许言摆摆手,轻轻地关上门。
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开这个玩笑,但是许言知道不是有意的在捉弄谢晓萌。大概是小孩子的恶做剧心理在作怪吧!因为知道肯定是被拒绝的,所以觉得无所谓了。
总是被拒绝,自己总是被拒绝,再一次,也是无所谓的。
随便在校园的路上晃荡着,想到自己可以留在这个城市,可以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用每天边上课边打工,就忍不住欣喜起来。
虽然,这里有很多不好的回忆,虽然想要的总是得不到,但是一定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找到自己的幸福!一定要相信自己,一定。许言不断地跟自己说,生怕自己失望。
傍晚,校广播台悠悠的在天空响起。是班得瑞的《梦花园》的第一首《Turnning》,清新自然得可以嗅到花香的味道,淡淡的,轻灵的,灵魂飘升到无垠的宇宙中,纯净优雅,透明而芬芳。几度回转的旋律像雨滴敲打着心房,磨洗过的心情,在雨后更加清明、恬静。
吃饭的人群渐渐得多了起来,喧闹的鸟儿也归巢了。风有点热,但抚在脸上却很舒贴。天蓝得透明,似乎可以掬一把洗脸。风中的樟树静静地歌唱,唱谁都不懂的歌谣。
天越来越黑了,心,慢慢地沉下去。
西苑门口过往的人,很奇怪地看着这个男孩子。门卫很好心地让他进去等,许言拒绝了:因为约好是在门口的。
夜凉了,自我惩罚般,固执地等待。
其实,到最后就不是为了等待,站在这里,不过是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真是的,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同性恋啊!"许言自嘲道。
许言就这样微笑着:其实,只是人家的一个玩笑。失望,也不只第一次;失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被拒绝,没有关系。真的,没有关系。
许言微笑地看着,这时候,天上如果有彩虹,那该是上帝原谅人类的证明吧!
"我与你们立约......我与你们立约:不再被洪水灭绝,也不再有洪水毁灭地上","我使云彩盖地的时候,必有虹现在云彩中,我便纪念我与你们和各样有血肉的活物所立的约,这(彩虹)就是立约的记号了"
上帝啊,我是有罪的。我的出生是人类兽欲的结果,嫂嫂跟丈夫的弟弟私通的孽子。我是带着罪出生的。
可是,请在惩罚我之后,让我幸福。
"谢谢!"许言用尽全身的力气,对那个人笑了笑。
很温暖的怀抱,不想醒来。
睁开眼,却是在医院床上。努力适应白色的世界,一个人影却闯入了眼帘。
"你吓死我了。好点没有?"
"谢谢你!"
"没有关系,我已经通知你们的辅导员了。他等等就来,你贫血又有胃病,夜凉冻着了。医生说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还有最近不要吃......"
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话的人,许言微微地皱起了眉头,脑袋被他轰炸得昏昏的。
辅导员来了,不过问了几声,嘱咐他好好休息。
"我反正也不能回寝室了,今晚就陪你好了。"那个人很热情地说道。
"谢谢!"
"你除了说谢谢外,就不能再说别的吗?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字还有系别什么的吗?"
"我的图书证在身上啊!"许言笑着看着小孩子一样的人。
"对哦。真聪明!你们计科系00的孙老师好不好,我今年选修了他的课,大概过不了,哎呀,不知道能不能走走后门?对了,计科的篮球队很厉害啊,去年的校级比赛是亚军吧?......"那个人叽叽咕咕又说了半天,终于倦了,安静地睡下。
第二天,在许言醒来之前,那个人就没有了影子。大概是赶早课去了,昨晚听见他说好像要考研。今年大三,比许言小一级。
就是这样,人与人的交集原来也可以是这样的简单。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交集大部分也是这样简单,只是自己枉费了心机罢了。
笑你我枉花光心计/爱竞逐镜花那美丽/怕幸运会转眼远逝/为贪嗔喜恶怒着迷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昨晚的经历,仿佛仅仅是个梦。
有点迷茫的许言费力地睁大了眼睛,想到一千多年前唐朝的李商隐也曾经叹息: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
"许言,我们来看你来了!"寝室的几个同学打断了许言的沉思。
"啊!没有什么。看什么看,倒不如留点好吃的我。"许言笑道。
"你怎么知道没有带?"阿春举起了手中的提子。
"好贵。真是幸运!不生病你们可没有那么好心!"
"生病是幸运,你真是个傻瓜!?"
"呵呵,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远远的,左霖站在最后面没有怎么讲话。
许言微笑着对他点点头,很惊异自己居然可以这样波澜不经。
可是,事实上就是这样。
不想去探究,也无力去探究。
人生有太多的不明白的事情,那未尝不是另一个风景。
(十八)抽刀断水水更流
第二天,赵轩也凑过来看他了。
"你倒是消息灵通。坐吧!"许言笑着看看大汗淋漓的赵轩。
"对啊,刚好去你们宿舍找你。结果就听说你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没什么。又不是纸做的,找我有什么事情!"
赵轩猛灌了口水,摸了摸嘴。"我们班拍了个DV短篇,想请你帮忙做一下后期剪辑。"
"好啊,没有问题。什么时候要?"
"你看,你生病了我可不敢劳烦您大人!"
"咱俩谁跟谁?别跟我磨叽,我不行也让同学帮你啊!"许言含笑说道。
"嘿嘿,你还真好人一个。"赵轩忽然叹了口气,"我有时候想,那个时候你要是不拒绝我,现在我们会怎样?会不会像现在这样?"
许言看了一眼赵轩,问:"你跟白嘉怎么样了?"
"没什么,就是吵架、和好、再吵架再和好!有点烦了。"
"不吵架怎么是恋爱呢?"许言淡淡地瞟了赵轩,"明明就分不了,就不要分了。你再争取争取留下吧!"
"甭说了,就这样吧。"赵轩苦笑了一下:"难道我可以跟他结婚过一辈子吗?"
"那么,你当初就没有想过跟他在一起一辈子吗?"许言很严肃地问。
赵轩很认真地想了半天,盯着许言说:"当初没有想过以后。"
"我操,你妈的真混蛋。拿人家玩玩吗?"
"许言,"赵轩生气了喊道,"你以为我是个玩玩的人吗?你也这样看我吗?"
安静了半晌,赵轩起身就要走了。许言在背后说了句:"对不起!"
"没事!"赵轩粗声粗气地回道。留给他一个有点颓废的背影,让许言看得揪心:爱有多消魂,就有多伤人。
呆呆地看着窗外,还是美好的晴天。可是,全不入眼。幸福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等人走近了,许言才回过神来。
"好些没有?"左霖小心地问。
"恩!明天可以出院了。"
"......对不起,那天我......"
"没有什么。"
"我开玩笑过头了,对不起!"
诺诺的样子,让许言哑然失笑。会错了意,自作多情的人,是自己吧!不能怨恨别人。
"真的,没有什么,我已经忘记了。"
左霖有点怅然失措地坐在那里看着风淡云清的许言,好半天才开口问:"刚才,那个是经管的?"
许言点头道:"是的。"
"你的朋友?"
"是的!"
"他以前常来找你,你不在。他好像很受人欢迎!"
"恩,他是很风光的。"
............
"谢谢你来看我。"许言低头想了半天才说句话。
"没关系。该道谢的人是我,谢谢你原谅我!"
"呵!"许言笑了笑,不可置否。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好的。再见!"
走到半路,许言问道:"左霖,你说明知道没有结果还要开始的恋爱,是不是不负责任的愚蠢?"
顿时,左霖的身子震了震。慢慢地回过头说:"不知道,只要是真心所致,就应该没有错!一开始就想到结果,太理智了。算不上真爱!真爱是不会在意结果的。"
"也不用在意家人吗?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吗?"许言又问。
"不是,所以很无奈!"
许言看着很悲伤的左霖,对他说:"对不起,只是我的一个朋友不得不跟爱人分手。自己也想不通,所以问一下。谢谢你!"
"所以,行乐要趁早啊!"左霖恢复了表情,一副花花公子的痞样。
"呵,是吗?"
"是啊,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聚餐!"
"好啊!你请客。"
"当然了!"
左霖没有食言,过了两天,全寝室的人就一起去森林公园吃烧烤。天气很好,不热也不阴,刚刚合适。旅游1号很挤,挤得几乎要叠罗汉了。阿春他们身强力壮,宛如中流砥柱,巍然不动。许言就不行了,快要喘不过气来。忽然明显感到身后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顶住了自己,回头一看,一个男人很尴尬地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又开不了口。该死的,挪也挪不动。涨红了脸的许言只能任凭那种恶心的感觉侵袭着自己。
"许言,过来。"左霖一把搂住他,强有力的手臂替他挡住了人群无情的挤压。
"对不起,小姐。我同学晕车,你可不可以让他坐一下?"左霖很"无耻"地撒谎,一双多情的大眼睛差点没有把人家女孩子电昏。
女孩子很羞涩地站了起来,把位子让给了许言。许言本来不想坐,可是实在受不了那种感觉,很丢脸地坐下了。
左霖很绅士地站在女生旁边,时不时地扶一下要摇摇晃晃的她。森林公园很远,路特别长。左霖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个不停,许言轻声问了一句:"左霖,你来坐吧!我想站会儿。"不等左霖回答,就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