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玳摇头道:“你知道为什么说坏人潇洒,好人难当吗?”
上官静娴摇头。
苟玳:“坏人浑身缺点,但凡只要洗心革面,或者做一点善事,都能得到社会的包容和肯定;好人因为被定为好人,只要有一丝缺点或不慎没办好事,就会被无限放大。园区也是同理。现在口碑到了低估,届时反弹会更加有力。”
上官静娴默默想:问题是根本看不到反弹的苗头。
上官静娴:“就算口碑能物极必反吧,可是老板,我认为园区许多开支,其实可以不必列支,比如昂贵的古董。”
苟玳点头,想到一周前,何铭展电话问他,是否有兴趣收藏古董。
苟玳对古玩字画并无兴趣,正要拒绝的当头,猛地想到这不失为一项理想支出,能够拖垮园区现金流,立马应了下来。
何铭展表示,要售让古董的是自己父亲儿时的挚友老周,是个颇有书生气的商人,平日酷爱古玩,不是附庸风雅或半吊子,收藏的皆是好货。此番生意面临困境,不得已才出售心头之好。可惜来求购之人不是压根不懂物品价值的,便是想要趁火打劫的。
不得已,老周求助了何之路,何之路将问题抛给何铭展。
何铭展算了一番,发现是笔划算买卖。可惜他对古董真无兴趣,若是珠宝,他便自己盘下。思前想后,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态,何铭展将老周介绍给苟玳,三人一拍即合,爽快达成交易。
收购当天,何铭展还帮苟玳请了两名鉴定师和一名教授。苟玳对此没有异议,一下能有几个亿出账,远远多过他前些日子辛苦花钱。
古董若真有价值,介时破产后再售出,偿还投资款,也不失为好选择。
对于这笔支出,苟玳也不辩解,只是认真的凝望镜头道:“你知道商场上最难能可贵的是什么吗?”
上官静娴没跟上老板愈发跳跃的思路:“风口?机遇?”
苟玳:“不,是真情。商场上没有兄弟,甚至没有父子。可是人又最追求真情。老话说得好,患难见真情,如今对方有困难,我们买古董,帮一把,介时对方东山再起,肯定也承这份情,谁也不保证我们没有落魄之时。”
上官静娴感动于老板的义气,同是商人,这份侠义,她前夫身上可寻不到一点影踪,只有满满铜臭味。
苟玳见自己的胡扯成功带歪上官静娴,满意的关掉视讯窗,结束了这场小会议,放大了右下角的监控。
监控系统是上周安装的,一来为了增加支出,二来开放园区后人员混杂,担心有游客误入工作区。
监控内,梁君澈拎着一个大塑料袋,正蹲在自己门口。
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从苟玳和上官静娴对话开始。
似乎发现屋内没有响动,梁君澈拉了拉门把手,惊喜发现门未反锁,推门而入。
苟玳挑了挑眉头,将视线从屏幕转回正前方,有些诧异。
“投食送饭”这招,梁君澈这些日子频繁使用,只是往常只敢送到大办公区,打着“请全体布岱员工”吃饭的名义,没料到今日长进,长驱直入苟玳办公室。
梁君澈双眼迷离,一颤三晃地来到苟玳身前,吐出的一声“学长”也是醉意满满,仿若灌了两斤白酒。
演技不错。
若不是对方拿着餐盒稳健的手,不撒汤不漏饭,以及之前在门口偷偷摸摸蹲了二十分钟,等他开完会议,苟玳大概率就相信对方真醉了。
苟玳撑着下巴,打算看看对方演哪出。
“学长,我给你做的饭,试试嘛!”梁君澈一下蹭到苟玳身旁,语调带着撒娇的黏糊,末了还在他脸庞吹了口气,混着白酒的清香。
苟玳无奈。
梁君澈很清楚做戏做全套,因而在入门前,他掏出口袋里装在小瓶中的白酒,在口中过了一遍,又吐回小瓶中。
梁君澈不知,这一幕早就被苟玳从监控视频中看到。
“茅台啊,真浪费。”苟玳淡淡道。
梁君澈不知如何接话,不敢冒然靠近,又不愿拉远距离,只能半蹲在原地,双眸可怜巴巴地盯着苟玳,还不忘让眼神透出醉酒的迷离。
苟玳接过梁君澈手中的袋子,将内里的餐盒打开。
餐盒都是保温的,打开后还有热气涌出。
苟玳相信这确实是梁君澈的手艺,因为能将如此昂贵的原材料这般糟蹋的饭店和厨师,基本不存在。
苟玳尝了一口,味道可以下口,无功无过。侧头,对方眼神里满怀期待。
苟玳盯了梁君澈几秒,梁君澈立马反应过来,期待的眼神里马上又多了几分醉意。与此同时,几声咕噜咕噜的响声,从梁君澈的肚皮里传来。
“一起吃吧。”苟玳道。
梁君澈眼睛一亮,受宠若惊,忙搬来办公室边角的木凳,一气呵成完成所有动作后,猛地醒悟这般行动不够“醉汉”,又特别做作的将椅子推到,而后晃悠悠的扶正,再一步三抖身地坐回座位。
苟玳没对其表演发表评论,心无旁骛吃着饭。
梁君澈按捺住心底的小雀跃,举着筷子,捧着米饭,看苟玳夹哪一道菜,便紧随其后的夹了一口,整个过程中,依然不忘《演员的自我修养》,适时地像手抖症患者般,将筷子上的菜抖到桌上。
“别掉东西到桌上。”
在梁君澈抖落了第三只油焖鲍鱼后,苟玳终于无奈发声,为无辜的菜品和他可怜的办公桌。
梁君澈很听话,手抖表演依旧持续,菜品却很乖巧地都落回盘子中。
一顿饭,两人吃得很沉默,气氛却并不尴尬。
一人若有所思,一人沉迷于自认甜蜜的气氛的和演员的尽责表演中。
晚餐结束,苟玳起身,将餐盘和桌子收拾好。
梁君澈跟在身后,心底甜滋滋地,一切仿佛又回到当初,苟玳做饭他洗碗的美好时光,只是如今反了过来。
梁君澈在心底给自己加油鼓气,而后对苟玳道:“学长,人家第一次做饭,你是不是该给我一点奖励?”
苟玳将最后一块碟子放到洗碗机中,调好程序,看向身旁人。
“什么奖励?”苟玳问。
没料到对方未一口否决,梁君澈忍不住眉飞色舞,从包里掏出早就备好的小竹筒。
“这有两枚围棋,一黑一白,一会你掏一颗出来。如果是白色,我们就破镜重圆好不好?”梁君澈眨巴着眼睛。
苟玳瞧了眼梁君澈右手的围棋,又瞧了眼瓶子,声音听不出情绪道:“那如果是黑色呢?”
“黑色就不原谅我!”梁君澈很是斩钉截铁。
“好。”
梁君澈脸上抑制不住喜悦。
这并不是一场五五开的豪赌。
这个道具是陈博学哄女朋友用的魔术道具,黑棋落进桶中用力甩动几下,就会变成白棋。
梁君澈向其借来时,本以为派不上用途,没想到今天竟然天时地利人和。
感谢自己高超的演技。
梁君澈眉眼带喜,顾不得装醉,用力抖了抖棋桶,满怀期待地捧在苟玳身前。
苟玳看着对方,几秒后,微微耸肩,轻笑一声,手伸进桶中,拿出一颗棋子,握在手心。
“快看看什么颜色?”梁君澈迫不及待。
苟玳却未松手,而是直接将握棋的手伸进口袋。
梁君澈不解,以为苟玳反悔了。
“你看下桶中剩下棋子的颜色,不就知道我手中的颜色了?”
“诶?”
梁君澈直接傻住,没想到还能这样操作。无论苟玳拿的哪一颗,小竹筒里剩下的棋子必定是白色。
苟玳笑着坐回沙发,看着惆怅得像只鹌鹑的眼前人。“不装醉了?”
梁君澈将棋桶塞回口袋,委屈又无助。
“骗我很开心?”苟玳问。
苟玳的语气并未有质疑或不悦,梁君澈却猛地心慌,想到一直以来的欺骗和对方的憎恶,结结巴巴道:“不是……我……”
“不要骗我了。”苟玳淡淡道。
梁君澈耸拉着脑袋:“因为我害怕,我怕你会不喜欢。”
害怕你会不喜欢不伪装的我。
苟玳看着颓靡得像只丧家犬的青年,叹了口气,起身,到隔壁的会议室,抱出两只胖三花。
“你开车过来的?”苟玳问。
上个月刚拿到华夏驾照,却早已有几年驾龄的梁君澈点头。
点头后,他才发现事情不妙。
且不说自己醉酒后如何驾车来到园区,苟玳这问句,明显是逐客令。
果然,苟玳继续:“现在赶回去,应该还没闭门。”
梁君澈急忙道:“我明天没课。”
见对方狐疑,梁君澈连忙掏出电子课表佐证。
苟玳不置可否。
梁君澈颓丧地低头,也对,自己有课没课与对方何关。
苟玳:“晚上在这睡吧?”
“诶?”梁君澈感觉被幸福砸中脑袋。
苟玳:“刚才那道菠菜里加了五粮液吧?虽然量不多,但被交警查了也不好解释,既然明天没课,休息一晚再回去。”
“嗯!”求之不得的梁君澈满脸桃红,像个小媳妇般跟在对方身后。
苟玳抱着两只胖三花,小澈趴在苟玳肩上,眨巴着大猫眼,看着身后的梁君澈。
梁君澈:哼,看什么看,你爹爹和你爸爸马上要激情复燃了。
一路上,梁君澈脑海里忍不住冒出旖旎的遐思,一段比一段火辣,一段比一段香艳。
就在他念着清心咒,鞭策自己不能吓到学长,要符合清纯学弟的人设时,两人走到了【不怠农夫】的主题酒店。
梁君澈发现,自己想多了。苟玳的留宿,只是帮他开间酒店房间而已,并未有他想当然的同床共枕。
梁君澈再次萎靡。
一直到走进【可爱小猪猪】主题房十五分钟,梁君澈才回过神,长叹一声。
好歹苟玳没有逐客,也未说些伤人话,算是进步。梁君澈自我安慰。
他站起身,打开窗帘,打算吹点夜风透透气。
下一秒,梁君澈看到,厚重的窗帘背后,三只体型各异的猪正在玻璃后,直勾勾地盯着他。
梁君澈吓得一个激灵。
大猪扇了扇大耳朵,高翘着鼻子,眼睛眨巴眨巴。
中猪好奇心不重,是只高冷的猪,对视两秒后便对梁君澈失去兴趣,脚步悠然地走到角落,懒洋洋躺下。
小猪最为欢脱,隔着玻璃左右乱蹦,尾巴不停扑腾。
梁君澈表示:不懂房间里安排几只猪是什么操作。
梁君澈来到前台询问。
前台小姐笑容亲切:“先生,您住的是【可爱小猪猪】房,可以与猪同眠,观察猪的习性特征。您运气特别好,选到的还是【可爱小猪猪】房里最顶配的存在,有三只猪呢!其他同款房间只有一只哦!”
梁君澈:……
并不感觉运气好!
梁君澈并不怕猪,况且隔着玻璃,完全听不到声响,大不了拉上窗帘,眼不见为净。
正想凑合一晚的梁君澈,在走到电梯口时,猛地又冒出一新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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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玳帮两只胖三花洗完澡,正在吹毛发,屋外传来敲门声。
打开门,梁君澈正抱着小爱站在门口,一人一狗的表情都充满渴望。
见苟玳的视线落在小爱上,梁君澈解释道:“刚才路上遇到飞牛,就顺便把小爱抱来,培养下感情。”
小土狗欢快地摇着尾巴,乐观无忧的模样,全然不是最初捡到时的胆小怯懦。
“有事?”苟玳问。
梁君澈盯着苟玳,磕磕巴巴道:“那房间有猪,我怕猪。”
苟玳也不拆穿这拙劣的谎言:“等我把毛发吹干。”
梁君澈乖巧点头,看着苟玳的手指在胖三花们身上撵转,无比艳羡。
小爱伸着脖子,看着小玳和小澈,也想加入洗澡大军。
都说猫狗并不爱水,这三只大概是例外。
吹完毛的两只胖三花一个雀跃下桌,蹦跶到梁君澈跟前,颇为怀念这位兢兢业业的铲屎官。
“走吧。”苟玳道。
“诶?”还以为能留宿的梁君澈有点懵。
十五分钟,梁君澈抱着小爱,和房间中的稻草人面面相觑。
原来苟玳的解决办法,并非让梁君澈留在自己房间,而是帮他重新找了间主题房。
既然怕猪,那就安排一间【童趣稻草人】主题房吧。
梁君澈看着房间内各个角落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稻草人,每一个都像恐怖故事里走出来的,或者歪眉斜眼,或者残肢断臂,十分狰狞。
梁君澈看向怀中的小爱,小爱耸拉着耳朵,朝他呜呜了两声。
梁君澈仿佛听到它在说:自作孽,不可活。
第110章 这样也行 ?
在苟玳看来, 此番【不怠农夫】破产计划万无一失。
他从各方面多管齐下,哪怕有一处出了岔子,被“不能破产”的魔咒所笼罩, 也能从另一处补救,做到全面开花, 四处结果。
不曾想, 人倒霉时,喝凉水也会塞牙。魔咒生效时,绝不会形单影只。
短短数日,苟玳连续被“插刀”, 捅得忽然, 捅得密集,捅得猝不及防。
“插”第一刀的人, 来自苟玳的合作伙伴兼帮扶对象——甘胜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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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周前, 也就是【不怠农夫】确定开放参观当日,甘胜元便已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