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骗了我的东西,我只是来讨债了,若是早知道……他这般言而不信,开始我也不会借给他。”
弗林面上浮现出秦朔看不懂的情绪,甩了甩鱼尾,改口道:“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我看你的小宝贝快要坚持不住了,再不送我回莫泽塔星,莫说是我,便是再有神明下凡,也救不了他。”
像是在印证他的话,秦朔忽然察觉到他的手心一痒,好像有人在轻挠。
等他转头看去,却见乔舒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眉眼弯弯,却是脸色苍白。
“秦朔……”他张了张嘴,出声只有气音,可他还是坚持把后半句说出来,“我喜欢你。”
话落,只见乔舒瞬间失了力气,无力地闭上眼睛,与此同时,连在他身上的仪器同时爆红。
“滴——”尖锐的警报回荡在病房里,代表着生命力的机器上,阈值直接跌至零位。
第64章 你丑
医生闻讯赶来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没有了秦朔等人的身影。
警报声还在持续,乱七八糟的医疗器械散落在地,地面上溅了几滴血渍。
“人呢?”医生风中凌乱。
失踪的几人此时正一路狂奔,仅存的一点理智支撑秦朔按照正常路线抵达南郊航舰场,那里有秦家的私人航舰。
弗林也是大胆,通缉令上的人物,如今不遮不掩,大大咧咧地跟在秦朔身后,他仿佛怕别人认不出他,一边快跑跟随,一边大声招呼:“你跑慢点,我要跟不上了!”
惹得路人连连注明,有人觉得后面那个比乞丐还要乞丐的人有些眼熟,再一细看,可不就是那个盗了统帅纪念馆的小贼!
弗林引起的动乱暂且不提,毕竟提了也没什么用,麻烦都是秦朔的。
一个小时后,秦家的航舰升空起航。
秦朔的光脑一直处于拒绝通讯的状态,就算秦父收到消息,想发简讯问问这个儿子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发出的简讯也一直无法送达。
几日航行,星舰驶入无人星域,这边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政权,多是被星盗占据。
也不知弗林做了什么,只见空荡荡的星图上,忽然出现一个明显的位置坐标。
弗林靠在指挥台上,声音虚弱:“那里就是莫泽塔星,走吧。”
秦朔应了一句,设置好自动航行的轨迹,看了弗林一眼,转身又回了舰长舱。
房间里,乔舒像个没了生机的小破娃娃,软软地倒在秦朔怀里,安静得让人心颤。
秦朔最近几天越发沉默,除了去操控台调整航行方向,其余时间都是守在乔舒身边,连自说自话的聊天都没了。
时隔两月,他们终究又回了莫泽塔星。
那片看不见尽头的丛林一如往前,等在丛林前面的,还是那只巨兔。
秦朔背着乔舒,将目光放到弗林身上,无声询问。
弗林在前面带路,他们经过茂密的丛林,经过白雾弥漫的热泉,经过小蛇遍布的荒原,最后回到弗林出现的湖泊。
“等我。”丢下一句话,弗林双腿化作鱼尾,翻身跃入水中。
很久很久之后,天色已经暗下来,才听见水下重新传出声响。
“哗——”美人出浴,可惜这回没了欣赏的人。
弗林怀里抱了一枚淡蓝色的蛋,蛋形圆润,足有半人高。
只见他找了个空地,颠了颠怀里的蛋,忽然松手:“啪!”
一声脆响,秦朔以为他会看见流了满地的蛋黄,但意外的是,蛋壳破碎,里面冒出一条和弗林如出一辙的鱼尾巴。
小小的鱼尾巴来回摆动,带动着蛋壳左右摇晃,随着蛋壳一点点减少,鱼尾下的人身露出来。
是一条跟弗林很像的小人鱼,一样的银色长发,透蓝明眸,肉呼呼的小手抱着尾巴,吃光蛋壳就咬自己的鱼尾。
弗林没眼看他的憨态,心念一动,拎着小人鱼的尾巴,随手摔进湖里。
秦朔看得一愣一愣的,而那小人鱼一入水就欢快起来,在水下追着小鱼小虾跑,一边游水一边发出难听的怪叫。
可就在小人鱼即将抓上橙色小鱼的时候,一双大手出现在他头顶,弗林回手一捞,把他从湖中提溜出来。
“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弗林抓住小人鱼的尾巴,看他扑腾的厉害,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瞬息的安静后,小人鱼蓦然扯开嗓子嚎叫。
不是哭闹,就是那种,类似于野兽的嚎叫。
弗林在这样的背景音下,将他的过去缓缓道来。
乔舒不是第一个出现在莫泽塔星的外来人,百年前,一艘星舰坠毁在弗林沉睡的湖泊里,里面的驾驶员好巧不巧,正好砸在弗林的贝壳上,一阵天崩地动,弗林从上千年的休眠中惊醒。
那个驾驶员就是方文柏,后来被弗林劫持在莫泽塔星的苦命奴隶,以及未来的联邦统帅。
两人算得上日久生情,虽然弗林至今都不知道,方文柏对他有没有情。
人鱼有精魄,这是他们所有力量的来源。
也不知那些年他是受了什么蛊惑,只想把最好的都给方文柏,这种冲动,在方文柏结合期与他欢好,后怀有身孕后,达到了顶峰。
弗林将他的精魄取出送给方文柏,代价是失去一双眼睛。
而作为人鱼精魄的受益者,方文柏拥有了无与伦比的能力,那是远超alpha的独特体能和军事素养。
然而两人没能等到小鱼蛋破壳,方文柏诞下人鱼蛋后提出离开,他说“还有很重要的事等着他”,他想让弗林放他自由,若有机会,待心愿达成,一定会回来,任弗林差遣。
许是被妖言蛊惑了吧,弗林脑子一热,竟是真的答应了。
再然后,便是数百年虚无光阴,已经一别两宽再不相见的诀别。
以omega之身诞下人鱼蛋,弗林才不管他的言论有多惊世骇俗,孤身百年,只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哪怕秦朔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但好不容易找到的活人,哪里还有的挑?
随着弗林的尾音消落,他手上出现一团透蓝色的荧光,是和他的眼睛一样的颜色,悬空漂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这是人鱼精魄,育子续命,都可以,我翻了你们的纪念馆和衣冠冢,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
他笑了笑:“原本比这大几倍的,不过小人鱼缺少母体的滋养,若没有我的精魄,注定无法孵化成为死胎。”
“我用这精魄作为养料,帮小人鱼破壳,但还记着留出一点给乔舒用。”
秦朔问:“那你呢?没了精魄,对你有影响吗?”
“没什么太大影响吧?”弗林挠挠头,“就是等小人鱼和乔舒把精魄吸收,我会死掉罢了。”
这就是没有太大影响?
秦朔心有贪婪,实在说不出“不要”这样的话来。
但一命换一命的做法,也让他无法心安理得地应下。
他低头看着乔舒,看到他鬓角的发丝扬起戳到眼尾,细心地帮他扫开,又给他摸了摸眼角。
“还有别的办法吗?”秦朔低声问道。
“没有啊,乔舒的身体机能是有问题的,原本早该崩溃,是在热泉里滋养才勉强得以维持。”
“热泉的效力会消退,如今彻底没了作用,乔舒的身体自然也会重新败落,趁着没死透,倒也能救。”
秦朔甚至怀疑,当年方统帅离开,是不是全是被弗林这张不会说话的嘴气跑的。
“你不记得和乔舒同样遭遇的那些omega是什么下场了吗?何况当初在莫泽塔星,乔舒有段时间是不对劲的吧……哈,你们带我出去找方文柏,我回你们一条命,从此两不相欠就是了。”
秦朔稍稍沉默:“但你会死。”
只听弗林反问:“可是,我活着做什么呢?”
弗林讲的故事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是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他依旧爱着方文柏。
即便这个无情的omega骗了他的人鱼精魄,抛夫弃子,至死不肯再与他相见。
不管是真的心动,还是他们人鱼一族的忠贞作祟,当知道方文柏去世百年的消息时,弗林的心一下子就空了。
“东西也拿回来了,小渣o也死了,我活着又没什么追求,太没意思。”
弗林松开手里一直挣扎的小人鱼,扬手把他扔进湖泊里:“反正我也不需要这精魄了,要是没有乔舒,那这些精魄都是小人鱼的,现在只留下大半给小人鱼,剩下的这点正好可以帮乔舒重新构造身体机能,救他一回,绰绰有余。”
“你要是真想回报我什么……不如帮我找找你们统帅的遗骸,把我俩合葬,当然一定要让我压在他身上。”
谁不知道统帅的遗骸被送入宇宙,这么多年早不知漂浮到哪里,这只是玩笑话,可弗林言语里还是带了几分憧憬。
那团透蓝色的光团被放在乔舒嘴边,明明没有任何动作,可那团光点慢慢变浅变淡,直至消失的无踪无迹。
乔舒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他通过信息素匹配嫁给一个很好看的alpha,虽然他根本看不清这位alpha的脸,可就是很固执地觉得,这人一定超好看!
alpha对他很好,虽然工作很忙,但每天回家都会陪他,给他做饭,给他买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还喜欢拉着他生宝宝……
这个alpha真的太温柔了,有那么一瞬间,哪怕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旁观者,乔舒还是沉溺其中。
直到随着alpha的面目逐渐清晰,乔舒“咦”了一声:“这不是……秦朔吗?”
他可不记得,秦朔什么时候陪过他哄过他,还给他做饭?能吃掉他做的饭就很赏脸了!
许是这份惊讶太大,乔舒的梦境开始崩塌,所见之景从明快转为黯淡,再然后,就是睁眼,天光大亮——
可乔舒怎么都没想到,睁眼就是秦朔凑在跟前的脸,那张脸上满是憔悴,下巴上冷硬的青涩胡茬扎得人生疼。
乔舒鼻头一皱,伸手按到秦朔脸上,嫌弃地往旁边一推:“你丑!”
第65章 圆满(无生子正文完)
秦朔没太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
但乔舒苏醒带给他的冲击是实打实的,秦朔稍微一迟钝,回过神来,低头就往乔舒脸上贴。
“你干......唔!”拒绝的话被堵在嘴里,男人冰凉的唇瓣碰在他唇上,乔舒脸上很快染了一层红晕。
到底是下巴被扎得疼了点,乔舒迟疑许久,终于偏头躲过去。
“乔乔......”
“你别来了!”乔舒被他沙哑的声音吓到,以为他又想继续,连连退却。
直到他抬头,蓦然撞进那双发红失意的眼睛里,剩余的话顷刻消散:“你......要哭了吗?”
秦朔不语,愈发显得可怜。
乔舒再一回想起刚才说的话,忽然出现一种懊悔的情绪,他讪讪地低下头,诚恳道歉:“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丑,是我说错话了。”话落,他迅疾抬头,吧唧一口亲在秦朔下巴上。
他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眸子里全是真挚,灵动之极,好像在说:你看呐,我没骗你吧~
秦朔却生不起半分高兴的心思,他捏了捏乔舒肉嘟嘟的耳垂,眼眶湿润,无措地偏过头。
“乔乔......”他哑声道,“你终于好了。”
“我?”乔舒一愣,随着思绪回笼,恍惚记起他似是昏倒在了病房外,直至今日,“我昏迷很久吗,我是怎么了?”
“没什么,一点小毛病,只是睡得时间有点点久。”秦朔道。
他说得轻松,可乔舒并不肯相信,他眼巴巴地瞅着对方面容上的倦色,心疼地抬手去摸。
秦朔顺从地低下头,被乖软小o碰到脑袋的那一刻,他忽然产生一种强a不该有了委屈:“你睡了好长时间,我有点怕......”
乔舒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还是受到了一点影响,迟疑片刻,试探地伸手要抱。
可不等两人抱在一起:“能注意一下场合吗?”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乔舒转头,却见一大一小两条人鱼,齐刷刷地盯着他们。
“嚯!”他被吓了一跳,这时候才发现,所处环境有了些微妙的不同,“这里?”
“莫泽塔星啊,不认识了?”弗林甩尾问。
这时,秦朔在他耳边解释:“弗林说有办法救你,我便带着你回来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
秦朔嘴巴开开合合,几次犹豫,终究还是如实说来。
也不知道弗林是故意还是怎么,偏要在中途插话,把之前说与秦朔的那些,又零零碎碎地复述了一遍。
等秦朔说完,乔舒已经埋头在他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张口便骂:“统帅真是个大渣男!”
话说出口,他又一愣,半天砸么过味来,心虚改口:“......也不是,统帅、统帅大人还是很好的。”
弗林顿时嗤笑一声,无奈地摆了摆手。
——合着他这样说了半天,到底没法诋毁方文柏在联邦人心中的形象。
“算了,你们去热泉那边吧,再待几天,早早滚蛋。”
乔舒不肯,果然还是纠结起了人鱼精魄的问题。
对此,弗林懒于多费口舌,挥手间,只见眼前之景乍变。
等乔舒再睁开眼,身下一阵暖意,低头一看,已然浸在了热泉中。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有什么滑溜溜的小玩意从他脚尖上游过,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小黑蛇,虽然没有之前那么怕了,但还是有些发寒,刚想伸手把脚下的玩意摸出来,那股子滑溜溜就转移到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