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上车,来到送行的约定地点。
人刚到,张帅就吵吵嚷嚷迎上来,“傅哥你可真不守时,竟然让我们主角等这么久。”将一大杯扎啤推到他面前,“来吧,先自罚一杯。”
傅朝思也没墨迹,直接端起桌上的啤酒,一饮而尽。
“啪”的一声,将杯底磕向桌面,傅朝思看着对面的人。
他和叶暮想如同两个陌生人一般,坐在长桌的两端,听着其他几个人在耳边的纷纷扰扰。
但总要有一个人先开口,傅朝思端起酒杯,对着叶暮想,“优等生,恭喜你了。我干了,你随意。”又将整整一杯啤酒灌下去。
可对面的人,甚至连最基本的客套都不愿给,压根没动过桌边的杯子。只是抬眸瞟了他一眼,毫无表情。
很多时候,内心的痛觉并不需要经历生离死别。有些憋在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深浅浅的痛,一点一滴地消磨着并不算坚强的心。
张帅喝得有点多,揽着傅朝思的肩膀,翻出贴吧的照片,又八卦起来,“对了,傅哥,我就问你一句。就这妞,到底是不是你那个呛口小辣椒?”
傅朝思看着手机,这照片他后来也看到过,当时在三中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他摇摇头,苦笑一声,“不是。”
“卧槽!真让暮想说对了?她真不是?”张帅一脸惊异和好奇,顶了顶他,“那你是喜欢这个妞还是喜欢那个小辣椒?”
傅朝思抬头看了一眼叶暮想,对方转着手里的玻璃杯,宛如一个局外人。
以前关系好的时候,他还能当着当事人的面调侃几句,可时至今日,如此顽劣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在当事人面前继续戏弄。
可傅朝思也不想撒谎,干脆硬扯出一个笑容,忽视了张帅的问题。
没得到答案,张帅转而又去找叶暮想搭话,“叶大学霸,到了北京,你要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啊!等我们明年高考完了,都去清华找你!”
“是不是啊傅哥,咱们一起考清华,找暮想去,咱们到时候还是兄弟。”张帅对傅朝思说。
傅朝思没回话,又端起一杯扎啤,喝了个精光,冰凉的感觉从口腔一直顺到胃中,有些刺痛,“老板,再来两扎。”
“傅朝思,别喝了。”
这是叶暮想在餐桌上说的第一句话。
当身边有一个不善于表达情绪的人时,偶尔会令你倍加厌烦,因为你永远都无法从他的语气或表情中,找寻到任何表达喜怒哀乐的痕迹。
老板又接了两杯扎啤,递给傅朝思。
傅朝思的手指紧捏杯子边缘,停顿几秒,还是灌了下去。
“我靠!傅哥你今天怎么回事,咋一杯接一杯的喝个没完了?”张帅搭上他的肩,“你现在这德行,就跟失恋似的。”
“还有……”张帅继续道:“你和叶暮想又是怎么回事?一晚上都不带交流的,以前你不老骚扰人家叶大学霸嘛,要不是你俩都是爷们儿,我甚至怀疑是你俩在闹分手!”
傅朝思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掩盖自己的怒火。
“你瞅你,既有照片上那妞儿,还有你的呛口小辣椒。你这一下子泡俩,你还有啥不知足的?”张帅说口气酸巴巴的。
“滚!别他妈说了!”傅朝思实在忍受不住了。一把推开张帅。
此时,叶暮想突然起身,对其他人说:“你们先吃,我还有事先走了。”
随后叶暮想头也不回地离开饭店。
有时候你会豁然发觉,最痛苦也并不是深深浅浅的离别之痛。而是你明知要分别时,那个你日思夜想的挂念之人,却连多陪你待一会儿的时间都不愿给。
当晚,是傅朝思十八年来最没有理智的一次。
当身边的人问他到底怎么了时,他根本没有可以说出口的答案,终究只是无病呻呤罢了。
他甚至不记得昨晚是怎么回的家,当他有意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以他之前的个性,是打算直接睡到第二天的。但想到可能会被班主任狂轰乱炸,还是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当他到学校时,下午第一节 课刚上没几分钟,化学老师正准备复习电解池专题。
傅朝思头疼欲裂,正打算趴桌子上再睡会儿。
可班主任敲了敲班门,和化学老师示意后,带着傅朝思来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大概又是要数落他上午没来上课,下午还在课上睡觉的事儿了。傅朝思烦的要死,根本没意思想那些事情。
可当他走进办公室时,却看到屋里坐着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陌生男人,西装革履慈眉善目对他说:“傅朝思同学,我是清华大学招生办的,特此来跟你商量一下录取你来我校少年班的事。”
“什么?”昨晚的酒气还没消散,傅朝思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这样的,原本我们是录取了浅阳市一中的叶暮想同学。”男人正了正坐姿,一推眼镜,“但他两天前主动放弃入学资格,并向我们引荐了你。”
第49章 叶暮想,别忘了我……
听到对方话的傅朝思瞳孔骤缩,心脏提到嗓子眼。又仿佛被人突然扼住喉咙,强烈的压迫感令他呼吸困难、浑身颤抖。
清华大学招生办的老师并未发觉傅朝思的异常,继续道:“后来我们调查了你的资料,发现你在美国时成绩优异,各种竞赛屡次获奖。最重要的是,你竟然是傅教授的孙子。”
“果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男子赞许道:“常听傅教授提到他有个优秀的孙子,今天终于见到真人了。你看这边没问题的话我们给你办入学手续,最早下个礼拜就能顺利入学。”
后面的话,傅朝思根本没有听清,所有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叶暮想”三个字上,以至于招生办老师喊他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傅朝思同学,你觉得怎么样?”
傅朝思攥着拳,强迫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老师,我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明天给您答复行吗?”
“好的。”对方笑着说。
傅朝思从办公室出来后,根本没心思回去上课,直接翻出学校来到叶暮想家门口。明知道此时的叶暮想不在家,却还是在门外傻等了一下午。
直到夜色渐浓,伴着月光,远远地看到一位高挑的孤影少年向他走来。
傅朝思根本等不及对方的步伐,直接冲过去扯上叶暮想的衣领,猛拽到胡同一角,愤恨道:“叶暮想,你什么意思?可怜还是施舍?”
叶暮想扳着傅朝思的手腕,从衣领扯上下来,与他对视,“我从没觉得你可怜。”
“那你是什么意思?又当活雷锋吗?随便就把这种机会让给我?”傅朝思感觉自己疯了,可内心的躁动,无论如何都平静不下来,“你.他妈当你在做慈善?”
“外婆年纪大了离不开人,我不能留她一人在浅阳。”叶暮想一字一句道:“没错,我是和他们推荐了你,但你以为我的话那么有说服力?如果你没资格,我再说什么都没用。”
“你!”傅朝思后面的话全都卡在嗓子里。
“推荐谁是我的自由,去不去是你的自由。我没那么伟大,但也没做什么丧尽天良的事。”叶暮想尽量保持镇定,“傅朝思,你不必像仇人一样待我。”
“草!”
傅朝思明明有千般万般的言语想发泄出来,现在如如鲠在喉,一拳砸向叶暮想身旁的石墙。
随后将叶暮想留在原地,头也不回地离开巷子。
四天后。
刚下晚自习,叶暮想正准备回家,却意外接到傅朝思的电话。
“你们学校实验楼天台,现在过来。”
叶暮想看着毫无征兆挂断的电话,手指用力攥了攥,叹了口气,转身往实验楼走去。
当他来到天台时,傅朝思微垂着头斜靠在平台边。脚边都是啤酒瓶,嘴里还叼着支烟,夜晚勾勒出对方模糊的身影。
月色下的傅朝思,挺酷的。
“你会抽烟?”叶暮想话刚出口就后悔了,明明只是想缓解尴尬的氛围,却问出了可笑的话题。对于傅朝思来说,什么都有可能做的出吧。
“以前在美国装.逼的时候抽过,回了国这是头一次。”傅朝思把嘴里的烟拿出来,递到他面前,“要试试吗?”
叶暮想接过手中的半只烟,放到嘴边吸了一口,瞬间急促咳嗽起来。
傅朝思摇头笑了笑,将烟从他手中夺过,放到嘴上吸了一口,徒手掐灭烟头,“优等生,你果然不适合这些。”
叶暮想单手揣兜站在原地,没回话。
傅朝思扯着嘴角看他,“我明天的火车,去北京。”
“嗯。”叶暮想说。
“总之,还是谢了。”傅朝思胳膊支着平台,看起来云淡风轻的。
“不必。”
傅朝思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顺手丢给叶暮想,“我不在的时候,麻烦你照顾圆圆。”
“好。”
“优等生,我都要走了,你还是这么惜字如金,不能多聊点什么吗?”傅朝思口气上很随意。
“可以,你聊。”
“你还记得数奥培训时,你答应过留个人情给我。”傅朝思收回笑容,一脸郑重其事,“我现在能要回来吗?”
“你说,只要我做得到。”叶暮想没犹豫。
只见傅朝思单手解开衬衫前几颗纽扣,扒开左侧的衣领,露出锁骨,“原来的位置,再晈我一口。”
叶暮想讪笑,“傅朝思,这样有意思吗?”
“怎么,就这么点要求都不行?”傅朝思扬着下颌,并不罢休。
叶暮想不想再和对方争执这种无意义的问题,他深吸一口气,伴着清风拂过的烟草香走近傅朝思。抓住他的胳膊,对着那个熟悉的地方微微低头,一口晈了下去。
在那一瞬间,唇齿间全是傅朝思的味道,可他并不讨厌。
傅朝思曾被对方咬过很多次,不论是锁骨、舌尖还是嘴唇,每一次的痛觉都历历在目。
而这一次,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用力。
很疼。
恨之入骨的疼。
叶暮想发现了他难忍的疼痛,正打算松口。
却被傅朝思压着后背,使劲按住,“继续,别停。”
傅朝思疼得头皮发麻,额间全是汗。即便这样,仍死死地按着对方的头,不让他松口。
他怕自己忘了,更怕对方忘了,可疼痛能让记忆刻骨铭心。
直到最后,叶暮想奋力将他推开,“够了!”
叶暮想离开他锁骨的前一秒,傅朝思感受到对方的舌尖轻轻舔过他的伤口。
令人魂牵梦绕地亢奋感。
一瞬即是永久。
叶暮想退后半步看着他,嘴边还挂着血痕。隔着苍白清凉的月光,刺痛傅朝思的眼。
傅朝思扬起嘴唇上前半步,抬手抹掉了对方嘴角上沾染的血痕。没问对方的意愿,一把将其搂在怀里,在耳边轻说:“叶暮想,别忘了我。”
唇角划过耳廓,在那儿留下了浅浅一吻。随后带着余温,消失在视野中。
所谓的告别,多数时候并不能做到緬怀过去,而是更加漫漫无期的念念不忘与刻骨铭心。
第二天一早,叶暮想坐在课桌前看书,向阳来到他身边,“暮想,你知道今天傅朝思去北京吗?”
叶暮想顿了一下,淡淡地说了声,“嗯。”
“那你不去送送他?”
“不了。”叶暮想镇定自若地翻着书。
“暮想。”向阳低头捏着指甲,“你对傅朝思,是不是……”
话音未落,就被叶暮想打断,“他不喜欢男人。”
“可是……”
“要上课了,回座位吧。”叶暮想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强大,所以更加厌恶被人当面揭开伤疤。
随后的一段时间,叶暮想为了照顾圆圆,每天至少来傅朝思家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有的时候也会和班主任请假,独自在傅朝思家待一整天。
傅朝思离开时,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走,甚至包括他的衣服和昂贵的球鞋。
这件屋子就仿佛主人从没离开过一样。唯独少了的,竟是叶暮想借给他穿的几件衣服,确确实实从傅朝思的衣柜里消失了。
叶暮想站在床边,拿起摆在床头的照片。照片中的傅朝思差不多三岁模样,大眼睛,十分可爱,但仍旧透着年幼都无法隐藏住的狂妄劲儿。
傅朝思走了将近半个月,两人没有任何联系,甚至连朋友最基本的问候都没有。只是偶尔能从张帅那里知道一些关于傅朝思的消息,但少之又少。
有时候叶暮想甚至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漫长的梦,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傅朝思这个人,他的生活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成不变的平静。可这没什么不好,这才是他应该过的生活。
傅朝思走后的一个月。
天气越来越冷,浅阳已经进入了采暖期。
早自习,物理老师刚发下昨晚的测试卷。全班九十分以上的只有叶暮想一人。老师正在讲台上大发雷霆,叶暮想偶尔会听一听,但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研究物理题。
这本全英文的物理练习册,是从傅朝思家拿来的,里面的题型很新颖,大多是国外的竞赛题。
预备铃响起,第一节 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周围都是收动试卷或者翻书的声音。叶暮想这道物理题还没研究出来,仍低着头一动不动。
班主任踩着响亮的高跟鞋走进教室,班主任在上课之前总是喜欢讲些没用的,可叶暮想的脑子里全都是笔下的物理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