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宇舟还是不搭他话。
老黎接着道:“你就再给他一个机会,叔也帮着你考察,要是不合格,咱就彻底断了他念想。”
陆宇舟苦笑:“我怎么感觉自己成韩剧女主了啊,叔,你肯定不爱看韩剧,你要看过几部,就不能这么劝我了。”他略微一顿,“但凡是韩剧女主,最后多半都没好下场,不是车祸就是白血病,我还这么年轻,可不能英年早逝了。”
老黎装起糊涂,时不时低头在微信界面上打字,“还有这回事儿呢,我真不知道,那咱们这也不是拍韩剧啊,咱是在拍中国剧,结局肯定大团圆。”
不多时,菜已上全,包厢门从外面被打开,顾景衡脚步沉沉地走进来,跟上个月见面时所差无几,就是下巴冒出点青茬,老黎帮衬着说话:“景衡一直在外面等。”
陆宇舟没说什么,喊来服务员,添上一副碗筷,然后把手机录音打开,就搁在桌边。
老黎疑惑:“这是在干嘛?”
陆宇舟无所谓道:“万一我对象问起来,我能自证清白,你们就放开吃放开说,我都给安排得妥妥的。”
老黎尴尬地咳了两声,谎称要去洗手间,先行离开了包厢。
顾景衡坐到对面,扫一眼那手机,“我前天带小黑去做了绝育,现在比以前更粘人了。”
陆宇舟提着茶壶往他面前一放,“这有茶,你自己倒。”
顾景衡看着他:“抱歉,我以前为你考虑得太少。”
“没事儿,你现在可以多为我考虑点儿。”陆宇舟弯起眼角,露出一排小白牙,无辜又漂亮,“请你要点脸,不要当小三。”
顾景衡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喝下,“你知道你现在最像什么吗,像没绝育前的小黑,它一对上陌生人,就喜欢张牙舞爪,你觉得是因为什么?”
他摩挲一圈茶杯外沿的纹理,再轻轻搁下,“因为它害怕,舟舟,你现在是在怕什么?”
沉默,周围有空气在窸窣流动,陆宇舟倏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我怕我犯贱,你满意了!?”说完摔门而出,撞见了不知所措的黎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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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衡靠向椅背,听见黎叔推门进来问他:“你俩聊得怎么样?”
男人阖眼,然后摸出手机来,拨通一个备注为“过”的号码,那边问他是谁,他沉声:“咱们见过面的,我现在人在无锡,过先生有空出来喝一杯吗?”
陆宇舟很早就打道回府,一下午都在看书,忙完晚饭,已到归家的点,人还未归,陆宇舟打电话去询问缘由。
过云谦在电话里说:“你和小伦先吃吧,晚上单位有点事。”
第91章 “你能不能不要欺负他。”
顾景衡没挪地方,就坐在包厢里面等,过云谦大概七点钟左右到达,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警服,他冲包间里的两人颔首打了招呼:“不好意思来晚了。”
老黎识趣地离开,抄着兜打算去商场里随便逛逛。
“坐吧。”顾景衡说。
过云谦坐到对面,坐姿甚是端正,跟他这个人一样,顾景衡给他斟上茶,按铃叫来服务员,重新点几份招牌菜。
等待的闲隙里,顾景衡不经心地问:“你们有结婚的打算?”
“刚接手工作,好多东西要学,一时顾不上,最快也要推到明年。”
顾景衡笑,为他这份天真:“不怕夜长梦多?”
过云谦喉结滚动,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水,“我跟他上大学就认识了,说句实在话,当年要不是我去缅甸出任务,我和他应该早就结婚了。你今天来找我,是凭什么立场?”
相比对方的正襟危坐,顾景衡的姿态显得有几分随意,从过云谦的角度去看,他能看见男人食指上的银色指环,再往上是一块价格不菲的腕表,“那孩子是叫貌貌伦吧,我可以安排他去上海上最好的国际学校,学费和生活费我来付,包括他以后出国留学的所有费用。舟舟这个人什么脾性你也清楚,做事从来都不计后果,真要日后后悔了,他肯定也不会承认。”
过云谦收回打量,“他什么样,我比你清楚。”
顾景衡手指捻上杯沿,慢条斯理地沿着杯口划弧,十足的倨傲,“他一个地地道道的北市人,连你们这儿的方言都听不懂,你当真以为他能过得开心?警察的工资应该不高吧,除去养一个黑户小孩,你们还得花钱请保姆,你的钱不够,就得拿他的钱来补,演员是挺能挣钱,但这钱你能花的心安理得吗?”
过云谦抿唇默然。
他们谈了很久,桌上的饭菜未动一口,过云谦的执着与笃定全部败给了最后那句话,“你放过舟舟吧,他值得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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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从晚上做饭那会儿,陆宇舟的左眼皮就开始突突地跳,他揪着眼皮拧了好几把,不见好,又跑去水龙头下洗了洗眼。
“辣眼睛。”他咕哝一句,将其归结于见了不该见的人,晦气。
饭后消食,小伦同他出去溜达一圈,聊起日后在南京买房的事,陆宇舟告诉孩子,得大,还得配备健身房、家庭影院,以及能静心学习的书房。
小伦想象不出那得多大,就问:“比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大几倍?”
“大两倍吧。”陆宇舟负手朝前走,然后突然撒手跑开,小伦抬脚跟在后面追,两人咯咯笑了一路,溜达到背后全是汗,才打道回府。
门口有一双沾过泥水的皮鞋,看来小过已经到家,陆宇舟贴着浴室门偷听,听见里面有水声,他把小伦打发回卧室,敲了几下门,“我想上厕所。”
花洒关停,里面的人应了一声:“等会儿。”
“快点儿,我憋坏了。”
等了约莫两分钟,浴室门打开,过云谦擦着头发走出来,眉目周正,发梢还在滴答着水,陆宇舟却一反常态,把人推了进去,再“砰”地关上门,顺便将门从里面反锁。
他背靠着门,盯着男人的凸起喉结,嗓子里有些渴,“我想跟你……接吻。”
“一身汗。”过于谦扔了毛巾盖到他头上,“给我把毛巾洗了。”
陆宇舟死活抵着门,不给他一点溜走的机会,“你吃饭没?”
“吃过了。”
“我也吃了,但我没吃饱。”他一点点地逼近,张臂直接抱住过云谦,贴得如此情色,汗液和好闻的沐浴露纠缠交错,“我真的饿了。”
过云谦动了动喉结,“家里没有套儿。”
“我买了。”陆宇舟变魔术似的从洗脸池下的柜子里翻出一盒崭新安全套,当即拆开包装,似乎就等着用户体验。
室内雾气升腾,过云谦的鼻息变得粗重,他做了个吞饮的性感动作,视线向门锁扫去。
陆宇舟十足认真地说:“门已经锁了。”
男人上前把他腾空抱住,坚实的臂弯把他抵压在墙上,陆宇舟坏心眼地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他双腿缠上男人的腰身,好让自己攀附得更紧。
浴室内火热交融,吻得投入而激烈,似要把这几年的空隙全部全部填满,陆宇舟一遍遍地唤那人的名字,对方以更深情的姿势回应他。
一场情事快要榨干掉彼此的精力,小伦在外面的喊声令他们一顿,陆宇舟大臊,匆匆穿上衣服。
陆宇舟打开门,衣服下是遍布的吻痕,他讪讪地冲小伦笑了笑:“懒人屎尿多。”
紧接着过云谦也走到门口,面色清朗,已然恢复往日的自持稳重。
“你们俩在里面干什么?”
陆宇舟扭过头,“你哥帮我搓澡呢。”他羞臊未止,屁股扭扭地跑回了卧室,踢开拖鞋,把头埋进枕头里。
过云谦随之进来,站在床边定定地望着他。
许久没动静,陆宇舟终于把头从枕头里释放出来,侧头一看,就跟男人的目光碰撞上了。
“好舒服。”他不害臊地讲出体会,脸上红晕还在,“明天再来。”
过云谦揉他脑袋,“想不想去哪儿玩?”
“不想,我想天天在床上玩。”他用嘴唇去蹭男人的掌心,长睫毛在凝视中,几秒才眨一次。
“我明天把年假请了,在家陪你几天。”
“在床上陪我就好。”陆宇舟甩开他的手,继续把头埋进枕头里,憋坏了,悄悄偷看一眼,发现那人还腰背笔挺地站在床边。
“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我这儿,讨厌。”他甜滋滋地嗔怪。
……
那真是陆宇舟无比快活的一段日子,饿了有人做饭,渴了有人倒水,他喜欢在纸上给小伦勾画未来南京的家,还说要为他配一个专门打乒乓球的房间,再把乒坛历史上的第十位大满贯选手请过来给他当教练。
休假的第二天,他就拉着过云谦去过一趟商场,按着自己的审美,给男人从头到脚搭配一身,特地配成情侣装,然后就在大街上招摇过市,也喜欢脉脉含情地讲些土味情话,结果对方不为所动。
“直男。”他暗自吐槽,心里却欢快得很。
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他们在夜里彼此抚摸,做爱,然后互拥而眠,就像暴风雨前的安宁,陆宇舟的眼皮又开始突突地跳。
年假结束的最后一个晚上,外面下着淅沥小雨,陆宇舟趴在阳台上欣赏楼下的朦胧夜景。
“舟舟。”
“嗯?”他没有回头,注意力完全被雨中的那只穿雨衣的边牧犬吸引住了,“小过你快来看,狗还有专用雨衣呢。”
“我有话要说。”男人口吻正经。
陆宇舟回过头,狐疑地将他上下打量,“搞这么严肃干嘛。”
“这次从缅甸回来,也没去看你舅舅。”
“他们都挺好的,我弟现在谈了个女朋友,快结婚了。”他挑头继续往下看,那只狗已经不见了。
“可惜了,那狗走了。”
过云谦站在他身后,把这些日子打好的腹稿全盘托出:“我可能过不久还有任务,你走吧,别在我身上耽误青春了。”
陆宇舟讶然地转过身,一时间难以消化这句话,“你现在不是干刑警嘛,怎么又要去缉毒啊?”
说着话,眼泪顺着脸颊淌下,“那这次你什么时候回来?小伦呢,他怎么办?”
“我会把他安置好再走。”
“那你也要把我安置好。”
过云谦皱了下眉:“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这种工作性质给不了你想要的家?你跟着我,就是自讨苦吃。”
陆宇舟抓住他两条胳膊,泪眼死死地瞪着他,“是那姓顾的找你了?这些话是他逼你说的?你告诉我是不是?”
“不是,是我和你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我不在乎!我都说了我不当演员了,我已经在很努力地看书了!”
小伦闻声跑了出来,不敢吱声,只敢用眼睛看,现在无人顾及到他。
陆宇舟拿手背抹了把泪,“你今天抽风了,我不跟你计较。”
过云谦誓要断他念头,“舟舟,你真的不了解男人吗?”
“了解什么?你说啊!”
“你懂的。”
陆宇舟面红耳赤道:“过云谦!我再最后说一遍,我不在乎,我是为了你才进娱乐圈的,这几年我挣的钱只给我自己留了一小部分,其它的我全都捐给缉毒中心了,我没你想得那么爱钱。”
过云谦绕过他,走到阳台边,视线落在雨夜的那辆黑色轿车上,有些自嘲,又有些释然,“你走吧。”
陆宇舟咬着嘴唇,半晌才憋出句话,“这个世上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我!”
他把男人挤走,想看清楼下的名堂,什么都看不清,混沌的雨声似要将整座城市眼膜,突然,陆宇舟冲出了家门。
过云谦追出去,两人在楼道里拉扯,声音不小,引得某户邻居开门探了一眼。
他们从楼道拉扯到雨天里,顾景衡坐在车上抽烟,看见那两个纠缠在一处的人影,推门奔过去,把陆宇舟拉到一边。
陆宇舟像是找到了发泄口,红着眼冲男人嚷:“是你搞的鬼!都是你!我这辈子最恶心的事就是认识了你!”
他气疯了,凭着一股恨意往外蹦词儿。
过云谦看着他,雨水模糊了彼此视线,“舟舟,对不起。”
顾景衡钳制住陆宇舟,把人弄上车,开到下榻的酒店,给他洗了澡,洗完再把人裹着毯子抱出来,陆宇舟没躺下,坐上床边,泪水流不尽。
他什么都没说,跟僧人入定一般,坐了十来分钟,然后躺倒下来,被子一蒙,蒙头大睡。
第二天还是躺床上昏睡,端上来的饭一口没动。
到第三天时,陆宇舟才算冒了点人气,起码主动吃饭了,他扒拉着碗里的胡萝卜,“我不爱吃胡萝卜。”
顾景衡下巴冒出青渣,看来这几天也被折腾得够呛,“你想吃什么?”
他看着顾景衡,命令道:“你帮我把胡萝卜挑出来。”
顾景衡还真帮他一根根挑了出来,陆宇舟又说:“你喂我吃。”
顾景衡坐到床边,一勺一勺喂给他。
陆宇舟却故意膈应他:“你对你嫂子有这么好吗?”
顾景衡没搭理他。
“怎么不说话了,我想比较一下。”
顾景衡撩了他一眼,口吻寻常:“他没你这么娇气。”
陆宇舟笑,还是以前那副讨喜神态:“我这不是娇气,我是故意的。”他凑近了,满脸无辜地盯着男人,“你喜欢我,你喜欢死我了。”
顾景衡把碗搁到一边,抬眸看着他:“所以你就折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