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纵将恒华泄露的资料匹配进分析仪,调出了萧斯年相应的实验数据。
【第623次反应炉失败...】
【第2042次太空模拟仓激活熔断链进入第四阶段失败...】
【第13889次能源提纯转换失败...】
……
集团每年都要在科研方面投入很多钱,近几年扩建出几百个大型实验室每天都在进行反复试验并记录,这一条条数据连萧纵都看得触目惊心。
比起科研的投入,几件高科技纤维材料的衣服真的不值一提。
每一次失败都是有意义的,其实假如萧斯年没死,过个几年应该就能成功,只是这期间他必须顶着常人难以承受的巨大压力将实验进行下去。
过去萧纵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萧家完全可以跟方家一样只做个纯商贾家族,挣钱就好了。
等他接手,才发现各种纷杂的利害关系如海啸般席卷而来,这世上还有令人更向往的东西,那就是权力。
除主星上人人羡慕的上流社会之外,联邦星际实际上还存在另一个阶层,那就是“特权阶级”。
那只扼住咽喉的无形的手就在宇宙星系的另一颗星球上,随时操控着主星和殖民星的命运。它像乌云一样笼罩在萧家的头顶。
萧斯年曾经直面过它。
二十四年过去,所有翻出过的浪花都被时间的长河吞噬,如今它又盯上了萧纵。
萧纵抬眼看着顾引的背影,清隽单薄。
他还有要保护的人,所以他也不会退缩。
**
十二点半左右顾引听见身后没什么动静,他扭头一看,萧纵在沙发上睡着了,鼻梁上还带着那副分析仪。
顾引在各种报道上见过萧斯年的照片:中长发,戴着无框眼镜。
他穿着一身漂亮绅士的燕尾服,并没有看镜头,而是微微斜睨着,眼睫低垂,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表情看起来既像是讽刺,又像是在倾听情人呓语时的温柔。
这张抓拍的照片广为流传,令无数的omega趋之若鹜。
二爷是一个充满矛盾却很有人格魅力的alpha,罂粟花似的,明知会上瘾,还是让人忍不住要沉沦进去。
萧纵睡得不安稳,但醒来也难,还有点少爷的起床气。
顾引搬来一条厚厚的毯子,仔细给萧纵掖好,又伸手抚平他微蹙的眉头,在额头上印下一吻。
随后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看到一条信息,于是去阳台回电话。
春寒料峭,顾引一打开落地窗就一个激灵,他快速将静音落地窗合上。
电话那头的男人很快就接通了,声音低沉:“喂?”
“长官,我是顾引。”
长官说话没什么弯弯道道,语气也是上级一贯下指令的口吻:“转业的事上面已经批复了,最快你这个月底可以上岗。”
顾引被风吹得有点冷,他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回头看着屋内的景象:他爱的人就睡在安全的、温度适宜的环境里,而他要保证这种环境持续、稳定、长久下去。
他说:“不需要了。”
这句话一说完,电话里出现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无形的对峙气氛最为压抑,这要是还在部队里,顾引当即就该服从长官的指令,不能让首长失望。
可顾引一直没说话。
沉默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仿佛拖长变成一个世纪,寒风吹刮着路边的树杈,也将他的鬓发吹乱。
从高层俯瞰,路灯渺小如星星。
最终对面传来一声叹息,长官尽可能放缓了口气,可听起来还是硬邦邦的:“我知道你还在生气组织将你的记录抹去,又收回了军衔和部队铭牌。”
“但是组织了解过你的家庭,你家就你一个孩子,你外公年岁大了,退伍津贴只够保证基本生活,家庭只有你母亲一个经济来源,这种条件不允许你再任性,”
“转业虽然批得慢了几个月,终归组织还是在尽力替你争取,慰问金也马上就批下来……”
“富华酒店的事作为恐怖袭击一传到东南军区,听说嫌疑名单里有你,程将军当晚就亲自出面作保,你要知道,临城毕竟在北边,不归我们管,这中间还得托几道关系。”
小平头曾说:二十万东南军区都是你娘家人。
顾引眼眶微微发红。
过了很久,顾引才开口道:“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了,首长。”
他目光清冷而平静:
“‘未命名’沈原要杀我,军方能提供多少帮助。”
第36章 礼物
萧纵送顾引去考场,
看着那道身影奔进学校后,驾车两个半小时,穿过环抱临城郊区的群山,
才来到目的地——就在和南城交界处的工业园。
这地方是h国华北军区的军事辖区之一,
圈了一部分海域,
里面是军工基地,
又称“25区”,
专门用来测试新的军机和舰艇。
外人不知道的是,
这也是萧家和军方科技合作的重要实验场之一。
h国军事实力在联邦星系内数一数二,
其中军械储备力量的占比极大。这里试飞过的urf-69隐形歼灭机就是恒华提供的引擎和高科技传感器,
连高超音速巡
航
导
弹内的芯片和助推器都是恒华研发的。
因为这种密切的合作,
萧纵拥有一些其他人没有的特权,而萧家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合法“军火商”。
越是靠近,道路上的车辆就越少。
军区警戒线内连鸟儿都没有一只,
一栋栋的灰色大楼整齐地排列,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整个周围环境都显得肃穆起来。
警卫岗亭关卡是全ai机械化管理,
任何硬闯的人或这辆都会直接被射杀。
萧纵出示了特别通行证,
验证通过后,那几十只指着车子的漆黑炮膛口才在机械声中收起,
高压电闸缓缓升起。
稍有不慎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军事重地,禁止进入”八个字,
只有到这里才能体现出真正的意义出来。
萧纵通过三重关卡,园区内反而没有外面严肃。因为基地经常试飞,附近鸟类都被驱散,
山旮旯里一只动物都没有确实冷清,但园内布局纵横规整,完全是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室内测试车道边倒是聚集了不少工作人员,除了军区测试场的实验人员外,还有h国区政府官员以及联邦政府委派的技术监察组。
魏勉等恒华的高管也都提早到场在做紧密的准备。
萧纵今天是来测试新车性能的。
他随口提了一句,顾引只当他又要买越野,而事实上萧纵在年前就联系安排了一款新的车型,恒华与am汽车制造生产商合(定)作(制)的车型。
本来这完全就只是私事,但联邦政府和军部都对新能源的应用颇为关注,硬生生改成了在军事基地测验性能。
萧纵送完顾引,到基地时还早。
“完全是顶级的性能,在设计和空气动力学方面同时运用到极致,”设计师非常兴奋地介绍道:“vx25新型合金唯一的缺点就是笨重,即使配备了跑车的引擎,车速提升依然不理想,操控手感也会相应变差,”
绑架那晚盘山公路上始终拉不开车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碳纤维单体车架的基础上,我们改良了vx25合金,目前的2.0版在稳定底盘的同时,提速已经达到甚至超过现今超跑的标准。”
最后,科研人员补充道:“——而且是目前联邦唯一一台适用于新型航道的超跑。”意味着这台跑车能够实现稳定的低空航行。
这才是h国区政府关心的。
航道修建后,民众会陆续将普通车辆更新换代称为航行车辆,又称“城市型飞艇”,各家车辆生产商都在测试新型飞艇,而这也是萧家研发多年的新能源向社会普及的一次机会。
一旦新能源连着航道和飞艇都被社会所接受,那么联邦政府再想垄断就成为不可能的事了——至少明面上不可能。
假如完全推行,在国区竞争当中显然更具备影响力,有利于国区本身在星际社会中的话语权,但h国区既不想放弃机会又不打算正面和联邦对上,态度就跟墙头草似的。
这中间的利益博弈制衡,萧氏作为承包商企业其实是最弱势的一方。
但今天萧纵不考虑这么多,因为他是给自己试车的。
这么说也不准确,他试的这台车其实是打算送给顾引的。
小秘书的驾照倒是考得早,而且他开车的很多习惯都能看出,这是个老司机了。
顾引对车的好奇,是他为数不多表现出来的兴趣之一,在鹿鸣山别墅他就参观过萧儿少的地下豪华停车场,连萧纵撞废的那台车他后来都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一遍。
萧纵从没给顾引送过礼物,直到顾小引收到老爷子给的铭牌他才惦记起这件事,转念一想,这台车刚好就能当作礼物送给顾引——前提是小秘书不能拿它当炮舰使。
不过顾引那个胆子……应该不会吧。萧纵淡定地想,他开车还挺稳的。
虽然汽车生产商是am,但外形设计是出自萧纵之手。
优雅顺滑的曲线,完美的比例设计,加上非常强悍的引擎爆发力,在研发设计过程中科研人员就给这台车起了一个外号,叫“西装暴徒”(suited-thug)。
萧纵试驾了两圈,流线型的跑车一个漂亮的甩尾,红色尾灯亮起,犹如一只迅猛的猎豹。
新能源表现稳定——在大气层内早就可以投入使用,现阶段是在测试“大气层-太空-大气层”的复杂环境供能,并且测试结果令人惊喜。
试驾只是个常规流程,一切风平浪静,等到结束后魏勉才找到机会向萧纵汇报:“原本廖议员秘书也要来的。”
特殊合金呈哑光黑色,触感却异常光滑。萧纵检查着新车的每一项性能,漫不经心地问:“——试个车而已,主星都要量产航行车辆了,牌照也发了,联邦还有什么意见?”
魏勉严肃道:“估计想找借口把这台车的牌照收回,”魏勉示意萧纵往那群h国区官员所在的方向看过去,“被纪常委给怼了回去,对方怒而离场了。”
早期萧氏和军方合作发展迅速,联邦军部也提供不少便利,然而等到新能源试验阶段接近尾声,特权阶层的态度就变得耐人寻味了。
他们加大了对宇宙测试的管控,限制科技公司进入宇宙空间站,拖缓实验进度。
自古卸磨杀驴者比比皆是,研发到现在这个阶段,其实不用恒华科技,军方和联邦政府就能完成后续的工作。
“冷夏现在极力把舆论的责任推到您身上,2号星似乎有人相信了。”群狼环伺,哪边都不好惹,魏勉不免有些忧心忡忡。
“没什么区别,”萧纵毫不在乎道:“外人眼中冷家早就跟萧家捆绑在一起,就算他冷夏深明大义地把黑锅都揽下,该烧的火还是要烧过来的。”
因为萧氏才是联邦议会真正的眼中钉。
“没了新能源项目,萧家才是一点退路都没有,以后他联邦想怎么搓圆捏扁都可以,”萧纵道:“……你觉得这车适合引引吗?”
“?”魏勉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粮,心里骂骂咧咧,脸上陪笑道:“原来老板娘喜欢车吗?”
萧纵瞥了他一眼,轻轻笑了声。
魏勉一怔神。
年后恒华的各家重要子公司都在上报受到官方监管的内容,魏勉忙于统筹应对,每天都焦头烂额的,他想尽快将风波平息,恢复公司日常井然有序的运行状态。
然而当再次见到老板时,助理连日的忙碌和焦急瞬间就释然了。
他心知肚明老板说的才是对的,向联邦政府让步除了让恒华多年的投入全部打水漂以外,更是失去了最后的谈判条件。
但越是这种时候,又没有几个人能心志坚定、完全不考虑低头。
萧纵就属于这样的人,而萧家也会在这时候成为他身后的支撑。
顶头上司和董事会的态度都这么明确,那他一个拿薪水的职业经理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魏勉在萧纵手底下做事这么多年,俩人的默契早就超过普通上下级。
他放下心来,低头笑道:“快到情人节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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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引考完试成绩就出来了,统考线过得毫无悬念,接下来再过半个月才轮到二试和面试。
作为庆祝,也是俩人在一次后的第一个情人节,萧纵本打算安排活动,临城却偏偏下起了小雨。
天空阴霾霾的,好不容易暖和一点的气温又骤然降到5度以下,下雨后就变得更潮湿阴冷了。
萧纵不喜欢雨天,当即就取消了所有计划,俩人安心在公寓呆着。
随着临时标记的自然代谢,身上云杉味逐渐转淡的顾小引重新获得了猫猫的青睐,他每天又揣着自己本体在屋子里晃荡来晃荡去。
萧纵办公时他就化身顾秘书,和魏勉一个近身一个远程地处理一些简单事宜。
不过就在情人节这一天,新车的手续全部办下来,工作人员就把它运到公寓地下的专用车库里。
行驶证牌照是特批的,一路绿灯,因为有周蘅卿在2号星帮忙,手续还算顺利。
周蘅卿所在的国家安全信息局隶属军部,他是二处处长,而他的父亲则当到了三把手的位置,快退休的年纪想再往上一步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