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眠怎么能不担心,这是他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如果出了什么事……
小美人不敢再想下去,也不敢再自己吓唬自己,他双手紧紧绞在一起,在门口来回地踱步。
过了一会儿,医生走了出来,沈眠赶紧迎上去,紧张地问∶"医生,宝宝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面色有些凝重∶"我们发现孩子有多脏器衰竭的症状,可能……可能不是普通的发烧。"
沈眠睁大了眼睛望着医生,身体轻轻颤抖。
医生迟疑道∶"可能是化脓性脑膜炎才导致的发烧。"
沈眠听到这句话,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他虽然听不懂这些专业名词,但是看医生的表情,就知道一定不是简单地生病。
沈眠抓住了医生的白大褂,哑声道∶"是……是很严重的病吗?宝宝会不会出事?"
医生见沈眠一个男人害怕得都要哭了,又发现孩子母亲不在现场,以为是单亲爸爸独自带着孩子讨生活,不由得心软,说话的声音也放柔了下来∶"这只是我们的判断,要确认病情还要进行下一步检查,你先不要太紧张了。"
沈眠慢慢松开了手,看着被护士推出来的宝宝,全身皮肤都变灰了,他顿时心如刀绞,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孩子被送去做进一步检查,沈眠软绵绵地坐在长椅上,整个人惊惶无措,像迷路的小羔羊,无时无刻都陷在恐慌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小美人接到了汪闻成的短信,问他吃饭了没有。
沈眠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想也不想地拨通了汪闻成的电话,
汪闻成一看到来电显示,顿时激动起来,这还是他们冷战以来沈眠第一次给他打电话,马上就按下接听键,"沈眠,你下班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眠突然鼻尖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汪闻成隐隐约约听到啜泣声,声音变得紧张起来∶"沈眠,你怎么了?"
电话里迟迟没有回答,汪闻成又喊了好几句沈眠的名字。
沈眠哽咽着开口,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先生,宝宝发高烧了。"
电话那边安静了几秒钟,才传来汪闻成的声音∶"你说什么?"
沈眠颤声道∶"医生说可能是化脓性脑膜炎。"
小美人读着这个绕口的病名,再想到宝宝生病的样子,恐惧占据了他的心,最后忍不住害怕地哭了出来,"先生,宝宝会不会出事?"
汪闻成呼吸变得急促,"你现在人在哪里?"
沈眠泣不成声,断断续续说了很久才勉强把医院的名字报出来。
汪闻成粗粗地喘了两口气,安慰道∶"你别怕,我马上赶回来,你等我。"
还没等沈眠说话,电话就挂断了,小美人紧紧抓着手机,就好像在大海中抓住了救命的浮木,再也松不开手。
当天下午,结果就出来了,确诊孩子是化脓性脑膜炎,而且还出现了呼吸衰竭和多器官功能衰竭的并发症。
医生把这个结果告诉了沈眠,同时把孩子送去进行监护治疗。
沈眠去前台交钱,发现费用高得可怕,他先取出这几个月上班的存款,交了治疗费,才勉强够撑个几天。
小美人拿到费用单后,给汪闻成打电话,想把这个结果告诉他。
电话一拨通,里面传出冰冷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沈眠没想太多,也许是先生上飞机关机了,所以才接不了电话,他收起手机,急忙去看孩子。
宝宝小小的一团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脆弱得像个空心的玻璃球。
沈眠双手搭在冰冷的玻璃窗上,鼻尖红红的,看着病床上的宝宝,眼泪好像又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他不敢想象,如果失去了这个孩子,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是他在世界上除了先生以外唯一的亲人,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精神寄托。
就在沈眠胡思乱想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小美人看到来电显示,才想起来今天中午他忙着赶来医院,忘记和温止明请假了。
果然电话一接通,温止明就询问他为什么没回来上班。
沈眠强忍着哭意∶"温先生,对不起,宝宝突然生病了,我没办法回去上班了。"
温止明顿了顿,关心地问∶"严不严重,需要我过去吗?"
沈眠摇了摇头,又想到对方看不见,握紧了手机说∶"温先生,不用了,只是我可能要请几天假,等宝宝的病好了才能回去上班。"
温止明理解地说∶"孩子要紧,你去照顾他吧,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你尽管联系我。"
沈眠连连说了好几句谢谢,才把电话挂断。
夜幕降临,小美人一直守在治疗室门口。
走廊里响起了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脚步,沈眠余光瞥见有个人影往他这个方向走来,他的心脏猛地一跳,转头望去,眼中升起的明亮一瞬间变得黯淡。
出现的人不是汪闻成,而是段天舟。
段天舟没有察觉沈眠眼中的失落,一脸担心地问∶"我听温叔叔说,孩子出事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沈眠看向治疗室内,段天舟顺着小美人的目光望进去,一瞬间有些揪心,"很严重吗?"
沈眠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摇摇头∶"不知道。"
连医生都不能保证结果,沈眠只能祈祷老天爷不要对他太残忍,连这个他历经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孩子都要夺走。
小美人伤心的模样就像被逼到绝境的动物,段天舟见了心脏阵阵发疼,安慰道∶"孩子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眠点了点头,脸上的担忧却没有缓解。
段天舟看着沈眠苍白的脸色,皱眉道∶"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沈眠这才记起自己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饭,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饿,也没有胃口,"我不想吃。"
段天舟正色道∶"这怎么行,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沈眠还没来得及制止,段天舟已经走了。
十分钟不到,段天舟又折了回来,手上提着一份热腾腾的虾粥,递给了沈眠,"来,先吃点东西吧。"
沈眠看着香味四溢的美食,却没有半点胃口,轻轻推了回去,低声说∶"段先生,我真的不想吃。"
段天舟叹了口气,将装着粥的盖子打开,连着勺子一起放进沈眠手里,"你要先照顾好自己,才有力气照顾给孩子。"
沈眠脸上的表情微微松动,过了半分钟,慢慢拿起勺子喝粥。
段天舟的心稍稍落地,他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汪闻成的身影,迟疑地问∶"汪闻成呢?"
沈眠小口小口地喝粥,低声说∶"先生去出差,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段天舟点了点头,眼中难掩失落,但是一想到汪闻成这么紧张沈眠和孩子,他总算能放心把人交出去了。
沈眠喝了半碗粥,实在喝不下了,段天舟没有再勉强他,"晚一点饿了可以吃,你千万记得别再饿肚子了,对身体不好。"
沈眠勉强笑了笑,"好,谢谢段先生。"
听着这生疏的语气,段天舟心里有些酸涩,他抬起手,想像以前一样抱一抱沈眠,突然意识到他们现在的身份不合适,只好把手搭在了小美人肩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随时联系我。"
沈眠感动地点点头,虽然他们没有最终在一起,但是段先生对他的关心从来没有改变过,小美人对段天舟一直以来的照顾很感激。
段天舟一直陪着沈眠待到了半夜才离开,他走了以后,那种绝望和痛苦又扑向了小美人,把他咬得体无完肤。
沈眠拿出手机,看见屏幕是空的,汪闻成一直没有联系他。
小美人从来没有任何一刻这么希望汪闻成出现在他身边,仿佛只要有对方在,这些事就能迎刃而解了。
沈眠这一刻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无形之间依赖对方了。
沈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再睁开眼睛时,自己躺在了椅子上,走廊被阳光包裹,亮得刺眼,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小美人从椅子上坐起来,脖子都是酸痛的,他顾不上身体的不舒服,急忙站起声走到治疗房看宝宝。
经过一夜,孩子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沈眠忍不住又给汪闻成打了电话,依旧是关机状态。
他失落地收起手机,就在这时助理急匆匆赶了过来,面色惨白地说∶"沈先生,汪总坐的那架飞机坠机了!"
第126章 你就是个扫把星
沈眠的头好像被人打了一棍似的,愣愣地站在原地。
助理露出快哭的表情,急忙说∶"今天早上我联系不上汗总。看到新闻才知道汗总乘坐的那架飞机,坠毁了。"
沈眠的心冷得好像被冻住了,双腿发软,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可能的。"
助理看着脸色惨白的沈眠,有些不忍地说∶"飞机票是我给汪总订的。"
沈眠浑身打起了哆嗦,他颤抖着双手拿出手机,打汪闻成的电话,电话里依旧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小美人的心好像拴了块石头,直直的沉了下去。
助理艰难地开口说∶"现在那架飞机上所以的家属都去了机场,沈先生也跟我一起去吧。"
沈眠的精神处于半迷茫半呆滞的状态之中,他眼神空洞地点点头,哑声道∶"好。"
小美人跟着助理上了车,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机场。
接机区里全是这架出事飞机乘客的家属,有人跪在地上放声大哭,有人不放弃在给遇害者打电话,悲伤的气氛在这偌大的空间里涌动。
沈眠看着这一幕,全身都冷得麻木了。
小美人跟着助理找到了这儿的负责人,想询问汪闻成的情况。
负责人说∶"飞机旅客的信息我们正在调查,家属请在这里耐心等待。"
负责人走后,沈眠跌坐在长椅上,惊惧像涌来的潮水一样袭击着他的心,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
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打电话给先生,先生就不会急着赶回来,那就不会坐上这架失事的飞机。
都怪他。
是他害了先生。
在这里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小美人无法忍耐。他甚至生出逃离这里的心,这样就能自欺欺人,不去听到任何关于汪闻成的消息。
安静得落针可闻的接机区里突然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陶沛满脸焦急地出现在机场,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沈眠和助理。
"闻成呢?"陶沛抓着助理问∶"闻成到底在不在这架飞机上?"
助理对这位老板的母亲一向很敬畏,说话也比较小心,"机场的人正在确认消息。"
陶沛倒吸一口冷气,往后退了两步,接着看向迷茫无措地沈眠。
她一把抓住沈眠的领子,露出悲伤又痛恨的表情,咬牙道∶"你就是个扫把星,如果不是你,我儿子就不会坐上这架飞机!"
沈眠麻木地被拉扯着,已经感觉不到羞耻和疼痛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先生能够安全回来。
只要先生能平安无事,以前那些事他都不会再计较了。
就在这时,喇叭里传来了一道沉重的男声∶"接到最新通知,乘客连同机组人员在内五十七人罹难……"
下一秒,机场骤然爆发出悲伤地哭声,沈眠怔怔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喇叭,四周的哭声好像把他的耳膜都撕裂了,眼中的整个世界变成了黑白色。
广播里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小美人身体一软,被眼明手快的助理扶住,勉强才站稳了。
沈眠脑袋一片空白,喉咙干哑着喃喃道∶"不会的,先生不会死的。"
恍惚间他听见了陶沛的尖叫,遭到重力推倒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面前的人失控地吼道∶"你为什么要叫他回来,为什么!"
助理的身影挡在他面前,安抚着这位失控地母亲。
再也不会是先生了。
以后挡在他面前保护他的人再也不会是汪闻成了。
沈眠忽然悲从中来,从喉咙里挤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小美人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这个事实仿佛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他的心里,化成血淋淋的眼泪流了出来。
只要想到以后这个人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巨大的悲痛就汹涌而来。
那个说过要好好弥补过错,用下半辈子来照顾他和儿子,给他一个幸福的家的汪闻成就这样消失了。
沈眠心里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抽走,以往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是如此撕心裂肺地疼痛和绝望,还有深深地不舍。
他没办法再失去汪闻成,就算这个人做过再多恶劣的事情,他付出在汪闻成身上的爱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再也没办法抹去。
死亡的到来终于让小美人认清了自己的心,失去的痛苦变得更加无法忍受,他的情绪冲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沈眠哭得浑身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模糊的视线里,他看见负责人往他们这个方向走来,被陶沛拦住了,接着有人把他扶起来,扶到了椅子上,助理在耳边轻声安慰。
沈眠什么都听不见,整个人被巨大的悲伤包围,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
意识涣散间,他听见负责人说∶"汪闻成不在乘客名单上,可能不在这个航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