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时候,远处的街角有人游荡出来,隔着相当遥远的距离,沈长聿一眼便看清了他红色的眼睛,那是一个血徒。
沈长聿悄然收起了刀片,第一时间离开了原地,带着手上的血兽往东区任务区奔去。
他不愿意对上血徒,尽管维塔已经告诉过他那对血徒来说是一种解脱,但是杀死一个血徒比杀死一个人更容易惹来麻烦,一个血徒被完全剥离了红血病毒的尸体更难处理。
之前留在天台的那具尸体在沈长聿想要去善后的时候已经不见了,或许已经有人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之处,将他带走了。
没有其余的消息传出来,沈长聿也没从王老头那边得到相应的消息,这危机一直隐藏着。
比起留下来解决这几个人,还是率先离开选择更优。
没有人追来,在远离的时候,他听到身后的有惊惶的声音传来,大概是血徒盯上了其中的人,或许能靠血徒将那些人解决掉也不一定。
接下来的一路沈长聿并没有碰到什么麻烦,他是第一次来到东区,但按照路标的指示还是顺利的抵达了对应的地点。
已经有许多人在排队,交易点设有许多通道,排队进入以后会有设备检测你带来的血兽的价值,然后发放对应的食物,全程不需要任何人工操作,连讨价还价都是奢望。
沈长聿也不需要讨价还价,他只是按班就部的排队,领取属于他的那一份就好。
今天捕捉到的血兽被评判的价值很高,不过一头而已就得了五天份的压缩饼干和水,难怪会有人盯上他。
沈长聿也没在这里逗留,很快就踏上了回程,一来这边距离他现在住的地方还有些距离,二是带着这些食物容易吸引他人的目光。
回去的路上他尽可能的避开了其余人,非常顺利的没和其他人碰面,不过在路过一支小队逗留的地方的时候,沈长聿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
北区五十六号交易点,也就是他平日里常去的那个交易点发生了血兽动乱,据说是实力强悍的血兽从实验室里跑了出来,躲藏了一段时间以后袭击了几个交易点,不少当时正在那边的人都死于非命。
这支小队本也要过去的,但路上有事耽搁侥幸留了一条命,连忙赶回来了,目前的情况还不一定,最近的几天他们都不打算过去了,预计很大一批人会涌到东区的交易点。
沈长聿陷入了沉思,不知道王老头到底是什么来头,早上他出门那会就已经得到了消息,但对方对他没有敌意,沈长聿不需要去思考这个问题,只需要维持正常的交流就行。
沈长聿回去的时候天才微微泛黑,对于一天的大部分时光都浪费在捕猎上还一无所得的大多数人来说,他的日子算得上挺顺利的。
王老头正躺在客厅的椅子上晃荡,听到沈长聿的敲门声连头都没扭过来,只喊了声:“自己进来。”
沈长聿也没等他来开门,不知道是信任他还是有恃无恐,王老头连门都不关,问了几次门以后他就知道了。
“今天收获不错啊!”看他进来,大概躺了一天的老头终于打算挪动下身子,屈尊降贵的从他的摇椅上爬起来,走到了桌边上,等着沈长聿把吃的送到他面前来。
十块压缩饼干和十瓶水,因为是稀有的猎物还多了一瓶牛奶,这在隔离区可是稀罕货,难得一见。
王老头眼睛一亮,也顾不得什么饼干,直接抓过牛奶掀开了瓶盖喝了一口,然后才长叹一口气:“我都好多年没喝到了,今天终于尝了尝鲜。”
沈长聿看着他的举动只看了眼,便默默的低头拿了一半的食物准备回去,一点异议都没有。
只是在路过王老头的时候,原本还在品鉴奶味的老头突然伸手拍了他的后背一下,慢悠悠的道:“脸上抹了那么多灰,姿态也多少藏一下,挺那么直跟小白杨一样,某些人就好这一口啊!”
沈长聿一愣,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如今的他在脸上下了功夫,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影摆在那里,多少能看出些异样来,不论是红石星还是在这里,他依旧保持着多年以前的姿态,挺直的脊背让他的身形挺拔,即便看不到脸也依然有着颀长的身形,容易招来人的目光。
“你怎么知道?”沈长聿问道。
那不过是才发生没多久的事情,王老头却已经得到了消息,甚至给沈长聿提了醒。
王老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这你就别问了,真有那个心下回出去再给我带点旁的吃的回来。活了大半辈子,就想吃点好东西。”
他捏着瓶子又躺回了摇椅上,整个人一晃一晃的,惬意的不行。
沈长聿说道:“好。”
对方不愿意说,他便也不问了,就像他不想说的,王老头也不会多问。
带上门,沈长聿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距离他很远的地方,在他一眼就能认出来的地方附近,七具尸体倒在地上,正是白天拦了他路的人,此刻已经没了先前的耀武扬威,周身已经被鲜血覆盖。
他没有处理掉的人,还没来得及将消息传出去就已经断了气。
王老头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看着手上的瓶子微微笑了笑。
***
沈长聿回到了他房间里,他最初醒来的那个地方。
房间没有什么改变,他只收拾了厨房的脏污,其余的一切依然保持原样。
带回来的食物被他放在客厅的桌上,他坐在沙发上,撕开了一块压缩饼干,粗陋的包装上印着橙色的图案,这是橙子味的。
沈长聿曾经也喝过橙子味的营养液,比起那一次的经历,满是碎渣的饼干要比营养液更有饱腹感,混着水咽下去,不过小半块他的饥饿就已经缓解了。
他放下饼干,靠在沙发上,微微仰着头看向上方。
屋里的灯依然是坏的,夜色降临,整个房间都是漆黑一片,看不太清楚。
越是安静的时候,他就越容易想到维塔,曾经的维塔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出现一次,等下次再出现就要过上十几天。
沈长聿眨了眨眼,寂静中眼睛有些酸涩。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硬块,因为在口袋里放的久了,热度使它微微化开,变得有些黏腻。
他今天获得的多的食物并不只是一瓶牛奶,还有一颗糖,很小的一颗方形的糖。
比那个生锈了的铁盒子化成一团的糖的香气更加浓郁,带着股奶香味,会是024最喜欢的糖。
糖块被他放在了桌面上,冰冷的桌面很快就会让糖液凝固。
沈长聿吐了口气,压住了内心的波动,他只剩下维塔了,偏偏维塔与他之间还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本以为是坦诚相待的两个人,在一次又一次的失去联系以后却发现了他们之间的秘密,沈长聿多想弄清一切,可是他又深刻的明白自己没有资格。
维塔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任何人都可以质问他一切,唯独他作为那个获利者都无法开口。
沈长聿就这样一边渴望着和他交流,一边又畏惧着那些他所渴求的真相。
他可以再等等,等他在漫长的时间里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管理好自己的心,再去面对维塔,因为以维塔对他的了解,只要他有一点异样,存在在他的身体里的维塔都能轻易的感知到,那时候他该怎么回答呢?
沈长聿不知道。
他闭着眼睛。
闭上眼睛以后世界会变得更黑也更安静,他仿佛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无数的血液从他的周身流转到他的心脏,带着磅礴的生命力向外扩张。
带着秘密的味道的心跳声。
恍惚间,他听到维塔的声音:“长聿,为什么难过?”
像是幻觉一样温柔,他以为是幻觉,但那是真的。
沈长聿轻轻呼了口气,说道:“没事。”
或许他还可以再等等,他想再等一等,而现在,他想要以曾经最愉悦的心情去迎接维塔的苏醒,在这样一个安全又安宁的环境。
只是有些时候,事情并不如人所愿。
第23章
沈长聿和维塔虽然共用一具身体, 但是他们的记忆并不相通。
维塔沉睡的那些时间里沈长聿经历的事情,除非是沈长聿主动告诉他,不然他不会知道。
有些事情沈长聿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但也因为想要继续维持和维塔的亲密关系而压抑着, 他本以为想要在维塔面前表现出什么事也没有的模样会很难, 直到真的和对方对话的那一刻他才知道想念可以压过一切, 根本不需要掩饰。
“你怎么这么久才醒?”沈长聿问道, 语气有些急迫。
他忽然一愣, 发现自己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几分埋怨,平日里的他不是这样的,也不会去依赖什么人, 唯独在维塔面前有例外。
意识到这点以后,沈长聿眨了眨眼,有些不自然的低垂了眼, 盯着自己的手心,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耳朵却控制不住的有些泛红,耳垂滚烫。
很显然这种意外让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
奈何对沈长聿最了解的不是他本人,而是维塔, 他最擅长的便是捕捉他的情绪,因此哪怕他想要藏起来,维塔对他这突如其来的羞赧依然没有半分错过。
他很想压抑, 但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的笑出了声,只是在某人恼羞成怒之前稳住了神情, 没把脸皮薄的人给惹恼了。
这一笑化解了几分僵局,两个人都一样,有些事情默契的没再问, 有些事情也默契的没再说。
直到维塔开口再次打破沉默:“以后只要长聿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的。”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沈长聿已经顾不得先前的小情绪,飞快的抬起头来,哪怕他根本看不到维塔,只能看到空荡的天花板,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不会再沉睡了?”沈长聿很高兴。
维塔:“是的,我不会留你一个人了。”
沈长聿心里想着他现在其实也不是一个人,几墙之隔的房间里还有个老头靠他的饼干过活,但他只是抿了抿嘴唇“嗯”了声。
这是让人很高兴的事情。
四年多的时间里,沈长聿和维塔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们能交流的时间满打满算十天里能有个一天就已经很多了,更别提最近这段时间,十几天中或许只能有短短几分钟的交流,连点维塔的消息都得不到,不知他情况如何。这对于沈长聿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
在失去了荒星防护队里所有还算熟悉的人,在来到这样陌生又熟悉的地方之后,这应该是他得到的最好的消息。
避开了那些可能联系到他和维塔之间不愿被提起的小秘密,沈长聿尽可能的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维塔。
由于缺失了一部分的记忆,沈长聿在处理信息的方面并没有维塔来的出色,维塔总能看到他所没看到的东西,这是沈长聿必须承认的事情。
比如隔壁的王老头。
沈长聿自然知道他并不简单,维塔也一样,不过结合了这段时间的相处经历,维塔也放任沈长聿继续和对方相处,因为他对于沈长聿的确没有任何恶意。
沈长聿很容易莫名其妙的迎来别人的好感,在红石星的时候也是一样,维塔并不喜欢这一点,但出于安全考虑只能容忍。
房间里只有沈长聿一个人的声音,他有些愉快的说着话,而不是在心底发声,久违的和维塔的交流,他又稍微克制了些,不想被别人听到他的声音。
沈长聿:“我等这天太久了,现在终于没事了。”
坐在沙发上聊了许久,话题非常自然的转变,是沈长聿的一点小小的试探。
维塔:“以前消耗了太多精力,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自然就不需要靠沉睡来积攒力量了。”
他接的很快,几乎没有犹豫。
很久以前沈长聿就从维塔这边知道他是为了救垂死的自己受了伤,他没明说,只是需要大量的时间休息,沈长聿因此连他们这种特殊的存续方式都未曾过问。
正常的人谁会一具身体里藏着两个人呢?只有沈长聿是特殊的,有别于其他人,他一直都没问过。
现在,因为维塔的话他又稍稍生出了些愧疚之心,便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先前的那点疑虑都压到了心底。
这一晚他没有睡,有那么点原因是他害怕这只是他的错觉,或许等他一觉睡醒一切就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干脆就不想闭眼了,反正熬个夜对他并没有多大影响。
不愿意在心里和维塔交流,沈长聿喝了不少水,捏在水壶上的手指纤长,指腹和掌心有些茧,指尖微带些红色。
他自己并没有察觉什么,维塔却不时扫了几眼,似乎有些关注,他也就多看了几眼,却并不在意,维塔偶尔也喜欢对他的手“动手动脚”,他并不介意。
沈长聿本不是这样的。
维塔受伤是因为他,他的身体理所当然的并不是很好,留下了些当年受伤的后遗症,肤色苍白,再加上在红石星上食物并不充足,他又是队伍里最低级的存在,没有足够的养分摄入,多少有些营养不良,指尖更是隐隐发白,按不出多少血色,如今却透了些粉来。
在沈长聿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向他的身体里面涌去,一分一分加强着他的身体,回归最原始的模样。
正是它们的回归解放了沈长聿的力量,让他的身体也慢慢的强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