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身后又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周小友?”
尚清回头,得,又是一个熟人。
说是熟人也不恰当,只是有过一面之缘而已。这人正是之前在辛家晚宴上见到的“游先生”,临走的时候还留下一张名片,尚清记得他好像叫……“游延合”?
许久没见,游延合依然和尚清第一次见他时差不多,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里都装满了老谋深算。
他身后带着一个看着就很干练的秘书,也不知道这一身商务打扮出现在商场是要干嘛。
见尚清看过来,他主动上前一步,“周小友什么时候来的京都?”
尚清还没说话,游子鸣上前一步挡住他,干笑道:“是三叔公啊,这么巧在这里都能碰到您,您也来逛街?”
游延合看着前面这小子,嘴角动了动,露出一个有些怪异的笑容,“是……子鸣啊,都这么大了。你们一起来的京都?需不需要叔公派人带你们逛逛?”
游子鸣大咧咧道:“可别了,我们好不容易能自己出来玩儿,带个大人多讨厌啊!”
游延合:“说的也是,那你们慢慢玩儿,有事给叔公打电话。”
游子鸣赶紧道:“谢谢叔公!”然后拉着尚清就跑。
一直等两人跑出老远,身后的秘书才说道:“先生,您为什么对这姓周的孩子这么上心?”
游延合笑容慢慢收回去,眼神格外冷,“你看着那孩子的脸,就没觉得眼熟吗?”
秘书皱皱眉,回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有些惊慌,“是、是……”
游延合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冷哼,“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都二十多年了……”
尚清两人一直跑出商场,游子鸣才苦着脸道:“你怎么什么人都认识啊,你知道刚刚那个是谁吗?游家二把手啊!除了游家当家的,数下来就是他了!”
尚清不甚雅观的翻个白眼,“你还说我,你怎么不说你选得这破地方,不该碰上的全碰上了!”
游子鸣也头秃,嘟囔,“也是,早知道就不来了……”
两个倒霉蛋在商场逛了半天,连口水都没喝上,只能随便找家面馆扒了两碗面,然后灰溜溜回了早就订好的酒店。
第二天一大早,谭风言就带着调查结果亲自找上门了。
这人也奇怪,从不信风水玄学到现在给尚清跑前跑后,中间也没啥过渡,可见接受能力是一等一的。
他一进门就往床上扔了个盒子,然后大吐苦水,“我跟你说,为了这事儿我可是把整个谭家的面子都折进去了,我去找人家拍卖场打听卖家买家的信息,差点被人打出来!”
尚清懒得听废话,把盒子打开,里面不多不少,四只深蓝色的瓷碗。
谭风言道:“这东西我不敢要,跟其他三个买家说了之后,人家也不敢要了,我全给你拿过来,砸了还是埋了都随你,别让我再看见它们!”
一想到是自己买了这破碗,从而导致全家受了这么多苦,谭风言恨不得穿越回拍卖会现场,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尚清把盒子扣好,随手贴了两张符上去,又问道:“卖家呢?”
谭风言:“我查了一晚上,中间过程比较复杂。我就这么跟你说吧,这碗如果出事,只能是在它被制作的时候就出事了,所以你要找问题就得去烧窑的地方找。”
他拿出一个地址,“就是这里。”
尚清接过来一看:阳嘉市人民路39号。
尚清:“阳嘉市在西北吧?我还以为只有南方盛产瓷器。”
谭风言:“我也以为这碗是南方瓷都的,毕竟颜色那么漂亮。我问了好几个喜欢收藏瓷器的朋友,他们都不知道阳嘉市产瓷器。听说那地方挺穷的,可能是新发展的产业吧?”
他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去,几个人?用不用我派人安排一下?”
尚清:“后天出发,你先派人去打听一下消息,顺便给我们找个住的地方。”
谭风言比了个OK,风风火火就跑出去了。
游子鸣还愣了下,“干嘛后天出发,你明天有事儿?”
尚清无语,“你明天不去见见你爸妈?他们知道你来京都了还不打招呼,又得抽你了。”
游子鸣:“……嘶,别说,我已经开始疼了。”
第二天两人去游家爸妈面前彩衣娱亲一整天,第三天早上,拉着曹木星还有不放心的刘浮一起来到阳嘉市。
阳嘉市不愧贫穷之名,既没有飞机场又没有高铁站,来这里得从隔壁市下飞机,然后坐长途汽车过来。
四个人历经千难万险在阳嘉市下车,尚清就感觉腰间一凉,有个什么东西盘上来,他甚至都能脑补出蛇尾那滑腻腻的鳞片触感!
一下子连汗毛都炸起来了!鼓足力气就要挣扎出去!
傅敛知轻笑一声,“不是尾巴,是胳膊。”
尚清松了口气,推拒的动作软了几分,“胳膊也不行,起开!”
傅敛知微微叹气,“这里佛光太盛,不靠你近些很难受。”
尚清一愣,同时反应过来。
阳嘉市虽然穷,但在过去曾经是一朝古都,市里古建筑不少。
最有名的是千年古刹如归寺,寺中建有九座佛塔,最中间的一座高达十三层,顶层还铸有金色佛头。
听说每年夏至那天,阳光照在佛头上,空中会映出巨大的金色佛像,十分震撼。正因为这个,这里也是佛门弟子心中的佛家圣地。
有这样一座古刹镇守,整个阳嘉市自然佛光恢弘。
想到这里,尚清挣扎的力道又小了许多。
傅敛知暗笑,搂着人的手又紧了紧,同时在思考,用什么借口能蹭到床呢?都跟着出来了,睡不到一张床上也太浪费了……啧。
鬼王满脑子黄色废料暂时没人知道,谭风言派来的人已经到了
领头的一个小平头问道:“周大师,要先回酒店吗?”
尚清:“不急,你们有打听道什么消息吗?”
小平头:“我们找到了卖那个瓷碗的店,不过店主有事回家了,店里关门好几天了,我们没打听到他家在哪儿。”
尚清:“带我们去店里看看。”
小平头调转车头,拉着几人去了那瓷器店。
瓷器店的规模比想象中小,店门紧锁,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的装修,是复古的风格,审美也不错。
尚清站在门口抬头,上面挂着一个圆形木牌,烫染了一个变体“瓷”字,下面一个“孟”字的落款。
怎么说呢,单看这家店,不像是能上拍卖场的样子。
尚清也没管太多,他掏出自己的卦盘,想着不管怎么样先找到人再说。
伸手轻轻一拨,卦盘上指针慢悠悠转了一圈,回归原位不动了。
尚清一愣,又伸手拨了一下。
这次指针直接动了两格,又慢悠悠摆了回去。
尚清惊了,心说我这是睡觉的时候把自己修为散了吗?我咋不会算卦了?
第41章 董家村 “给你老大打电话吧,出人命了……
尚清举着卦盘晃了晃, 又转了个方向,指针依旧岿然不动。他试着掐算了一把,只觉得眼前迷蒙一片, 啥都算不出来。
尚大师惊得瞪圆了眼,心说我的绝世修为竟然真的被废了?一边想着,他试探性的捏了一个指诀,一道灵力挥出——
前面曹木星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爬起来就要和尚清拼命:“周尚清你有病啊!你暗算我!”
身边人赶紧拦住他,小平头几人都觉得这位大师看着情绪不稳定的样子。唯独尚清看着自己的指诀皱眉,他的修为被压制了。
灵力虽然还能用, 但威力大减。卜算更不必说,被压的丁点没剩。
他自言自语,“竟然还能这样?”
耳边傅敛知笑道:“是不是有点讨厌?”
“是有点。”尚清抬头,望向西边山上那几座高塔, 满脸写着:老子想拆、了、它!
这时,刘浮忽然说道:“周道友,你这是……被如归寺压制了修为?”
这话一说, 曹木星也不挣扎了, 好奇问道:“师叔, 什么压制修为?”
刘浮:“我也是听说的,如归寺镇守整个阳嘉市, 前来阳嘉市的道家子弟如果修为太高或者是天赋太强,就会被压制修为,直到离开这里。”
“听说云虚道长年轻时候来阳嘉市,就曾被压制过,不过我一直以为这是传说。”刘浮表情颇为羡慕, “想来周道友要不然是修为高深,要不然就是天赋极强了。”
曹木星听完,赶紧试了一下,瞬间脸色难看:他修为可是丁点没少。
可恶,竟然又输给周尚清了!
尚清哼了一声,“人家从门口过他都要管,可真小气。”他转头看小平头他们,“你们能打听到店主人的住处吗?”
小平头为难:“昨天我们打听了一天,周围的商户都说这家店主性格很孤僻,开门时间也不固定,大家都和他不熟。”
尚清倒是早猜到了这个结果,继续看刘浮,“刘道友,能否卜算一卦看看?”
“啊?哦……哦!”刘浮手忙脚乱摸自己兜,摸了半天,摸出两枚古铜币,然后开始干瞪眼。
尚清耐心等了一会儿,发现他还没动作,就问道:“刘道友用的可是六爻?据我所知,六爻需要三枚铜币?”
刘浮:“……啊,对。”所以他就算不了啊……
尚清看出这是个不擅长卜算的,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将目光投向曹木星。
曹木星哈了一声,做作地整理一下衣服,“还是要靠小爷力挽狂澜吧?”
说着他伸手,“卦盘借我一下。”
尚清不置可否地把阴阳术命盘递过去。
曹木星拨了下指针,另一只手掐算片刻,指针果然转动起来,晃悠悠指向某个方向。
曹小爷大喜,指着那方向喊道,“找到了!我们走!”
身后,尚清幽幽道:“曹道友,你卦盘拿反了。”
曹木星:“……”
刘浮羞愧地脸通红,“恕罪恕罪,我们重崖山上下都不擅长卜算……”
尚清心道:看出来了。
刘浮继续羞愧,“这,我们现在怎么办?”
尚清叹气,抬眼看那佛头,“走吧,解铃还须系铃人,去主人家拜访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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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归寺建在阳嘉市西边的山上,规模不是很大,建造的却很精巧,千年下来保存依然很完整。
一行人将行李送到酒店,自己则开始爬山拜佛。
陡峭的山路上修了一道白石台阶,走上去不算太艰难,一路上也碰到了几个前来游玩的人。
只是现在毕竟是六月份,不一会儿一群人就累出了一身汗。
他们拐过一个弯,就看见前面的石阶上坐着个姑娘,旁边放着一个双肩包,看上去正在休息。
看见来人,姑娘抬头,露出一张累得潮红的脸,招呼道:“你们也是来爬山的吗?”
刘浮看看同伴,上前道:“没错。姑娘,你是碰到什么麻烦了吗?需不需要帮忙?”
那姑娘来劲,“我可太需要了!”她拉开背包拉链,掏出水、零食和水果就往众人怀里塞,“我实在是背不动了,各位行行好,都拿去吃了吧!”
众人:“……”
曹木星不管别的,抓起一瓶水喝起来,这一路把他给渴的够呛。
刘浮拦都来不及,再推脱也晚了,只好尬笑,“那就多谢了。”
姑娘拎着空掉的背包一身轻松,“不谢不谢!你们要是赶时间就先上去吧,我再休息一会儿,肩膀都要勒断了。”
尚清看了看她的眉眼,拿出一张符,叠好,递过去,“这个送给你。须记住,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姑娘下意识接过符,心中未免疑惑,这是啥意思?然而等她想问的时候,才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想了想,她还是将符收起来,就当是拿零食换的吧。
尚清几人终于来到如归寺。
庙里人不多,更没什么香客。他们走过大殿,直接来到后院的高塔处。
高高的佛塔下面,只有一个年轻和尚在一下一下的扫着落叶。他扫地的频率十分一致,像是在进行某种奇特的修行。
古寺里十分安静,只有扫地的刷刷声,在嘈杂快节奏的现代社会,这里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然而尚清却感觉到,自从他踏进如归寺那一刻起,身上的压迫陡然重了好几倍。他现在就像是穿了一层密闭的皮衣一样,神识触感十分迟钝,灵力运转也很滞涩。
他这辈子还没这么难受过,忍不住抬手,对着高塔之上的佛头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扫地的年轻和尚微微皱眉,走过来双手合十一礼,“这位道友,何故羞辱佛像?”
尚清嗤笑,“你家佛爷太小气,我从它门前路过它就看我不顺眼,我只是回敬一番而已。”
和尚眉头皱得更深,“道友已经两世为人,为何依然不敬神佛?”
尚清:“神佛没生我没养我也没帮过我,为何要敬它们?单凭它们坐的高吗?”
和尚忽然大吼一声,手里的扫把当头抽过来,“道友如此善恶不分,怕是入了恶鬼迷障,待我为道友驱鬼来!”
尚清后退半步躲开攻势,他动作有些僵硬,却并不示弱,只嗤笑道:“善恶不分?你给我说那泥胎是善?照这么说,我该去拜水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