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延年摇摇头,不知道做了什么事又被他爹赶到这边来了吧,于是没再理。
而书房里,孟洲悄莫声息地钻进了门。
“艹,吓死了,差点被看见。”孟洲没想到这个时候他爷爷在会客厅,以往这时候都是在湖边钓鱼的,失策。
孟洲想了想要不要改变计划,然而来都来了,他一咬牙就决定现在做。
目光锁定放在书柜高处的观音像,前面还放着一个供桌,上面摆着香炉,铜绿色香炉里悠悠燃着香。
孟洲走到供桌前,双手合十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南无阿弥陀佛,菩萨呀菩萨,我这不是冒犯,只是给你找个更好的地方供着,香火摩多摩多,米多面多。”
拜完后,就挪开香炉,脚踩供桌攀上书柜,去抓在壁龛上供着的木雕观音,没想到这个底座卡的还挺紧,一时间拿不下来,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响动。
孟延年推开书房的门,让祁宜年进来,“当年我和你外公在战场,那时候连老婆还没有,我们就说好了结娃娃亲。”
祁宜年跟在孟延年身后走进书房,这里采光很好,整个房间很明亮,祁宜年进来的时候敏锐地在书桌下的缝隙里看到一截布料,然而没等他看仔细那截布料又不见了。
小偷?还是这里的人?
前面孟延年还在继续说:“……结果两面孩子长大了各自有了喜欢的人,没成,我说这娃娃亲就落到了孙子辈。”
祁宜年还在想书桌底下藏了谁,看孟延年想往那边去,忙不动声色拉住他,还不知道是不是危险的人,不能让老人过去。
他一步步往书桌正面转,想查清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孟延年没注意祁宜年的动作,被对方拉住了索性就停在原地继续讲,“前天听说你去找小洲协议结婚,我还想是不是你外公还想着这门娃娃亲,但这结婚怎么还协议的啊,是不是怕对我们小洲不满意,有个试用期——”
“他还想对我有试用期?!”孟洲一下子从书桌下窜出来,和转过来查看的祁宜年正撞了个脸对脸。
祁宜年面色不变,然而孟洲看到对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次抱着对方要下跪的回忆就刷的全部涌了上来,脸色瞬时红的能在上面烙鸡蛋。
“你你你你你……你不要多想,我是不可能对你下跪的。”
孟爷爷在一边探耳朵,“什么下跪?”
祁宜年望着对面孟家大少爷红的滴血的脸,在这一刻奇异地觉得愉悦,他的眼底涌起笑意,开口时声线还很稳,“孟洲说骗人当老婆是不对的,要下跪道歉。”
孟洲:“???”
孟洲:“我什么时候……”骗你当老婆——然而后面几个字没说出去,因为他想起他当时的行为确实好像真的算是骗了。
祁宜年揶揄地望着他,眼睛里浮着星碎的笑意,这么近的距离,孟洲甚至能看清他瞳孔里茶色的轮状射线,以及里面倒影的自己,一瞬间,他的脸好像又开始烧了。
第7章 拜佛
“孟洲,你怎么在这里?”孟爷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躲在我的书桌下干什么?”
孟洲:“呃……”
祁宜年也看向他,眼睛里面带着审视。
孟洲扯了扯刚才藏身桌下而皱起的衣服,“……爷爷,我那个可能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孟延年一步步撑着拐杖一步步走过来,祁宜年观察着孟洲脸上开始慌乱的眼神,觉得有意思,他视线转向其他地方,看到书桌下的桌肚里倒着一座观音像。
黑檀质地,花纹优美,雕刻细腻,一看就价值不菲,更重要的,祁宜年转头看向供桌上的鞋印,抬头,壁龛上空空荡荡,特意在书房里供着,这观音像对孟爷爷意义也挺重要。
而现在,被这位大孙子盗在地上。祁宜年看好戏地弯起了眼睛。
孟洲看见对方那个小狐狸似的表情就气,他现在落在这个地步还不是因为绑定了那劳什子男德系统,捆绑对象还是眼前这个人。
孟洲磨了磨牙,孟延年已经走到了书桌正面,此刻也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观音像,他抬头看看空空荡荡的壁龛,又看向地上,来回反复三次,颤颤巍巍的举起拐杖,“你个逆孙子!”
孟洲一个闪身避开,蹲身抱起地上的观音像,从孟延年挥下的拐杖千钧一发地跑过去,本来是看准了书房门要跑出去,临了顿了一步,后仰头凑近祁宜年,两个人呈背靠背的姿势。
“我不管你来找我爷爷是什么目的,”孟洲呵呵一笑,“娃娃亲?你做梦去吧,我是绝对不可能嫁给你的,老子就不是守男德的男人!”
祁宜年:“?”
孟延年一拐杖敲在孟洲背上,“你给我把观音像放下!”
孟洲吱呀乱叫一声,一溜烟窜了出去,“爷爷你不讲武德!”
孟延年用拐杖指着孟洲的背影,“我不讲武德,你还不守男德,你给我讲清楚,你不守男德是什么意识!”然而后者早已跑的没影了。
孟延年放下拐杖,撑着身体顺气,祁宜年帮他顺背,“孟爷爷你别气。”
“你说说,你说说现在的娃娃,”孟延年气的吹胡子瞪眼,“观音他都敢亵渎,还有他说的什么武德、男德的,我怎么都听不懂?”
祁宜年:“……”
祁宜年垂下眼睛,遮住了眼里的笑意:“我也听不懂。”
——
祁宜年从孟宅离开后,回到酒店,先检查了这几日的行程,最早的机票订在了三天后。
他从邮件里接收了好友发过来的资料,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快速浏览完,大致了解了现在的进度。想了想,他给对方拨过去一个电话:
“我三天后回去,剩下的那些不好挖的细节你先放着吧,等我回去后再处理。”
手机里传来好友萎靡不振的声音,“你可终于要回来了,我快死了,我已经死了,这么多数据,我现在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0和1,我觉得我要成为一个无情的打工机器人了。”
祁宜年尾指扣了扣手机侧,“你这么急做什么,医院里出病危通知了么?”
“那倒没有,我这不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要是他从昏迷状态醒过来把你的权限关了怎么办,我们就什么资料都拿不到了。”
祁宜年向后靠在椅背上,望着酒店高层窗外瑰红色的云层沉默了一两秒,才继续道:“刘文轩现在还有心思在我身上玩小手段,还没到那么危急的时刻,”顿了两秒,他转开话题,“听说北城郊外的北禅寺很灵,明天我要去给我外公供一盏长生灯,你要不要?”
“你是怕我二十七岁就猝死在丑陋甲方的摧残下英年早逝吗?”
丑陋甲方祁宜年:“这是福报,甲方明天给你点灯,乖。”说完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了床上。
他推开椅子,走到一整面的落地窗前,向下望去,城市人海车流的洪流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上奔涌不息,霓虹彩灯由近及远渐次亮起,而在这上方,是沉默而瑰丽无言的火烧云,倒映在祁宜年茶色的瞳孔里,仿佛有某种火焰在其中燃烧。
——
“这真的靠谱吗?”孟洲手里捧着有他半个胸膛高的观音像,黑檀的还挺重,这么一路走下来手臂酸痛。
“你怎么还临阵退缩?”胡卢拍他肩膀一下,“支楞起来,偷都偷出来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上北禅寺。”
孟洲无语,“感情不是你一步三叩首你不累,你说的轻松。”
“好家伙,那也不是你啊。”
苟宿弱弱出声,“你们别说了,小师傅要不高兴了。”
孟洲和胡卢立刻立正站好,姿势端正:“阿弥陀佛。”
前面走的小和尚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双手合十对他们道:“两位施主,拜佛要心诚,心诚才灵。这三叩九跪的仪式虽然由我代劳,但二位若想所求实现,还需对佛祖心怀尊敬。”
“小师傅,”孟洲从观音像后探出脑袋,“我念的虽然是阿弥陀佛,但我拜的是观音,不是佛祖。”孟洲扬了扬手中的观音像,表达他的第一意愿,“古时候和尚和尼姑不是分庙么,你带我去拜观音对不对口啊?”
“……”小和尚,“观音菩萨和佛祖是同宗,心中有佛法,拜哪个都是一样的。”
孟洲:“……可我拿的是观音像,还是要拜观音吧。”
小和尚:“……”
孟洲:“……”
大眼对小眼两秒后,孟洲讪讪道:“您继续,别理我,我沾光。”
小和尚看了他一眼,看朽木不可雕也似的摇了摇头,继续进行晨课。
孟洲便捧着观音像跟在他身后沾光。
原来他和胡卢、苟宿三个人清晨来山下,准备徒步爬上北禅寺以示心诚的时候,看到有个小和尚在林荫的古道上一步三叩首地朝拜。
孟洲咂了咂嘴,“我看我们要不还是坐缆车吧。”被对方这么一比爬山算什么心诚,干脆破罐子破摔,菩萨愿意接他这个私活帮忙解决男德系统就接,不愿意直接拉倒。
胡卢拉住他,“我们可以跟在他后面上山,这里面有个说法,叫沾光。”
孟洲眼睛一亮,主动上前和小师傅商量,于是最后对方让他们沾着光一路爬到了山顶。
站在山顶的万丈霞光里,孟洲迎风而立,千尺豪言壮志在胸腔中油然而生,“我觉得我这次一定能摆脱祁宜年那个男人。”
然后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走进了北禅寺的大门。
“卧槽,”孟洲抬起手中观音像和它眼对眼看了一眼,“我要不还是自己滚下去再爬一遍北禅寺吧。”
苟宿:“孟哥你怎么回事?山顶风大?”把你吹傻了?
孟洲:“我觉得我心不诚,”他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北禅寺的朱红大门,“我刚才看见一个长的像祁宜年的背影走进去,我觉得这是佛祖对我的某种暗示。”
胡卢:“只是个背影就能看出长得像?你才和他见了几面?”
孟洲愤愤:“所以说是暗示!”
“行了吧你,”胡卢一拉孟洲的手,“走着!”
祁宜年走进北禅寺的时候,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孟洲,随后他便一哂,对方那种养尊处优的纨绔大少爷,带着人出来玩也不会是这种地方。
他进入寺内后,和这里的住持交谈了一炷香时间,对方问他要供几盏长生灯,“长生灯可以供给在世的人,也可以供给逝去的人,为他们的来世祈福。”
祁宜年掩在袖子中的手在听到后一句话时蜷了蜷,“只供一盏”在舌头上滚了两遍还是没有说出来,半晌,他闭上眼,对自己的心妥协似的轻叹口气,道:“供两盏。”
长生灯起莲花盏,燃酥油,会有寺内的小沙弥不断续油,使灯火在佛前长明。
祁宜年亲自提笔写下供长生灯的对象姓名、生辰八字,搁下毛笔,他对着第二盏灯对应的短签默了默,然后才离开。小沙弥将短签压在长生灯下供奉在佛前。
祁宜年出了二道门,准备继续在庙里逛一逛,突然隔着转角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孟哥,求佛拜神都是要跪的。”
“你膝下早就没黄金了,你上次都给祁宜年跪下了。”
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听到自己的名字,还真是巧,由对方的话语想到上次那个举动,祁宜年莞尔,就听有声音继续传过来。
“菩萨你是不是不行,这怎么还在。”
祁宜年循着声音转过转角,就见孟洲在庙内侧殿内的观音金身前大胆发言:
“菩萨,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速速给我和祁宜年解绑,不然我跪下来求你。”
祁宜年一挑眉,解绑什么?
第8章 姻缘线
严格说起来,祁宜年和孟洲交集并不多,对方在菩萨面前求和他解绑,这是求的什么愿?
祁宜年上前一步,正待询问个清楚,身后突然传来呼喊,他回头,是刚才供长生灯的那个小沙弥。对方正在寻找他,祁宜年担心是长生灯出了什么问题,转头便抛下这边的事情,走向那个小沙弥。
“住持方丈说要为您的长生灯念经加持,”小沙弥对祁宜年合十行礼,“施主请跟我来。”
祁宜年回了一礼,回头望了一眼,跟着小沙弥向正殿方向走去。
大殿里,住持已经等在佛前,他捻着佛珠含笑望了祁宜年一眼,“施主是有佛性的人,老衲敢请为施主及供奉家人念经加持。”
祁宜年合十而拜,“多谢方丈。”他知道对方能做到北禅寺住持的位置,自然功力深厚、地位高上,能主动为他念经是没想到的。
祁宜年在一旁静静听和尚祷念,一炷香时间后,对方放下木鱼,直起身拉着他出了大殿,在高阶上站定,台阶在他们脚下蜿蜒而下。
阳光从金黄殿顶反射而来,殿前广场用宽大白石铺就,宽阔沉厚,上面左右分立着两个青铜大鼎,里面袅袅燃着香烟,灰白香灰堆满其中。
“施主碌碌于红尘中,可有所求?”
祁宜年淡色的眸子望着广场上的白砖,“方丈是想拉我做和尚?”
住持红色的袈裟被风吹的微微飘动,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今日寺庙中有姻缘活动,施主想要参加吗?”
祁宜年回头望着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和尚,对方笑的慈眉善目,祁宜年的探寻被这笑容挡回来,便收回目光,只道:“没兴趣。”
住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没有再多说,“施主可以在寺庙中多转转。”然后对祁宜年合十拜别,带着小沙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