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工匆忙地跟在身后,嘴里一叠声地埋怨:“哎呀奶奶呀!你怎么回事一没看住就乱跑?我不是告诉过你……”闯入门内,甩锅的小心思被吓得哑口无声,“汤、汤汤汤总,奶奶她……”
汤野头也没回,只冷冷地命令道:“带老人家下去。”
紧盯的视线内,柯屿还是以死相逼的姿态,只是始终大睁的眼眶里滑下一行热泪。他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连眼神都坦然到透明,这行眼泪便成了他唯一的情绪。
商陆说过的,他对身体、五官的控制比谁都要精准。他不能演,并不是他无法控制身体的问题。当他想演的时候,他比谁都要逼真。
握着鞭子的手终究松弛垂落,汤野在这行眼泪里收敛了所有的戾气:“过来。”
抵在颈侧的手也跟着稍有松弛,然而眨眼之后,又再度紧张起来。柯屿连尾音都在颤抖:“别逼我。”
“过来,别让我说第二次。”汤野扔掉鞭子,“我不碰你。”
沉默的对峙。
“小岛。”
瓷片应声而落,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汤野终于敢上前一步,握住他的胳膊,感到柯屿神经质地猛地一抖。
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比射精更爽的愉悦。
【审核你看一眼,他是在以死相逼,不是在do爱。sj在这里只是个学术性名词,一个类比,不是真的,好吗】
衬衫被汗闷塌了,柯屿的身体在他怀里被牢牢圈住,一阵接着一阵的细密颤抖,让他看上去前所未有的乖巧、惹他怜爱。
他甚至轻柔地抹去柯屿眼底的眼泪:“别哭了。”
第47章
汤野不仅帮他擦去眼泪解开手腕的束缚,还不住地吻他。吻他的头发和额头,亲他的鼻尖和脸颊,像亲一个可爱的小东西。搂着柯屿双肩的手越收越紧,吻雨点般落下,一声接着一声说:“别哭了,乖。”
不可谓不温柔,也不可谓不疼惜。
柯屿的确只流了那一行眼泪。黑色的眼睫像被打湿的羽毛,他用这双眼睛看汤野时,汤野只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柔软的手抓紧,被反复地用羽毛拨弄,一阵高过一阵的酥麻和舒爽攫取着他,他爽得肌肉都在颤抖,低语出的话灼热滚烫:“别怕宝贝,我不会让你死,我只是吓唬你,我只是吓唬你……”
柯屿低下头的时候,眼里的情绪已经尽数消弭。
“杂志是不是你安排取消的。”
汤野吻着他的耳朵:“你不听话要解约,这只是一个小教训。”声音里是无尽的高潮过后的倦怠和沙哑。
“为什么是钟屏顶替?”
汤野的吻停顿一瞬,轻描淡写敷衍过去:“是昂叶捡了便宜。”
柯屿没拆穿,只是淡漠地勾起了唇,良久,他说:“下周三我要去应隐的片场客串。”
封面已经丢了,又是在这样难得的“温情”时刻,汤野不想接连拒绝他,妥协一步安抚道:“到时候再说。”
“你不信任我,可以让阿州跟着。”柯屿讽刺地将汤野推开,“能跟几天是几天,解约以后就没机会了。”
汤野脸色一沉:“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有什么本事阻止我?钱,我一分不少会给你,律师也已经找好,你要打官司我随时奉陪。”柯屿退离一步,揉了揉腕子,又没事人一样低头卷着衬衫袖口,边道:“唐琢的片子你们辰野是第二大出品方,虽然你不在乎这上千万的投资,不过要是收不回来,后续合作接连受影响你也好过不了,你想爆我黑料,也没问题,你知道的汤野,”他抬眸无所谓地瞥了一眼,停顿一秒才接着说:“我对于当明星这件事向来无所谓,所有的光环既然是你打造给我,由你收回去也是合情合理,你想让我全网黑,也没关系,奶奶看不懂字,我赤条条来去都是一个人,你觉得我像是会在乎别人怎么说吗?”
汤野眯起眼,神经和肌肉还沉浸在快感的余韵中,大脑却已经顺着飞速运转起来。
“我还有两部网剧一部上星剧待播,辰野都是出品方之一。十二个代言在存续期,你如果想在我解约前黑我让我承担违约金,也没问题,我有多少资产多少钱都赔给你,不过你也要做好待播项目全部颗粒无收的准备。”
汤野笑了一声:“好玩吗,宝贝?”
柯屿挽好了袖子,偏头思索,抬起脸对他扬唇一笑:“好玩。”
汤野弯腰拾起皮鞭,眸色幽深冰冷:“转过去。”柯屿顺从地背过身,两手手腕交叠着举过头顶,等待着他的再度束缚。
这一次,汤野是冷静的。他会像之前那样,一样一样、像走程序一样把每件东西一一用在他身上,反复地刺激、折磨、禁锢、疲软。
这样就好。
这样的对待……虽然残忍、疼痛,但是,是可控的。在漫长的几年中,柯屿早就习惯到淡漠。
“你最好……一声都不要吭。”汤野慢条斯理地戴上半指皮手套,狠狠一鞭子抽下。清脆的鞭声在后背响起,柯屿皱眉,痛苦的声音被硬生生咬在了唇间。“奶奶睡得很好,”汤野沉沉地呼吸,反手又是一鞭子,“……让她听到,老人家可是会伤心的……”
汗从额发间渗出,血色从脸颊和嘴唇上迅速退却,继而染进了眼眶。柯屿认真地、专注地只盯着壁画上女人的一双眼睛,像黑色的漩涡。
小时候,他总是晕车。
县际公交摇摇晃晃在一眼望不到头的公路上,奶奶说,「叨叨,想吐就看着一个点,只看一个点就不会吐了。」
专注地看着什么时,什么难熬的时光都会飞逝。
身后的喘息如野兽,兴奋而暧昧,暧昧而残忍。
“宝贝,你真的很懂怎么挑逗我。”
鞭笞声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如果不是阿州来请,汤野的兴奋将不疲不休。
或许是提前打过招呼,每一份饮食都清淡无色,没有任何刺激性食材。柯屿坐上餐桌时,黑发潮湿地贴着惨白的脸颊。用餐的全程,他的脊背始终绷得笔直,稍有弯腰俯身,动作牵引到伤口,他的嘴唇便会痛得一跳。晚饭后,汤野亲自给他上药。一管消炎,一管祛疤,和柯屿家里的别无二致。
指腹沾着药膏,冰凉地抹过伤口。柯屿始终屏着呼吸。汤野语气很淡地问:“你紧张什么。”
柯屿不说话,他替他回答:“你怕我戳烂你的伤口。”
只是平平无常的一句陈述,柯屿却闭着眼睛打了个冷颤。
汤野旋上盖子,叮当一声,药管被扔进金色托盘。他扣着柯屿汗湿的头发,低下头在他耳边问:“我对你来说,真的就这么恐怖。”
他吻着柯屿因为疼痛而冰冷的耳廓,“你有没有想过,性癖不是我能控制的。如果你能早点听话,也许我现在已经玩腻了你放过你了。如果你在几年前就跪下求我干你,我们现在可能会很幸福。”
柯屿弯了弯唇,气息很弱。虽然是嘲讽的弧度,但在他脸上浮现出时,依然是让人目不转睛的好看。
他只是想要一个斯德哥尔摩的玩物。在过去十几年里,他乐此不疲地调教、折磨一个人的情感和心理,直到完成一种乖顺的、逆来顺受的、享受痛苦的斯德哥尔摩式重塑。
汤野看着他下阖着的苍白颤抖单薄的眼皮,“这么多年,你对我一点真心都没有过。”
柯屿掀开眼眸,黑色的瞳孔剔透纯粹,静静地看着他几秒,“我不知道。”
汤野心口一震,连呼吸也受到震荡般一窒,沙哑着问:“什么意思?”
柯屿却重新伏下脸,闭上了眼睛,不再说一个字。
·
等到要去客串的那天,背上的伤也依然没有好透。伤口有多深,血痂就结得有多厚。
难免会痒。
洗澡时忍不住撕了一道下来,等晚上上药时就被汤野发现。他捆着他的手,捆了一整夜。等第二天再淋浴时,汤野就在一旁看着。
柯屿在这个乡下别墅住了多久,姓汤的就陪了多久。年底应酬多,柯屿怀疑他推了最起码五场晚会。白天他处理公务,柯屿就陪着奶奶四处走动,身后远远跟着保镖和佣工,既无法逃跑,也无法产生意外。
奶奶每天最常重复的,只两件事,一件是问阿华姐在哪里,怎么不在?一件是问柯屿躲好了吗。
她布满厚茧的手紧紧攫着柯屿的,力气大得仿佛盘曲的虬枝,嘴里惊慌地重复:“叨叨,叨叨,快、快藏起来……”
那个烂赌的人不在了,她也不再拥有清醒,那种恐惧和保护却还是刻入了本能。
柯屿挽着她的手顺着河道散步,冬日的芦苇荡在日光下发白,空气中弥漫着飞絮。风那么好,好像连带着吹走奶奶记忆里的那层雾色,她偶尔眯起眼睛问,粤语的发音已不标准:“我们叨叨系唔系该讨老婆了?”
柯屿也用粤语:“没有老婆,有钟意的人。”
奶奶问:“哪里的靓女?”
柯屿一字一句回:“唔系靓女,系靓仔。”
奶奶便瘪着嘴“嗨呀嗨呀”地嗫嚅,柯屿知道自己在玩一个无聊幼稚且胆小的游戏,继续着说:“他叫商陆。”
奶奶:“嗨呀嗨呀。”
“他太傻了。”
奶奶:“嗨呀嗨呀。”
柯屿站住,扑哧笑出声,眺望渚心停着的一只白鹭,过了半晌,又问:“周三如果真的能见到他,就告诉他,好不好?你说嗨呀,我就不告诉,你要是说点别的呢,我就告诉。”
奶奶仰头看他,柯屿被凝视着,不自觉吞咽,像等待彩票刮开前的紧张。
包子褶般的嘴唇一张,喉咙口挤出浑浊的发音:“嗨……”
紧握着奶奶的手劲松了,柯屿自嘲地勾起唇角,轻轻说:“嗯,我在想什么,我哪里配得上他的喜欢。”
只是那两个字终究没有说完。好像倏然忘了,奶奶的眼神重新迷茫起来,改口唤他:“叨叨。”
柯屿垂下眸,安静地看着老人家,“我耍赖一次,好吗?就一次……这次不算。”他等着,看奶奶是说“嗨呀嗨呀”还是……
“叨叨?”
·
周三是被阿州直接送到片场的。他一路默默记着路牌路标,两小时后抵达,阿州并没有把手机给他。
“老板吩咐,今天回去后就还给你。”
寻狗一样,要乖乖回家才有奖励。
柯屿无所谓地笑笑:“阿州,汤野有没有干过你?”
阿州脸色微妙地难看起来。“你这么听话,你跟他才最配。”柯屿揉揉这几天被绑得酸疼的手腕,“给我根烟。”
阿州把烟递过来,他嘴唇微张,就着他的手轻轻咬住,“点上。”
阿州每次给他点烟时,总忍不住掀开眸子看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星光褪去,只是很单纯地好看。柯屿这个人的诱惑不在于性别,无所谓男的女的,无所谓是阳刚柔美,还是说所谓的英俊抑或漂亮。他的性吸引力,只适合被命名为“柯屿”。是无法捕捉,也无法复制的。
柯屿咬着烟轻轻笑起:“你每次看我这么长时间,不怕我到你老板那里去告状?”
阿州收回目光,退回到安全地带,好像躲过一次带有春风的魔法攻击。
柯屿抿起半边嘴角:“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片场?那里才能寸步不离地监视我,你想看多久都可以。”
阿州面无表情,水泥一样硬邦邦地说:“不必。”
柯屿更深地弯起唇,哼笑一声,下车时慵懒地扔下一句:“蛮可爱的。”
盛果儿早就等着他,撑了把大黑伞。柯屿一边抽着烟往化妆室走,一边听她汇报这几天的工作。脚步很快,盛果儿说得也很快。两分钟说完,人也到了化妆室外,柯屿脚步却停住了。
“邮件有回复吗?”
盛果儿懵了:“没有邮件。”
柯屿不耐烦:“我说私人邮箱。”
“我就是说的私人邮箱。”盛果儿言辞确凿,“我每天都查看,真的没有未读。”
“是不是被拦截到垃圾箱了?”
“看了,也没有。”盛果儿把伞撤下收拢,“你是在等之前那个人的邮件吗?”
柯屿迟疑的脚步重新迈起:“算了。”
制片主任、正副导演、制片人和应隐都在化妆室等他,见人进来,应隐跑上去亲亲热热地圈住脖子一抱:“我可太想你了!”
他和应隐多少年的同事,从最初满天飞的绯闻到现在全娱乐圈都默认的好朋友,应隐对他始终亲密如昨。在场的众人也见怪不怪,纷纷祝贺他新电影杀青,问候他下一步的打算,同时感谢他抽时间来客串。
柯屿笑着摇摇头,熟络地寒暄。
这是一部民国时期文艺片,男主角是著名影帝沈籍,地位德高望重,这会儿还没到。柯屿要客串一个国民党军官,一场舞会戏,一场办公室戏。
戏服提前按照尺码定制好,换好装束推开门出来,呢料军装挺括,墨绿色领带饱满,一条武装带勒出腰身,黑色长筒马靴锃光瓦亮包裹着笔直的长腿。他一边走,一边垂首扯着白手套,一抬眸,应隐抚掌赞叹:“我天,持靓行凶啊你!”
导演跟着开玩笑:“早知道就应该多排几场戏!”
柯屿笑了笑,“见笑了。”
舞会戏光群演就有百十来个,又是段长镜头,从侍应生倒客串的名流高官,再到主角之间,场面调度复杂。应隐趁人走了撞他肩膀问:“紧张吗?不会NG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