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在说完话后,解释了一句:“房子这件事你别多想,我也没那么大的压力,左右是自己真的住了,也享受了不一样的服务。而且你看我们今天白天,在房间里训练就够了,那么大的地方完全够我们自己施展,这样的条件在比赛时可从没有过。”
说到这里,黎昕笑了:“就是这个房子,给了我更大的动力,还有更好的条件。”
穆焕能够分辨这是黎昕的自我安慰,但也是实话。
他们从来都不是压力来临就躺平忍受的性格,既然无法改变事实,那就扛着压力狂奔,虽可能扭曲辛苦,但也必然峥嵘。
两人说完话不久,就看见了等在通道里的轩辕华韵和刘静,她们笑着为他们祝贺,眼神清澈,是表里如一的期待和高兴。
外人都觉得国家队里很残酷,为了个名额,队里厮杀竞争,关系紧张,但事实上,大部分人只是把这股劲放在自己心里,和自己较劲儿,自己默默努力。
体育竞技,菜是原罪,再去嫉妒别人不如自己做好,在成绩面前,从来没有你让我我就能够上去这样的说法。
与天斗与地斗与自己斗,其乐无穷。
轩辕华韵和刘静确实感觉到了来自后辈的压力,但又能如何,嫉妒吗?打压吗?她们可做不到。
必须真切地欢迎他们来战,然后憋着劲儿的在人后努力。
双方汇合,很快就说笑到了一起,刘静是个老实性格,这个时候就逮着黎昕夸奖,轩辕华韵却是个脑回路迥异的逗比,第一时间就和穆焕分享了后台的趣事。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那两群人还掐着呢,等你们的分数一出来,全部没声了,那脸色,哈哈哈,够我笑一年!”
前面有选手出现,轩辕华韵脸上的狂妄猛地一收,绷着脸扬起了下巴在穆焕耳边说:“回去和你聊,那群傻逼真是太逗了。”
穆焕对八卦没什么兴趣,但这两组他还真有点好奇。
毕竟是未来几年在华国花滑圈有能力搅动几分风云的人物,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也有犯傻的情况。
尤其是吕斯和王青山这两人,在穆焕的上一世,他们也曾经一度有着继承轩辕华韵组合职业生涯的名气。
就说今天的短节目,会比古兰十他们还低,想必是被“暗箱操作”了,再加上是赛季初滑新节目,成绩有点起伏也是必然。
若等他们重整旗鼓,必然会是劲敌。
说话间,穆焕与黎昕去换过衣服,准备离开。
比赛已经比完,剩下也没几组选手,况且这个水准的比赛实在没看头,看多了还会影响自己的发挥,不等最终成绩出来,他们就和轩辕两人一起出了冰场。
半路上,穆焕用手机给于一曼发了几条语言消息过去,将今天比赛的情况聊了一下,于一曼对他们的成绩也很满意,但还不忘记敲打一番:“我说过4T可以放在前面,你们非得放在后面,出现失误的最大原因就是体力不足,这种不该丢的分,自己要好好反省。
还有你们也别把这比赛当回事,裁判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凑出来的,他们打出来的分不能作为你们的评分标准,等我拿到你们的比赛视频我来看看,就知道你们的发挥究竟怎么样。”
穆焕一边听着于一曼的语音,一边走进了宾馆,前台看他出现就举起了对讲机,等到了电梯门前,宾馆管家就已经戴着他的黑色领结等候在了那里。
热情地伸手,“穆先生、黎先生晚上好,今天的比赛都还顺利吧,听说你们拿下了高分,恭喜你们啊。”
管家也是做足了功课,开口说的就是最新消息。
穆焕还在和于一曼说话,黎昕也立着耳朵听两人的语音微信,都是随意地点了一下头,就迈进了等候的电梯。
轩辕华韵眉梢一扬,拉住打算说话的刘静,安静地跟在后面,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管家微笑着,最后一个走进电梯,刷出了电梯上被锁死的楼层。
轩辕华韵眉梢一扬,口吐芬芳。
等穆焕和黎昕都进了总统套房,才发现轩辕华韵和刘静都跟了进来,轩辕一阵怪笑,就在穆焕以为自己会被嘲讽嘚瑟的时候,轩辕华韵却说:“我就说你小子最近怎么这么乖,老实的不像你,原来这是从明骚变成了暗骚,吃住行都要最好的习惯还是没改啊!”
穆焕瞬间闭嘴,暗自提高警惕度。
轩辕华韵可是巨富的主儿,这点儿消费在她看来完全不算什么,往沙发上一坐,对刘静说:“怎么早没想到比赛的时候自己开个大房,这样的享受才能好好的备赛嘛。”
刘静原本像朵儿娇羞出尘的小花儿,但这些年的收入也让她的眼界上去,随手倒了一杯水坐在轩辕身边,说:“队里不是一直都让你低调点儿,你能和穆焕比,人家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你这属于暴富,别膨胀。”
穆焕知道轩辕华韵和他熟悉,但显然对方知道的比他想的还要多。
“穆焕”的家庭背景就像个迷,他只知道父亲在国外做大生意,母亲是国外一家大企业的高管,这夫妻两人在国外忙着赚钱,根本忘记还有他这么一个儿子,穆焕穿过来也有三个月了,竟然没有接到一个来自家里的电话。
要不是于一曼一直明里暗里地照顾他,想方设法的为他安排未来,他都差点儿以为自己是个孤儿。
至于主动给父母去电话这种事,穆焕实在觉得没必要,这不是自己往坑里跳?自然是不联系的时间越长越好,才方便他打个时间差,用时间长性格变化大来解释。
就比如穆焕在穿越第一天就急着搬回国家队的宿舍,这种事其实也不急在那两天,根本目的还是躲开熟悉他的祁文府,从熟悉的地方搬到已经对他没那么熟悉的地方,成功让他避开了所有暴露的可能,安然到了现在。
哪怕是于一曼,也只是以为他经历了打击,所以变得成熟稳重。
但最近,他似乎和轩辕华韵走的太近了,近到可以看见他身上不是那么和谐的地方。
穆焕在自己进屋避开,还是留下继续打探中间选择了后者。
“穆焕”的过去自己总不能永远无视着,从外部打探消息不动声色地接触到真相,才是最好的办法,轩辕或许是最好的人选。
这样想着,穆焕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说:“这里客厅大,方便训练,我和黎昕今天白天都在这屋里训练。”
轩辕华韵五官挤着:“比赛前也不好好休息一下,你们今天最后一跳有问题,就是白天练多了,养精蓄锐懂不懂。”
穆焕说:“休息一年回来,总有无论如何都想要做的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儿了。”
“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黎昕啊?”谁知道轩辕却不给穆焕想要的信息,而是沉浸在八卦里无法自拔,“这是突然收心了啊,最近乖得像只兔子,出来比个赛又开始炫富,你这是为什么?”
穆焕还没说话,黎昕却先受不了:“华韵姐,能别老拿我们闲聊吗?这房子我出一半儿的钱呢,他有什么好炫富的。”
“啊?你还拿钱了?你拿什么钱?你觉得他缺钱吗?就他手上的钱,把这宾馆买下来都没压力,你还和他计较这点儿小钱,傻小子,他的魅力可不仅仅是脸啊。”
黎昕却笑:“他有钱和我有什么关系,就算我们真的在一起,那也是他的钱,轩辕姐,我一直觉得,钱要自己挣得,花起来才有底气。”
这话明着是在说服轩辕华韵,实际上还讥讽了穆焕一番,花着父母的钱当渣男,有什么好牛气的。
穆焕扬了扬眉,竟然颇有几分骄傲的笑了。
轩辕被堵的说不出话,刘静在旁边看见穆焕表情,笑道:“不就是个宾馆房间,这次的大奖赛只要拿了奖牌,钱就回来了,也是你们自己换来的,我觉得挺好。”
然后她对轩辕华韵说:“人家累了一天,咱们也别在这里待着,走吧。”
两人出了门,进了电梯,刘静还在笑,轩辕问她笑什么,刘静说:“恋人未满,你看不懂吗?”
穆焕又起身去给黎昕放水,出来参加这样的比赛,队里不会安排队医跟着,按理来说滑一个几分钟的节目而已,也确实不需要做到这个程度。
但他们今天不一样,从早上起来就在紧张备赛,如果不想明天比赛酸痛,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
这大概也是住进这个房间里的一个好处。
放完水,穆焕去敲了黎昕的房门,男人惊讶地扶着门:“你又帮我放水,不用吧。”
“去吧。”穆焕提醒,“门窗记得关好,也不知道这么高的楼哪儿来的味道,或者是下水道返上来的吧。”
屋里并不算亮,穆焕也没看清黎昕骤然白了的脸,他笑了一下,转身回了自己屋里。
黎昕看着穆焕的背影消失,垂眸木然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收拾东西去了浴池。
首滑成功的喜悦迅速淡去,黎昕把自己整个泡进池子里,狠狠捏着拳头把拇指关节塞进口里,使劲儿地咬了一口。
他从水里浮出来,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就这么垂着眼眸看着拇指上的牙印,一动不动,整个人像是融进了水里。
第二天又是辛苦的一天。
今天是自由滑的比赛,技术动作比昨天短节目还要多,需要训练的也跟着多。
累到了极致,睡了一个午觉,下午醒来再在客厅里碰面,穆焕却说:“我想了一下,难度还是应该适度降低一点,这样硬来太危险了,就算降低难度,我们拿下奖牌的几率依旧很大。”
黎昕说:“你是说接跳,还是抛跳?”
“都降低。”
“不行,如果两个都降低,我们最少都要少十分,不安全,而且就算失败,我们也可以存周,万一成功了呢?总比不试更好。”
穆焕深深看着黎昕。
是了,曾经的自己就是这么拼命,每一次比赛都是全力以赴,是拼命,也是搏那几分的运气。
只是这样的习惯在他逐渐走向世界赛场的时候,逐渐消失。
他变得更稳重,不再依靠运气,拿出来的动作都已经练的足够稳妥,比起靠技巧去争分,他变得更在意节目的整体效果,比起技巧分更加地看重艺术分。
这心态的转变,也是他能够一步步走上世界冠军领奖台的关键。
黎昕绷着脸强调:“我会成功的,不能改难度。”
穆焕提醒他:“失败可能受伤,而且同步率的分数可能也会被扣掉很多,技巧和艺术一起丢分也没关系吗?”
黎昕放在腿上的手抽搐了一下,然后苦笑:“在过去的一个月,我都是在为这个难度努力,你现在叫我放低要求,你就不怕我不适应,反而出现问题?”
穆焕点头:“好,当我没说。”
你愿意尝试就继续尝试,总不能让你过早地折了锐气,成长不是一蹴而就,总是需要时间和经历。
或许就是太勉强了。
晚上的自由滑,穆焕抛跳黎昕的勾手四周跳,落地的时候黎昕摔在了地上。
爬起来的黎昕很快跟上了他的动作,但是在4T的接跳中,黎昕再一次落冰失误,同步分被扣的稀里哗啦。
观众有点失望,掌声变得稀稀拉拉,分数出来,仗着短节目拿下的高分,他们勉强守住了第二名。
吕斯和王青山组合在自由滑发挥稳定,没有轻易尝试高难度跳跃,将同步分和艺术分吃的满满的,就差1分,险些超过穆焕和黎昕的分数。
轩辕华韵和刘静作为老牌组合,她们的高技巧动作已经稳定,轻易不会出现失误,最终以符合世界级选手身份的212.30分,轻松捍卫比赛冠军。
古兰十和苗甜甜没能如愿拿下比赛第三名,倒也看不出有多么不甘心,想必是提前得到过承诺,明天的商演肯定会上场。
因而一藏比赛下来,最难过最自责的就只有黎昕。
穆焕比完赛换了衣服出来就没看见黎昕,打电话过去没有接,只是发了一个文字消息过来,说是要整理一下情绪,让他先回去。
穆焕放下手机,守在了更衣室的门口。
双人滑是两个人的事,继续高难度的动作也是他同意的,没道理出现了失误就只怪一个人。
闭眼回忆,自己在抛跳黎昕的时候是不是力量用的还不够,如果力量再大一点,准确度更高一点,黎昕完成抛跳的勾手四周就会更加轻松。
穆焕在闭眼回忆,没有注意有两个工作人员从自己面前走过,其中一个正是那天接机时候的女性Beta。
对方先看见了他,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跺着脚,气鼓鼓地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洗手间。
人才一走进去,就哭了。
黎昕在小隔间里沮丧地挠头,把今天自己失误的地方翻来覆去的回忆,即便这个过程总是伴随着某种懊悔的疼痛,他还是选择独自一个人,把“伤口”掰开,努力的寻找“病灶”。
是自己能力不够吗?
当然不仅仅是这个问题,明明平时训练也能够跳下来的动作,为什么比赛的时候就跳不出来?
还是不够冷静,被赛场的气氛影响了发挥。
太想要成功,太想要证明自己,于是心态发生变化,导致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分散了注意力,体能先是没有控制好,又没有在起跳前做好更完善的准备,所以才……
“我有什么错,我又没有说他信息素有问题,他凭什么举报我!”隔间门外传来哭诉的声音,打断了黎昕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