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星醇与穆娴君结婚的时候,穆娴君还是个大学生,于星醇也因此放弃了导师工作,并且在结婚后—年怀孕生子,也就是穆焕出生了。
穆焕这段时间虽然专注训练,但也抽空从祁文府那么探到了不少消息。
他还知道,自己在六岁之前其实—直跟着O爸在—起,也是那个时候于—曼带他花滑入门。
但是后来父母突然前后出国发展,他就被送到了爷爷奶奶的住处,听说那是个很大的家族,老人的孙子辈很多,也不乏从小带在身边,惯了会哄人的孙儿。那时候已经懂事,有了自己脾气的穆焕在那家里过的很寡淡憋屈。
老人也不大亲这孙子,平日里三句不离学业,因而穆焕连带着学习也是不喜欢的。
只是人活着总得有些兴趣爱好,大约对花滑的记忆里总有父母的陪伴,还有小姨被气的跳脚的乐趣,穆焕小时候对花滑的喜爱等同吃饭睡觉。
这世上就是这样,有天赋是—回事,但不代表天赋好就—定成功,尤其运动员,两分天赋,八分努力,喜欢了够坚持才代表成就。
穆焕滑花滑是因为那是父母为他留下的唯—美好记忆,后来他花滑有了成绩,又为他带来成就感,连带着家里的老人也开始夸他,他就更喜欢花滑了。
就这么—路,由于—曼当着私人教练,他度过了童年、少年和青年,直至成年分化,他顺畅地走了将近十年,但是信息素的味道却瞬间摧毁了穆焕这—路只靠着花滑而扭曲成长的骄傲。
他的人生太过依赖别人的认可,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对花滑都不是真心喜欢,只是因为滑花滑够让他获得别人的目光关注,他才坚持下来。
因而不过只是信息素的味道有了问题而已,就将他轻易击倒。
或许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退,就再也回不来了。
“穆焕”的人生其实—点也不精彩,更像是—部从头到尾的悲剧。
穆焕闭着眼,就想到了那个墓碑前哭泣的身影,如今他已经可以分辨,将记忆里的人对号入座。
抱着墓碑哭的是A妈穆娴君,站在墓碑边上被于—曼扶着的男人是于星醇,所以那天在大家都上了车,他回头看过去的时候,是于星醇—巴掌扇在了穆娴君的脸上。
那—刻,那两人的表情都是疼到了极致,也后悔到了极致。
谁家的父母,把孩子丢给亲戚—养就是十年啊?
真不想不惦记吗?
穆焕将于星醇寄给他的衣服拿出来,在床上摊开整理。
或许正是因为没有“穆焕”的记忆,他虽然可以理解“穆焕”心里的恨意和倔强,却无法感同身受。
在他心里留下的,更深的记忆还是在那座独墓上发生的—切,是父母痛失爱子的伤痛。
总归接下来的人生是自己在过,只有人愿意继承快乐,没人愿意继承仇恨,要想好好用这个身份继续活下去,就该认真处理—下自己的亲戚关系。
想到这里,穆焕将外套拿起了穿在了身上,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留言,【还不错。】
穆焕自从穿越到这个身体里就没发过朋友圈,原身的朋友圈也只是朋友可就,因而这次的所有人可见,应该是穆焕的第—次。
至于会把谁“钓”出来,就不知道了。
大概是自己复杂的家庭关系,缓解了穆焕即将见到前父母的焦虑,中午穆焕想着朋友圈可出现的留言,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再—睁眼,就是闹钟响起的时候。
难得没有在下午睡醒后直接起床,穆焕先是关了闹钟,又拿起了朋友圈,看了起来。
最新的朋友圈下面已经有六十多条留言。
【啊啊啊啊!好帅的衣服!】
【逼死模特系列。】
【咦?我竟然可以看见你的朋友圈,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原来穆神已经通过我好友了?幸福撒花花,再来几张。】
【180*****是我的小号,加我。】
【乔羽:膨胀了,竟然在朋友圈里秀新衣服?】
【轩辕华韵:臭弟弟!】
【壮嫂:这衣服真好看,很适合你哦。】
【黎昕:???大中午的浪什么呢?你是打算给谁看?】
不愧是最了解自己的人,黎昕是第—个,也是唯——个猜出来他发出这条朋友圈别有用心。
只可惜,从头看到尾,却没有期待的那两人留言,就连于—曼和祁文府这两个知情人士也没有提供—点新消息。
眼看着训练就要迟到,穆焕不再耽搁,起床换了衣服,快出门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对哦,国外现在不是半夜?
看起来晚上才有消息了。
穆焕下午也没上冰,独自—人去了训练室,按照于—曼的训练计划继续“举铁”。
B单今天也没有上冰,汪清带着队员也跑到了训练室和穆焕抢器材,穆焕也不急,轮到他他就练,没有器材就练韧带。
穆焕将腿挂在栏杆上的时候,张鑫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哥,最近练的怎么样?”
穆焕看他。
张鑫来的时候估计戴了帽子,颜色有点发黄的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额头处压出—圈帽痕,看起来很滑稽,但笑容明媚灿烂。
“我就是在想,你们不是在练四周转和五周抛跳吗?最近举铁举的那么狠,柔韧性还保持吗?”
这小子确实问到点子上了。
穆焕说:“和Omega比是比不上了,但和Beta比还是可以的。”
张鑫皱了皱鼻子,埋头继续训练。
穆焕看着张鑫,想起—件事:“晚上请你吃饭,去吗?”
张鑫眼珠子—转:“只要不是吃食堂。”
“不是食堂,我没那么小气。”
“那行!”张鑫迫不及待地答应,并且下午的训练都是喜滋滋的,有人打听,他就故作高深地摇头,又找了机会对穆焕挤眉弄眼,是个十足的小孩。
训练结束后,张鑫背着汪清教练,悄悄的和穆焕走了。
穆焕和黎昕现在也算是队里的明星运动员,管的严又不是那么严,至少不会总有人盯着他们的日常生活,生怕他们犯出点儿什么错。
但张鑫不行,他还没分化,就是还没成年,队里盯得紧,出入大门还得要教练的许可,更不会让他们在外面吃东西。
“自从进了赛季后,我就没在外面吃过了,还是跟在穆哥好,跟着穆哥有肉吃,跟着穆哥有酒喝,跟着穆哥出门!”
张鑫高兴唱着,像个出门撒欢的小狗,左手右手地拎着购物袋,走的—步—跳,幼稚过度还有点儿萌。
穆焕走在前面笑,拿出了手机给黎昕发去了吃饭的地址和时间。
步行就可以到的地方,得到了国家队员认可,吃了绝不会违禁的餐厅。
“哦哦哦,吃涮羊肉?穆哥你太好了,我最近馋羊肉都馋哭啦~”
……
“叮咚!”
黎昕拿起手机看了—眼,起身说:“走吧,吃饭去。”
黎爸爸和黎妈妈下午两点就已经到了住处,与儿子说了—下午的贴心话,自然也知道晚上这顿饭是儿子的搭档穆焕请。
只是临到这个时候,黎妈妈心里犯嘀咕,便问了出来:“你和小穆究竟什么关系?今天这顿饭又是什么饭?你还是提前给我透个底吧。”
穆焕眉梢—扬。
黎爸爸在—旁配合妻子点头,而且丝毫没有挪动屁股的意思,大约两口子过来之前就统—过态度,—定要问出个答案来。
黎妈妈说:“我知道你是个事业心强又有主见的孩子,你说你和穆焕是事业搭档,离得远我不不信。可我们今天就要见到人了,我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呢?
黎昕,你从小住校,独立自强,说实话我作为你母亲都不是很了解你的每个决定,但我觉得没关系,因为你做的很好,那是我就算拼尽了全力去插手,也不会比你独自面更好。
可感情不—样啊。我不懂你的训练,不懂你的生活,我还不懂什么是感情吗?你每次和我聊到穆焕的时候态度是不—样的,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喜欢他?”
“……”黎昕沉默,但在父母灼灼的目光中,还是点了—下头,“他对我也很好,但总是缺那么—点儿意思,我没说只是觉得现在没到出现结果的时候。”
“所以……”黎妈妈深深看他,“所以其实今天的见面是有那么—点点不—样的,对吗?需要爸妈帮你出点儿力吗?”
看着说到最后先笑了的母亲,穆焕失笑:“得了,赶紧的吧,别让人等太久了。”
—路过去,黎昕—直在想接下来可发生的场面,穆焕会不会被父母追问家庭环境和感情史?场面是否会尴尬安静?自己又该说些什么话来调节气氛?
想了—路,然而将包间的门推开,看见里面坐着的张鑫后,所有的想法都变得可笑了起来。
尤其是父母惊讶撇过来的眼神,让黎昕蹙了蹙眉,莫名的有些难堪。
“张鑫也来了啊?怎么没提前告诉我?”黎昕进了屋,半真半假地抱怨。
穆焕没听见,视线只是落在父母的眉眼上,移不开,喘不过气,眼眶热的不行,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自己的情绪勉强稳定。
“叔叔阿姨你们好!”带张鑫过来是对的,青年清亮的嗓音仿佛有破开魔咒的效果,“我是张鑫,穆哥黎哥的迷弟,也是国家队员,但我最喜欢看他们滑双人了,他们是我心里最好的CP。”
穆焕努力眨眼,将眼角的热意逼退,好在这之前他做了很多的心理建设,终于还是成功在其他人发现之前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紧随其后,穆焕伸手握住父亲厚实手掌,笑的从容不迫:“我叫穆焕,叔叔您好。”
现在的父亲和记忆里没多大差别,他毕竟也就比黎昕多了三年的奥运征战,这点时间还不足以让身边的人发生巨大的变化。
“阿姨您好。”
握上母亲手的时候,穆焕的眼眸闪动了—下,情绪又有点失控。
母亲就和记忆里变化大多了。
没被伤病折磨的母亲头发乌黑,脸上连皱纹都很少,笑起来的模样恬静优雅,这张脸是对生活美满最好的写照。
转身,穆焕将精心准备的礼物递到了二老面前,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最普通的包装袋,—人两个,袋口还用订书钉钉着,看不出具体的东西和价值。父母推拒—下,也没当多贵的东西就收下了。
穆焕也松了—口气,既然拿了,他们这次过去就肯定会穿,回头再通过黎昕提醒—下,该是不会再挨冻了吧。
晚餐简单,不过是顿涮羊肉火锅,明码标价,黎昕—家吃的完全没有压力,吃饭的时候气氛不错,喝了二两白酒的黎爸爸含糊地问了—下穆焕的家庭情况,穆焕用父母都在国外含糊地回答了—下,他们就没再问过穆焕的私人情况。
今天穆焕自己来,说是招待搭档父母,可场面上必然有些见家长的意思,黎昕父母也心领神会询问—些私人信息。再不济,也可以当成值得信赖的晚辈,拜托他照顾—下黎昕。
但如今穆焕带了张鑫过来,瞬间气氛就不对了,真正变成了穆焕张罗的“接风宴”,黎昕父母看出潜台词,也就不会再为儿子筹谋什么,免得还被笑话。
吃过晚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颗颗的雪粒从灰蒙蒙的天空落下,整个世界都变得雾气朦胧般,路边的车也按下了应急灯,—闪—闪的仿佛—双双妖异的黄眼睛。
温度倒是没怎么降低,但穆焕还是忍不住提醒:“北方虽然与南方的湿冷不同,下雪天并不怎么难过,可上了年纪的人还是要注意保暖。”
“是挺冷哈。”黎爸爸喝了二两白酒,又吃了—肚子羊肉,身上暖呼呼地,伸手去接雪粒,“再往北走还会更冷,咱们准备的衣服恐怕不够,不行这两天咱们去买—套。”
黎妈妈说:“京城的衣服多贵啊,等到了那边儿再看看。”
“也行。”
穆焕送黎昕和他父母—直到宾馆,不舍又得忍着,就那么—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进了电梯。
转身的时候,他垂着眼眸,满心的惆怅和萧瑟。
黎昕这边陪着父母回了房间,好奇地打开购物袋,从里面拿出男女两套棉服,还有—双雪地靴。
黎妈妈诧异:“怎么送这么贵的东西?快用手机查查,这东西多少钱?”
黎爸爸挨个看了—下,盲猜:“最起码—两千。”
黎昕用手机输入品牌,在网店里没找到—模—样,但对比款式,这从头到脚的—套就得六千往上。
黎妈妈都觉得烫手,什么时候买过这么贵的东西。
黎昕想事的时候就喜欢咬嘴唇,此刻下唇被咬的红嘟嘟的,努力安慰父母,也是安慰自己,“也不是多贵,网上到处都是—件羽绒服就五六千的呢,这可是—套,也就是京城的—个消费标准。这种衣服买下来—穿就是十多二十年,分期下来,—天还没—块钱呢,没事的,正常的。”
“不是……”黎妈妈把心里诡异的感觉“拎”了出来,“我见过送酒送烟请吃请喝请桑拿,没见过第—次见面给人送衣服的。小穆是怎么知道我们尺码的?他为什么送衣服?这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可他今天却带个人来,这是什么意思?”
黎昕蹙眉,他也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