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唯一的声响,就是段康的儿子段宇航,挥舞着塑料金箍棒时,嚯嚯哈哈的中二叫声。
“段宇航,”沉思被儿子打断,段康的脸色有些不好,严肃地说道,“别给我胡闹,过来安分坐着。”
段宇航一下子不开心了:“爹地,坐着好无聊!”
“无聊也得坐着,”段康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处理,你别捣乱。”
段宇航嘴撅得老高,垂头丧气地坐到了陈黎身边的空位上。
陈黎低下头,看到段宇航的小脑袋,不知怎么的,忽然伸手轻轻摸了两下。
他和段毅结婚第五年,他就向段毅提议说,想领养个孩子。
段毅毫不犹豫地拒绝,反而骂他没事找事。
可陈黎那时候是真羡慕,看着别人出双入对,怀里还抱着个崽子,一家人亲亲热热喜笑颜开的,满满都是幸福感。
到了自己这儿,丈夫外面情人养着,小三带着,而自己苦苦煎熬,留给他的只有孤寂和沉闷。
段宇航被陈黎一摸,抬起头,大眼睛眨了眨,像是觉察出这个叔叔没有恶意,自来熟地抓住了陈黎的手臂,软软的身子往他身上一靠。
“段宇航!”
段康冷厉地叫了一声,伸手要把段宇航给揪开。
“没事,”陈黎按下了段康的手,“让他靠着吧。”
段康愣了愣,讪讪地收回了手。
段宇航见着自家老爹也有吃瘪的一天,嘿嘿一笑,躺得更啃瑟了,一副幼儿园小霸王的大佬姿态,小短腿翘了起来,悠闲地晃啊晃。
就在这沉寂之中,外面再次传来车子的响声。不多久,段毅也到了。
段毅一进来,目光就锁定了端坐着的陈黎。
陈黎却没看他,只是专心地轻拍段宇航软乎乎的小身板。
“赵总,肖总,”段毅目光深沉,在沙发上坐下,“哥……黎黎。”
陈黎手顿了顿,没说话。
段康拿出一份协议,丟在茶几上:“今天找你过来,是想把你和陈黎离婚的事儿给办妥了。这是协议书,陈黎已经签字了,你看着没问题,也签了吧。”
“哥,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不会离婚。”段毅握起了拳头。
“不离?”段康声音沉了下来,“你们两个闹成这样,鸡飞狗跳的,日子还能过下去吗?段毅,我警告你,少给我胡闹。”
段毅冷哼一声,别过头。
良久,他把锐利的目光投向一旁一直沉默着的陈黎:“哥,你先别插手,我要和黎黎单独聊聊。”
“你……”段康气噎,“你还想干什么?”
“他是我老婆,离不离婚是我们之间的事,”段毅说道,“你们先去别的地方,我要和他单独谈。”
气氛愈加压抑。
就在段康忍不住要说话的时候,陈黎轻飘飘的声音响了起来:“好,那就单独谈。”
“陈黎,”赵向海担忧地看了看他,“你现在状态不好,最好还是……”
“海哥,你放心吧,”陈黎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我有分寸。”
赵向海皱了皱眉,还是有些不放心。
肖野偷偷握住赵向海的手,说道:“既然陈黎同意,那你们就单独谈。我们先去别的房间,你们谈完了,我们
再出来。”
陈黎轻轻点头,表示感谢。
等到其他人都去了别的房间,陈黎微微放松,正对着段毅:“你要说什么,说吧。”
段毅点了根烟:“这次闹了这么久,你是来真的了,对吗?”
陈黎点头:“对。这婚,我非离不可。”
段毅手一抖,烟灰洒落。
他目光中骤然掠过一丝凶狠,冷笑道:“那我也老实告诉你,我不会和你离婚。要离婚,除非我死了。”陈黎定定地看了段毅一会儿,笑容有些惨然。
好一会儿,他张□,轻声说道:“那……你就去死吧。”
第155章 搬过来一起住吧
陈黎和段毅在一起这么多年,说是掏心掏肺,一点不为过。
段毅当年还两手空空的时候,狗都嫌弃。
陈黎不嫌弃。
那段时间,他们俩做过很多小生意,包括校门口摆摊卖大饼鸡蛋,包括路边避着城管拉车卖臭豆-腐。陈黎拉着段毅起早贪黑,又是准备食材又是炸豆-腐,经常弄得双手燎泡。
但他一句抱怨话都没有,晚上随便涂了点烫伤药,和段毅数着今天的营业额,俩人开心得躺在一块儿傻笑。再后来,段毅做起项目来了,陈黎依旧鼎力支持。帮他四处跑着拉活,抛下尊严去发展人脉,回到家还记得给他做饭煮宵夜,仁至义尽。
段毅本来就不是没头脑的人,因此只要抓住机会,能腾飞几乎是必然的。
他赚到了第一笔大钱之后,什么也没说,给他和陈黎买了一对漂亮的婚戒。
那是陈黎那些年哭得最凶的一次。
俩人抱在那个破破旧旧的小出租屋里,戴着新戒指,段毅说:“老婆,以后有我一口饭,就不会让你饿着,你放心。”
陈黎信了。
信得死心塌地。
段毅的生意越做越大,或许是被巨大的成功冲昏了头脑,他也开始变得越来越膨胀,越来越自满,甚至开始忘却当年的苦处,飘飘然地玩儿起出轨,养起情人来了。
陈黎这些年,不是没想过离开。
可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和段毅曾经的模样,成为了他最后的牵绊。
他从回忆中抽出思绪,闭上眼睛:“段毅……如果你要这么说,那你就去死吧。”
段毅拳头捏得死紧。
“我是真的累了,这辈子等你等够了,以后不犯傻了,”陈黎轻轻摇头,“就算我这么多年的真心喂了狗。”段毅抽了口烟,眼神复杂。
良久,他低沉开口:“……你就是在意我在外面跟别人的事儿,是吗?”
陈黎保持沉默。
段毅掐灭烟头,有些粗暴地从身上掏出钱包,在一堆卡里找了找,抽出一张,丟到陈黎面前:“以后这个给
你。”
陈黎抬起眼皮,“什么意思?”
“这是给外面那些人打钱用的卡,”段毅有些不耐地解释道,“交给你了。你要是不给他们打钱,那情人关系就算是断了。以后这卡你保管,你来决定。”
陈黎愣了一下,突然极度嘲讽地笑了两声。
他知道现在的段毅不要脸,可他没想到,段毅能厚脸皮到这个份上。
临到了了,还要在他心上插一刀。
他想到段毅和情人在一起的画面都觉得恶心,段毅竟然还把这种用来钱色交易的卡交给他保管?
陈黎手心发冷,手指捏住了那张卡。
掰断。
丟回了段毅面前。
他站起身:“段毅,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那我们没有谈的必要了。你签字离婚,我自己走人。你执意不签,那我去国外诉讼,就这样吧。”
段毅看着陈黎的背影,拉高了声音暍道:“陈黎,我已经让步了,你还要怎么样?”
陈黎闭上眼,扶着墙往屋里走。
“你以前发过誓,你会陪我一辈子的,”段毅目色阴沉,“你是忘了吗?”
陈黎脚步一顿,微微回头:“你也说过,这辈子会好好对我……我想,你应该是真的不记得了。”
肖野他们撤出客厅之后,去了书房。
书房离客厅近,一旦有什么异样的响动,他们能及时听见,也算是保障了陈黎的安全。
赵向海靠在书桌前,看着正浏览着书架的段康:“段总。”
段康回头:“嗯?”
“关于陈黎的事儿,”赵向海认真道,“段总有什么打算?”
段康捻着大拇指,沉默地走了两圈,抬头:“先让陈黎和段毅离婚,再送陈黎去别的地方,安静休养。”
“休养的地点,段总有考虑过吗?”
段康脚步一顿:“赵总有什么想法?”
“我是想着,陈黎在我家也住过一阵,对环境也熟悉。既然他要找地方调养状态,不如……”
“不行,”段康果断否决,“赵总不了解我这个弟弟。他太偏执了,只要有一丝空隙,他都会盯紧了缠上来。陈黎如果住在赵总这儿,我那弟弟迟早会找机会下手的,可能还会给赵总和肖总带来麻烦,这法子不妥。”
“那段总你的意思是?”
段康没有说话,似是还在纠结。
段宇航这崽子,听着大人的话,皱了皱眉头,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段康脚边,抓住段康的裤子:“爹地,我知道怎么办!”
段康低头,轻轻训斥:“小孩子别胡闹,回去坐着。”
段宇航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执拗往下讲:“爹地,要不然,让那个叔叔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毅叔叔最怕你了,有你在,他肯定不敢到我们家来!”
第156章 以后别来找我了
段康听见儿子的建议,不由得一愣。
让陈黎搬过来……
有他在,段毅倒真是没胆子在他眼皮底子下动手。
可
段康思虑了半天,还是摇摇头:“这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了?”段宇航两手抓住他家老爹的西裤,连声埋怨。
“你不懂。”
段康只是撇下这一句。
段宇航还小,还不懂得什么叫避嫌。
他和陈黎,俩人都是男的。陈黎是同性恋,他是直男,他对陈黎并没有半分暖昧的想法,说起来倒也没什么所谓。
但陈黎是他亲弟弟的伴侣……
这要是住在一块儿,那像什么话?
段宇航拧着眉头,气呼呼地松开了手,眼睛一瞥,看见门外陈黎的身影,急急忙忙追了出去:“黎黎叔叔。”“这小家伙怎么对陈黎这么黏糊,”肖野看见这一幕,不由得发笑,“好像陈黎是他第二个爹似的。”
“陈黎对段宇航挺好,”段康叹了口气,“以前每次见面,陈黎都会给这孩子带礼物,态度也温和。小孩子虽然还不成熟,但谁是真心对他好,还是分得出来的。”
赵向海摸着手腕上冰凉的表带:“段总是真不考虑接陈黎一起住吗?”
段康挑眉,尚在思考。
“说实话,这提议确实不错,”赵向海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在这城市里,段毅的人脉和路子,确实比段总你的要多。无论把陈黎藏到哪儿,只要段毅知道并且有心,一定能把人挖出来。”
“我和海哥平时都有事,不一定能照顾周全,”肖野接话,“想了想,除了段总身边,似乎真没有更安全保险的地方了。”
段康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对着赵向海昂了昂下巴:“还有烟吗?”
赵向海抽出一支递给他。
他点了烟,走到窗口,兀自安静地想了好久。
“你们……”段康抽完一支烟,终于沉沉开口,“你们征求一下陈黎的意见吧。如果他同意,那就……那就这样
吧。”
宽大的包厢内,灯光明亮。
段毅阴着脸走进包厢,抬眼一看,他这几个月养着的新鲜情人,正一脸暖昧的笑意,坐在包厢内等他。
“段总。”小情人笑眯眯。
段毅一句话都没说,脱了外套,直接坐下了。
他没理会小情人表现出来的热情,只是冷着脸,给自己倒了杯酒。
小情人缠到段毅身边,一只手悄悄放在了段毅的大腿上。
段毅没拒绝。
他眼中一丝波澜也没有,眉头依旧紧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很烦心的事儿,猛地咬了咬牙,一仰头把一杯酒灌进了口中。
小情人摸着段毅的腿,闻着段毅身上好闻的气息:“段总换古龙水了?”
段毅手中的动作一顿。
以前都是陈黎在家给他准备衣服,打理一切。他用的古龙水,也是陈黎特意选择过的。陈黎走后,那瓶古龙水也用完了,他没来得及买,随便让秘书给他弄了一瓶喷着用。
闻着不是很习惯。
一想到这儿,段毅拳头顿时握紧,坚硬冰凉的婚戒,卡得手指生疼。
小情人凑在段毅身边,在段毅的脖颈上吻了一下:“……段总今天约我过来,是想我了吗?”
段毅喉结滚动了一下,放下酒杯,漠然:“昨天让秘书给你打钱,收到了吗?”
“收到了,”小情人想到卡里转账的数额,眼睛都亮了,“段总一向这么大方。今晚段总想玩儿什么,我奉陪。”
“收到就好,”段毅默默端起酒杯,暍了一口,“既然满意了,那就拿着钱,自己玩儿去吧。”
小情人表情一僵:“……什么?”
“遣散费,不懂吗?”段毅嗤笑,“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第157章 我不玩了好不好
小情人呆了。
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情况。
今儿收到段毅的消息,说是约在这家餐厅见面,他还高兴了好一会儿,认认真真拾掇自己,配好了衣服喷上了男士香水,对着镜子把头发搞得又骚又炫,出门开着段毅送他的跑车,心情飘到了天上。
段毅家里正牌那位,他上次偷偷去瞄过几眼,出门开的都是几年前的旧款。
而他和段毅暗中搞了两个月,段毅就对他砸了这么大的手笔,这让他怎能不骄傲?
小情人原本开开心心地来开包厢,高高兴兴地迎接金主到来。
可没想到迎来的是一道巨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