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从小养大的崽子给攻了[现代耽美]——BY:林宪渝

作者:林宪渝  录入:07-30

  晏安昨晚没和黎秋一起睡,自己窝在房间里将兄长那龙飞凤舞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边看边小声念叨,像个呆子。此刻再打开这个本子,晏安又盯着黎秋的那句话看了又看,傻笑半天,复而提笔,郑重地在本子第一页上写上日期。
  黎秋本来就是拼命三郎的个性,又加上工程项目实在离不开他,于是这一天,也是忙到深夜才回家。第二天他要去工地查看情况,走的时候晏安还没起,没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直到晚上回家,看见漆黑一片的客厅,才隐隐觉得失落——晏安已经住读了。
  任何情绪在忙碌面前都不值一提。黎秋虽然怅然,也疲惫至极。家里少了个晏安管他,他也就乱了饮食规律,对食物要求也从营养均衡降到速食、能活就行,后来甚至直接在沙发上睡,连卧室门都没打开过。就在黎秋如此不规律的一周过去一半之际,他收到了谢承的消息。
  谢承知道他忙,平时也很少在工作日找他。黎秋下班到家才看见这么一条消息孤零零地躺在他的私人电话里,又没见谢承给他打电话过来,心里不以为意,随手拆开一袋方便面,拿起面饼就水啃了几口才打开短信。
  看清短信内容的一瞬间,黎秋嚼面饼的动作冻住了。
  随后,他穿上外套,给谢承拨了个电话,飞奔下楼。
  ————
  谢星宇住院了。
  其实住院是很常见的事,他大病小病一堆,少不了要和医院打交道,但这次却是因为摔了一跤。
  摔跤也不是一件大事,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摔倒,之后再拍拍尘灰站起来就得了,没什么严重的。
  但问题是,谢星宇很老了,老年人是经不住那样的冲击的。在给晏安庆祝生日的第二天凌晨,他起来上厕所的时候被掉在地上的枕头绊了一跤,这一跤之后,就再也没能起来。
  谢承本来不想给黎秋添麻烦,但看谢星宇这两天的状态越来越差,还是给黎秋发了条短信。
  黎秋骑着摩托一路狂奔到市人民医院,在一间普通病房里找到了谢星宇。凌晨两三点,黎琳不在,守在病床旁的只有谢承一人。
  谢星宇躺在病床上,面色蜡黄,看上去状态很差,只呼吸间的气息还能给人他还活着的确切信息。他打着点滴,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二十四小时心电监护仪。谢星宇认床,很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睡得很不安稳。
  谢承见黎秋来了,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说。两人走到楼道,黎秋道:“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
  谢承苦笑:“前两天摔了一跤,加上他年纪大了,内脏功能衰竭,现在好像撑不太下去了。”
  谢承平时是很忌讳这些话的,然而今天却自己说了出来,黎秋立刻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医生怎么说?”
  谢承道:“医生……算了,反正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一直治下去,万一能有个……”他说到这里,几近哽咽。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家境优越的还是不愁吃穿,贫困潦倒的却要早早挑起大梁。男孩在成长为男人的路上逐渐背负起诸多责任,也要被岁月打磨得更加沉稳,才有能直面危机和痛苦的勇气和魄力。谢承和黎秋都是早当家的穷人孩子,平日里嬉笑怒骂只是苦的调味剂。真的到了这种时候,在亲友面前一向不稳重的两人终于也展现出一家之主的模样。
  黎秋心里一怮,伸手在谢承的肩上拍了拍,然后将他紧紧抱住。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我永远在你身边。
  谢承顿了顿,也拍了两下黎秋的肩。
  当他们还是齐阳路里以恶霸混混自居的愣头青时,沉溺于荡气回肠的武侠故事,以为自己也会是一个劫富济贫的侠客某。然而事与愿违,这么多年他们都还没能活出自己的一片江湖。
  但在今天,谢承忽然从这样沉默的动作里品出了点所谓的江湖义气来。
  黎秋在谢承那待到黎明时分,出了医院去ATM机里取了装修房后剩的一万块钱,只在卡里留了两千做应急和晏安的学杂费用。他又到粥铺里带了三碗粥,一笼包子,回到医院的时候黎琳已经来了。
  黎琳熬了粥过来,谢承已经吃上了,谢星宇还没醒。黎琳的精神状态很差,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没有平时的精神样。她看见黎秋,好像忽然就有了主心骨,抓住黎秋的手想和他说话,又怕把谢星宇吵醒,忧惧而惶恐。黎秋握紧她的手,企图以此来给她安慰。正打算让黎琳出去说的时候,谢星宇隔壁床的老人呻.吟了一下。
  那一声从沙哑的声带传来,像是破陋的拉风箱、戳破了洞的气球,阴恻恻的。那一声长长的低吟把黎秋吓了一跳,跑到隔壁床一看,慌忙按了护士铃。护士急匆匆赶到,不一会儿来了个医生,一看情况连抢救室都来不及进,立刻给老人做起心肺复苏。
  但那完全无济于事,几分钟后,最后一声哀叫从他喉咙深处传到黎秋耳里,听起来就像是一声叹息。接着,老人的目光在周围人身上都转了一圈,没找到想找的那个人,脸上最后的神采以肉脸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青灰一片,了无生机。
  他们就这样目送了一条生命的离去。
  老人的儿子刚刚离开去换班,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护士将床推离病房。到黎秋面前的时候,他微微侧头,不去看已故老人,却忽地撞上了谢星宇的视线。
  谢星宇醒了。
  谢承从隔壁床老人抢救无效后就没再看那边,眼也不眨地看着谢星宇,此刻也看见他醒了:“爷爷,喝点粥吗,黎秋买了包子,吃一个?”
  谢星宇摇头,握紧了谢承的手,目光却一直落在黎秋那边:“橙子……苦了……好孩子……”
  谢承忽然就泪流满面。
  谢星宇还是盯着那,在病床滚轮声音消失的那一瞬之间,发出一声叹息。
  那声调如此熟悉,以至于让黎秋几乎是立刻就发现谢星宇并不是在看自己——他是在看自己身后被推出病床的老人!
  这个认知让他背后生出一片凉意,惶恐和不安像无边无际的海,包围他微渺的孤岛。他仓皇回顾四周,见谢承和黎琳没有发现谢星宇的异样,暗自松了口气。
  黎琳亲自见了生命的衰亡,心里的害怕完全挂在脸上,和平时风风火火的大姐大形象相比简直是两个人。黎秋把她带到一旁说了些在他看来都苍白无力的话,却奇迹般地把黎琳的心稳下来了。或许是有了依靠,这几天忽上忽下的心就有了个落处,抓住黎秋的手怎么也不肯松。
  黎秋待到快要迟到才走,后来的几天也是三点一线,最后索性变成医院公司两头跑。晏安周末回来,看见黎秋累成这样,硬是让他待在家里睡一觉,自己去顶谢承的班,这才有了半天的时间安稳休息。
  谢承那边还要累点,好在黎琳还能在白天的时候照顾谢星宇,黎秋来顶下半夜,他只用管后半夜的事,虽然每天都熬夜,但也能撑。他也想二十四小时守在爷爷身边,但是住院要钱,吃药要钱,他的那点赔偿金已经花得差不多了,算上自己和黎秋的那点钱也如杯水车薪,工作不能停。
  虽然有人分担,谢承心里也一直悬着。这样无边的恐惧在隔壁床老人去世的时候达到了顶峰——黎秋那天离开的早,谢承走得晚,亲眼看着老人的儿子哭着收拾父亲的东西,自责自己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的模样。他因此连着做了几天噩梦,都是梦到谢星宇走了,自己没能陪他最后一程,于是一连几天都浑浑噩噩的,上班只要能有空闲就给在医院的黎琳或黎秋打电话,反复确认谢星宇的情况才肯安心。
  最吓人的还是有天他正给人送货,忽然接到黎琳的电话说谢星宇不行了,正在抢救,吓得他连假都没请直接飞奔到医院。情况危急的连黎秋都赶过来了,好在最后还是救了回来,但已经足以让谢承的神经崩溃。
  这次住院,谢星宇在急救室推进去又推进来了好几次,每一次都让人提心吊胆。住了有一个多月之后的某天,谢星宇的精神忽然比平时好了很多,黎琳带来的鸡汤他都多喝了两碗。他难得清醒一下,还叫了谢承的名字。谢承悬着的心才放松下来,后半夜和黎秋换班的时候还有心思和他开玩笑。
  清晨黎琳过来了,谢承和她商议了一下,觉得按谢星宇这样的状态,再过几天出院都不是问题。黎琳也难得笑得自然:“总算是熬过来了……”
  谢承带着好心情,拉了两趟货。下午送货的时候一个编织袋忽然破了,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他骂骂咧咧地捡起来装好之后,黎琳的电话打了过来,带着哭腔告诉谢承谢星宇又不行了。
  谢承只有立刻往回赶。
  医院最不缺的就是病人。这一个月以来,病房里的人来的来去的去,有人出院有人死亡,有的人九死一生,捡回条命;有的人躺在了手术台上再也没能下来。
  谢星宇很幸运,他几次在生死一线之中都活了下来,所有人都期待他能早点离开充满消毒水的病房,再也不来。彼时谢承这样想的时候,全然没有想过,“再也不来病房”除了出院之外,还有另一种情况——
  谢星宇没了。
  谢承终究是没能见上爷爷最后一面。
  

  ☆、第 39 章


  小雨沥沥。
  谢承撑了把黑伞站在谢星宇的墓前。正值雨季,一连几天都阴雨绵绵。
  他沉默地看着碑上谢星宇的名字,任由视线放空,却不敢看碑上老人的照片。
  不断有泪水涌出,让双眼失焦。他低低地呜咽了一声,丢掉黑伞抱头蹲下。伞在地上滚了半圈,被人捡起来。
  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谢承不予理会,直到拿把伞重新撑在他头顶。
  落在身上的雨没了,他的哭声小了。谢承没抬头,保持原来的姿势:“梨子……你先别管我行吗。”
  身后那人语调沧桑:“不管你,让你在你爷爷面前淋出大病,让他死了也不安生吗?”
  谢承一顿。
  那人把伞递给他:“拿着吧,让我和你爷爷聊会儿天。”
  是黎琳。
  谢承接过伞站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把泪,才转过头对黎琳道:“奶奶,不是叫你……”
  “之前带你和黎秋出去玩,下那么大雨都是我和老谢一人一个背回来的,这点小雨算什么。”黎琳摆了摆手,有点疲惫,“去吧,黎秋在前面等你,让奶奶和爷爷说点话。”
  “好……”
  他退了一步离开。转身的时候视线飘忽不定,居然落在的谢星宇的照片上。
  那是张彩照,是十年前的谢星宇,精神抖擞,面色柔和。
  “苦了你了。”黎琳看着那张照片,淡淡道,“这么多年,没舍得再拍一次照。”
  ……谢承的心仿佛被剁碎成了肉泥,生疼。
  谢星宇的照片温柔地注视着黎琳和谢承。雨水恰巧在从照片上他的脸颊划过,有那么一瞬间,就像死者和生者一同痛哭。
  谢承不敢再看,抬脚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黎琳的抽泣。
  黎秋在路的尽头等他,一看见谢承就冲上来把他抱住。
  谢承道:“爷爷没了。”
  黎秋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我知道。”
  谢承:“爷爷没了。”
  黎秋:“……嗯。”
  “梨子。”谢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像有了半点依靠,艰难地道:“我们没有爷爷了。”
  黎秋把伞丢掉,双手死死抱住谢承。
  半晌,谢承喃喃:“黎秋,我没有家了。”
  他们兄弟俩自幼走得近,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谢承从小就不喜欢哭,他小时候尽淘气,跑了几条街被谢星宇逮住往死里揍时,哭得最大声的往往是黎秋。而黎秋一哭,他的眼泪也开了闸,稀里哗啦往外流了。
  此时不知道是谁先哭了出来,再然后,他们就像小时候那样,哭得撕心裂肺、天昏地暗。
  可这一次,他们没人做错了事,也再没人又气又笑地收了竹板,从巷口买了两只糖人塞到他们怀里,轻声说别哭了。
  ————
  不知过了多久,谢承才缓了过来:“小安呢?”
  黎秋的声音有点哑:“家里做饭,晚点到我那吃。”
  谢承讶然:“你不是送他回学校了吗?”
  黎秋言简意赅地道:“他想留下来再帮两天忙。”
  谢承点点头。谢星宇去世的那天他大脑完全放空,只知道按部就班的做事,甚至忘了通知黎秋。黎琳手忙脚乱之间错把电话打给了晏安,晏安立刻搞清楚了状况,通知黎秋,顺便给自己请了假回来。
  黎秋没到的时候,他就替分.身乏术的谢承在殡仪馆接待来吊唁谢星宇的故友,忙上忙下却不见慌乱,条理清晰,帮了谢承不少忙。
  谢承抬手看了看表:“差不多了,现在下雨冷,先把奶奶接回去吧。”
  他们走到谢星宇的墓前,黎琳已经站了起来,见他们来了,道:“走吗?”
  黎秋:“走吧奶奶,小安做了饭,在家等您。”
  黎琳道:“好。”
  她的眼睛有一些肿,尽管面上镇定,却也能看出精神颓靡。黎琳回头对谢星宇招了招手:“走了老谢。”
  谢承拿出手帕把溅在墓碑上的泥点擦了擦:“……爷爷,我过两天再来看你啊。”
  黎秋的爱骑载不了三个人,他索性就没开过来。他打了个电话给晏安,说差不多可以热菜了。三人打车到了小区门口,晏安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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