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让面无表情:“什么也没有。”
“……”
*
“哈哈哈哈哈哈!”周学凯边吃着早餐边嘲笑沈延, “延哥,这深山老林里哪有鬼啊?就算有鬼也被这破信号给憋死了吧。”
沈延:“……”
他恼羞成怒, 脖子上还残留着一点晕红, “还有完没完了?”
周学凯迫于老大的压力, 立刻转移话题。
一天也就在闲聊中度过。
许让其实挺在意沈延在衣柜里待着的事情——如果单单是怕鬼,不可能会是那副表情。
可接下来的几天, 他都没机会再去沈延的房间, 对方比他醒得早, 一大早就坐到了客厅里。
四个年轻人在别墅里待了一个星期。
回程的路上,周学凯如释重负, 在车上就开始打游戏:“一个星期没上号,队友肯定以为我出事了。”
苏林:“想开点, 可能他们第二天就换了个队友。”
周学凯:“……”
他以后改名叫“擅长被捉弄的周学凯同学”好了。
许让塞着耳机,他这次睡饱了不太困, 一直在玩小游戏, 偶尔抬头,就发现是沈延一直盯着这边看。
?
许让以为他也想玩这款小游戏, 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微信里就能搜到。”
沈延眼皮抽了下,“……没事。”
这次怎么还不睡?
他都已经做好了肩膀酸的准备。
结果许让就连续打了四个小时游戏,连个呵欠也没打。
车开到了许家门口。
几人下车, 许让对司机道:“麻烦把他们都送回去,我把地址——”
沈延:“不用了,我跟周学凯一起。”
许让回头,就看见他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沈延也愣了下,看了眼屏幕后挂断电话。
许让:“不接吗?”
沈延把手机随手塞进兜里,漫不经心道:“骚扰电话。”
许让没再问,把苏林家的地址给了司机,又带着周学凯取了原本放在许家车库里的车,沈延临走前还朝他摆了个炫酷的手势。
“……”
许让拳头硬了,但还是目送他们离开才回去。
*
沈延到家的时候,沈老爷子已经备好饭菜在家等着他。
“你把头发染回来了?”沈植上回有事不在家,沈延染头发他也没看到。
沈延拨了拨头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什么人都配不上你孙子?”
沈植瞥了两眼:“还算有了个人样。”
沈延:“……”
这是什么话?
保姆不在,客厅里就爷孙两人吃饭,沈家规矩不多,沈延边吃边跟他说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气氛温馨。
“对,爷爷,我有个事情想求你。”
沈植听完后,捋了捋胡子:“为了自己的幸福,连你爷爷都要利用吗?”
沈延:“……”
确实是大实话,他没办法反驳。
沈植又开口了:“也不是不能利用。不过,我这边也有事情要跟你说。”
沈延撩着眼皮,“最多十名,不能再多了。”
沈植:“……谁跟你说成绩?就你那成绩还能下降十名?还有下降空间?”
“……”沈延瘪嘴,“那是什么?”
沈植:“你妈和你哥回国了,前几天回的。”
他边说边看沈延,对方脸上没什么吃惊的表情。
“你见过他们了?”
“还没,但估计快了。”沈延心不在焉拨着旁边的汤,“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沈植立刻愠怒:“给你打电话干什么?我不是已经都跟他们说清楚了?”说完,又看着沈延,“你千万别跟他们出去,听到了吗?”
沈延“嗯”了一声。
气氛不如刚才温馨,两人不再说话,吃完各回到房间。
沈延洗了个澡,出来后还没开始玩游戏,手机又响了。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黯淡下去。
最后还是接了。
“喂。”沈延的声音没什么温度。
电话那头的态度截然相反:“小延……你终于接电话了……”
沈延:“有事吗?”
“我们前两天回国了。”听到小儿子接电话,林静雅欣喜万分,“这几天回了趟老宅,但你爷爷……总之,我和你爸爸想跟你一起吃个饭。”
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没有子柯。”
后面那个名字出来的时候,沈延眉眼瞬间变得锋利起来。
“不用了吧,你们回趟国不容易,不用给自己找不愉快。”
林静雅这边声音立刻就带上了哭腔,几乎哀求:“小延……跟妈妈一起吃顿饭好吗?算我求你了,好久没见到你了……”
半晌。
电话里传来沈延低低的声音。
“知道了。”
*
第二天下午。
林静雅那家餐厅地址在东区,是一家会员制的中餐厅。沈老爷子不在家,沈延正好不用编理由骗他。
打了个车到地方,餐厅的装潢很有情调很复古,花纹雕刻讲究。
沈延去了前台,服务员问他有没有提前预定,沈延报了包厢号后跟着上了二楼。
服务员把人带到门口就离开了。
沈延对着门敲了几下,门直接开了。
林静雅眼睛里满是欣喜,拉过他的手:“小延,你长这么高了!”
沈延顿了下,但也没松开她的手:“我去年就这么高了。”
林静雅有些失落,儿子看上去似乎不太高兴,但还是被母子相聚这份喜悦掩盖过去:“你头发染回黑色了啊,之前好像都是黄色,不过还是黑色好看。”
沈延“嗯”了声。
“快来坐!”林静雅把他拉到自己旁边的座位,“菜还没上,一会儿人到齐了再上,你爸爸在洗手间,马上就来。”
沈延朝周围扫了一圈,包厢大约可以坐十个人,但听林静雅的描述,似乎只有他们三个人。
正好,不用坐那么挤,免得大家互相不愉快。
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沈道然推门进来,一眼看到了沈延,顿了下,但也只是一瞬,表情立刻恢复如常。
“你来了。”
沈延:“嗯。”
沈道然坐下来,跟他中间隔了个座位:“最近学习怎么样?”
沈延漫不经心:“还行吧。”
沈道然皱眉:“倒数叫还行?”
眼看着气氛不对,林静雅赶紧转移话题,制止沈道然:“有进步就行。”
沈延冷哼了一声,丝毫没顺着台阶:“没进步,一直很稳定。”
林静雅的笑容僵在嘴角。
就在气氛尴尬的时候,身后门突然被推开——
“沈家估计就你一个,能安心待在末尾吧。”
这个声音一出来,沈延整个后背就僵住了。
他慢慢转过头。
两年不见,沈子柯也长高了,脸也张开了,变得更加俊朗随和。
当然,这只是表面。
林静雅和沈道然都惊讶:“你怎么来了?”
沈子柯冷笑一声:“看来我在这个家不受欢迎呢,连吃个饭都没有我的份。”
林静雅赶紧拉住他,叫服务员添了碗筷。
尽管再不耐烦,沈延最终还是坐下了。
可惜碗筷还没送来,沈子柯已经走到沈延跟前:“我记得你以前成绩不是很好么?怎么都稳定倒数了?还是心里有愧,装不下学习了?”
沈延眉宇间的戾气和烦躁一下子迸发,他突然起身,攥紧拳头,眼神冰冷:“你说什么?”
沈子柯没有丝毫胆怯地迎上那道目光,两人对视上。
沈延能看到他假笑的面具下,那双冰冷又凌厉的眼睛。
“我就是关心你,别理所应当变成废物。”
沈延攥紧拳头,胳膊上青筋暴起,似乎下一秒拳头就要打在沈子柯的脸上。林静雅立刻喊住他:“小延!”
沈延松开手,低头,“我先走了。”
林静雅:“小延,不能安静吃顿饭吗?”
沈延:“好像不能。”
说完,就要往门口走去。
沈道然:“沈延,坐下!”
他作为一家之主,说话时带着应有的威严:“你知道你妈为了这顿饭花了多少心思吗?沈子柯,你既然来了,就安静坐下,好好一起吃个饭,无关的话就不要说了。”
林静雅已经哭了出来:“小延……”
沈延顿下脚步。
片刻,他听到沈子柯若有若无的一声轻笑。
“怎么说你也是我弟弟,一起安静吃个饭还是可以的。”沈子柯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手指攀上沈延的肩膀,嘴唇贴近他的耳边,“我早说了,已经原谅你了。”
触碰的那瞬间,沈延太阳穴突突得跳着,他再也忍不住了,回头狠狠拽住沈子柯的衣领。
“滚。”
*
等反应过来后,沈延已经到了沈宅。
沈植坐在客厅里等着他,餐桌上有准备好的饭菜。
“臭小子,就知道你不会听我的话!跟他们能吃到什么东西,快过来!”
沈延浑身脱力,慢慢走到餐桌旁边坐下,他刚见过那几个人,一点胃口都没有,惨白着一张脸,却还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他跟沈植道歉:“爷爷,对不起。”
沈植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给自己找罪受干嘛?有些人不想见就别见,行了行了,脸跟死人脸一样,看着就烦,赶紧滚回楼上睡觉。”
沈延拖着脚步上楼,身体虚浮,一进房间就把自己摔在床上。
刚才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很乱。
沈道然和林静雅拦住他。
他甩开他们。
出了餐厅。
林静雅边哭边跟出来。
他一次都没回头看她。
……
沈延冲了冷水澡,出来后手机一直在震动,想也不想都知道是谁打来的。
他关了手机,蒙上被子。
晚上十点,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
沈植看着餐桌上已经凉掉却没有动几口的饭菜,叹了口气。
旁边的保姆小心翼翼道:“要再热一次吗?”
沈植:“倒了吧,他不会吃的。”
保姆点头,没再说话,只把饭菜都收拾好,在厨房忙活着。
她是五年前来沈家的。
那时候沈植还是一个人住,偶尔过节的时候,沈家父母会带着两个小孩过来看望。
两个小孩长得很像,哥哥沈子柯比沈延大两岁,虽然才刚进入青春期,脸上就有了俊朗的轮廓。
沈延那时候才十三岁,少年干净得像个糯米团子,整天跟在沈子柯身后,偶尔调皮去花园里逗个狗。
那时候沈延的头发还是黑色,成绩优异,被夸奖时还会害羞得耳根子都红透。
后来,她再看到沈延时,头发已经变成黄色,说话语气也懒散松垮,经常逃课,成绩一落千丈。
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她大概知道沈延改变的原因。
就算消息被花钱封锁了,沈家的事情也被圈内人传得差不多。
两年前,沈家发生过一起绑架事件。
沈子柯和沈延两人都被绑架了,绑匪给沈家打了电话,要求用巨额赎金换回两个孩子。
中间具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有惊无险,两个孩子都回来了,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沈子柯性情大变,似乎心理受到伤害,只要沈延一靠近,就会朝他摔东西,甚至破口大骂——
“你就是想让我死!”
“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滚开!”
两兄弟再也没办法像以前相处,于是沈家父母带着沈子柯出国,沈延则被送到了沈氏老宅这里,跟沈植住一起。
一开始,沈延也不像现在这样,还会每天跟沈母视频聊天。
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那边很少再打电话过来。
沈延也彻底变了样子。
保姆猜测过沈子柯性情大变的原因——可能是当初被绑架时沈延抛下了他自己先跑了之类的事情,确实残忍,留下心理伤害也是有可能的。
但也没必要一直把沈延丢在老宅这边。
两年了,沈家的人一次都没来看过沈延。
“水要流出来了。”
沈植一句话让她回神,迅速关上水龙头,道歉道:“对不起,我下次一定注意。”
“没事。”沈植叹口气,朝二楼那件紧闭的房门看了眼,“干完了就回去吧。”
保姆手脚麻利干完了活,不再瞎想。
*
沈延睡得很不踏实,似乎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身上,没办法挣脱开。
那是个冬天的夜晚。温度很低,月光洒在路上,给地面渡着银色的纱。
可沈延来不及欣赏这些。
他被人牵着,往前拼命的跑,嗓子和耳朵被寒风刮得生疼,像冰刀割裂一般,风挤进肺里,整个身体都麻痹了,只凭着意识往前跑。
突然,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狠狠摔在地上,他感觉下巴和右边脸颊隐隐有热流淌下。
好疼!
可他来不及管这些,身后还有人在追他们。
他得立刻起来,得重新牵住之前牵住他的那双手。
然而当他抬头的时候,那双手却不见了,只剩下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想喊住他,可嗓子疼得没办法发出声音,他想站起来跟他一起离开,可对方没有回过一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