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开日记,看到池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编辑了一条新的记录。
2019年1月20日/编辑者:池妄
今天因为马甲的事,跟他闹了点儿小矛盾,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
虽然口头上已经道歉过很多次,书面上我再郑重重复一遍:对不起。
苏苏,我在回程的车上,百度了未名湖的照片,风景很漂亮。等考上大学,我们就在那儿接个吻吧。
不要担心未来,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一切有我。
苏敛把那段话反反复复看了几遍。
他本以为池妄这么大大咧咧是察觉不到自己的担忧和紧张,时不时地口无遮拦,一不留神就惹人生气。
但在这种细微情绪的波动上,这人永远都特别敏锐,总是能轻而易举洞察个清清楚楚。
苏敛眨了眨眼,感觉心脏一片酸软,紧接着一股汹涌的酸涩席卷而来。
想着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一个人能够分担苦楚,这趟穿越,也不算白来。
2019年1月20日/编辑者:苏敛
听到他要出去度假十几天,有点不开心,但我会想他的。
矛盾一笔勾销,不会冷战,我舍不得。
但是池哥,记得每天发信息,我会回复。
刚发送过去,微信就收到了一条信息:苏苏,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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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十几天里,苏敛真的每天都会收到池妄骚扰不断的短信,几乎是占据了白天所有空闲时间。
有时候是纯粹的照片,那人穿着泳裤,阳光下一身漂亮的肌肉,背后是碧海蓝天,看上去和自己裹成球的装扮相当割裂。
有时候是语音,絮絮叨叨吐槽当地的食物,难吃又贵,顺带羡慕苏敛可以吃到正宗的麻辣小面。
这种时候,苏敛就会相当恶劣的配图发送过去,惹得人只能眼馋。
更多的时候是直白的文字,说很想他,想要回去,想要拥抱,想要接吻。
明明隔得很远,日记却每天都在更新,一天比一天的字数更长。
那人明明不在身边,苏敛却感觉他时时刻刻都在。
随着年末越来越近,他在手机上盼着日子一天天倒数回来的时间,过一天,就叉掉一天。
除夕当晚,纪英又上门来闹了一趟,手上提了过年礼物,嘴上倒是刻薄。
说来说去还是房子的事儿,没完没了。
这回苏敛硬气了不少,直截了当回:“等我高考毕业拿到奖金,给你五十万,把房产证全部改成我的名字。以后我们一拍两散,此生不见。”
纪英表情五味杂陈,声音尖锐:“此生不见,你说得出口?我是你亲妈!”
“别的亲妈可干不出这事儿。我不想见到你,不管这房子以后怎么样,到时候都跟你没关系。不拆,这就是个不值钱的小破房子,拆了,就当是给我和爸这么多年的补偿。怎么算,都很合理。”苏敛面无表情,淡淡开口。
眼前那个几岁的小男孩好像陡然长成了一个锋利的少年,正在飞速朝着成熟的成年人逐渐转变。
她错过了太多关于苏敛的成长时间,一时之间,觉得很是恍惚,恍惚得几近陌生。
苏敛又说:“不行的话,连这五十万都没了。”
良久,纪英才默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那请你离开,我跟爸还要吃年夜饭。”苏敛打开房门,下了逐客令。
纪英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欲言又止:“小苏,你真的以后不见我了吗?”
“会再见一次,就是我们转移名字的时候。”苏敛语气冷漠得如同AI,不带一丝感情。
在三番五次上门只为了一个并不知道何时拆迁的房子的时候,苏敛的心早就已经死了个彻底,他的亲人永远都只有苏华生和池妄,没有别人。
看着女人神色尴尬地出了家门,那一抹红色大衣缓慢消失在视线里,苏敛才觉得一直紧绷的后背松了下来。
真正说出口的时候,没他想象中那么艰难。
苏华生全程沉默着听完,这会儿才缓缓开口:“别理她,过来吃饭。”
苏家的老一辈都去世得早,每年年夜饭只有父子两人,简单的饭菜搞定,三菜一汤,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隔壁邻居都挂上了春联和喜庆的装饰,热热闹闹的,只有自己家里还是一样的冷清。
空气冷得连说话都是一团白雾,安静的饭桌上,苏敛突然很想念池妄。
那个人总是带着一帮朋友,很是闹腾,见缝插针的把那些孤独的空隙填得满满当当。
仔细一算,那个人已经走了整整十六天。
百无聊赖吃过饭后,苏敛靠在沙发上,点开对话框给池妄发送信息。
手指落在键盘上,一时间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口。池家人多,乌泱泱一大家子人估计还在吃年夜饭,这会儿打扰显得不太合适。
五人小群里在发红包,苏敛点进去随手一按,抢到了个手气最佳。
[九九九小机灵]:敛哥,这不发一个不合适吧?
[SU]:发,大家除夕快乐
[双木]:好久不见,你一个人在家干嘛呢?也不出来找我们
[SU]:刷题,预习
[词词]:不愧是学神,这么刻苦!我要向你学习!
[词词]:@双木,你不要拖我后腿啦!
苏敛乐了,隔着屏幕都能脑补宋嘉词结结巴巴的语气,正微微扬起嘴角,终于看到池妄发来了一条私信。
[妄想妲己]:我不找你,你宁愿水群也不找我是不是?
[SU]:没,我猜你在吃饭,忙着呢
[妄想妲己]:再忙,回男朋友条信息的时间还是有的
[SU]:我刚吃过饭,准备看春晚
[妄想妲己]:今天收到了多少压岁钱?别的不说,我爸还挺大方,给了两万
苏敛沉默了几秒,才慢吞吞打字回道:我没有收到,都这么大了还要什么压岁钱
过了好一阵儿,才收到池妄的回复信息:我这边人太多,他们在叫我,我先过去,你自己早点睡
没有秒回,看样子是真的在忙。
“渣男,才回了几条信息就跑。”苏敛嘴上骂骂咧咧嘀咕了一句,抬手锁了手机屏。
原本想跟池妄视频一会儿,解解相思之苦,看这副大忙人的样子,估计又是泡汤。
苏敛仰头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没睡一会儿,又被电视的声音吵得睁开眼。
“看完这春晚节目单,感觉没什么意思。”苏华生抬眸看了两眼,把音量关小,有些嫌弃出声。
苏敛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低声说:“大点儿声吧,显得热闹。”
他靠在沙发上,跟苏华生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十一点,苏华生撑不住先进了房间睡觉,空荡荡的小房间就只剩下自己一个。
到底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仪式感,过了除夕,总归要过了十二点才算是进入新年。
苏敛从衣柜里扯了件厚重的羽绒服裹着,坐在家门口的门槛上看月亮。只是云层太厚,月光都变得晦暗不明。
今晚实在冷得厉害,稍微坐一会儿,就冻得手指脚趾几乎都要结冰。
苏敛撑着下巴抬眼看着蒙了一层雾气的星空,倏地察觉到鼻尖一凉,不知是雪还是雨落了下来。
紧接着,越加细密的雪夹杂着细雨飘下,落在地上,消失不见。
他点进朋友圈,看到齐刷刷都在刷屏一个话题:雾城下雪
这个城市虽然常年云雾不散,阴冷潮湿,但下雪的时候极少,好几年都碰不上一次。南方的孩子见雪太少,个个激动得跟疯了似的。
苏敛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最顶端,隔绝寒冬萧瑟的寒意。
时间缓慢地走到十二点,又到十二点半,再逼近一点。盯着手上池妄送的手表,指针一圈一圈的划过。
新的一年,巷子里家家户户从热闹又逐渐安静下来,池妄仍然也没有出现。
苏敛垂眸自嘲,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他从天而降给自己惊喜么?好像这个想法实在是幼稚可笑。
浑身冻得发僵,苏敛摸出手机跟池妄发送信息:春节快乐,猜你还在忙,我准备睡了,晚安
这回对面倒是回得很快:居然撑到了快一点,养生酷哥人设崩塌
[SU]:跟你在一起后,都熬了多少次夜了,你跟我说这个?
[妄想妲己]:别冻着,进屋,外面冷
[SU]:?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苏敛猛然抬眸,看着巷子口那端有个身影朝着自己狂奔而来,越来越近,心跳也越发得快。
空中洋洋洒洒的细雪飞扬,那人从暗处一点点的显露出轮廓,每露出一点,苏敛的心跳就更重一分。
等到完完全全站在路灯下,池妄穿着长至脚踝的大衣,头发因为奔跑显得微乱,脖颈上缠绕着自己平安夜送的围巾,在月光下笑得格外温柔。
思念了十几天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苏敛缓慢眨了眨眼,保持着僵硬的动作,愣在原地。
“看傻了?”池妄缓慢走近,脚尖抵着他的脚尖,弯腰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苏敛抬头看人,视线舍不得从他脸上挪开,盯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掐了他的手臂。
听到倒吸一口的凉气,苏敛才确认,是真的,不是想象。
“你怎么会来?刚刚不是还在海岛?”苏敛盯着他的眼睛,喃喃出声。
池妄垂眸看他,温热的掌心碰上苏敛有些冰凉的脸颊,一点一点捂热。
声音因为连续奔波显得有些疲惫:“我买了最近一班飞机回来看你,早上六点就回去,只能呆几个小时,背着我爸偷偷过来的。”
这人带着细雪寒风,风尘仆仆,千里迢迢,真的只是为了见自己一面。
苏敛从门槛上起来,扣住他的手,有些心疼地轻声问道:“反正再过几天就回来,这么折腾不累么?”
池妄看到苏敛漂亮的眼睛里那层雾气慢慢散开,眼里亮起一层很浅的光,觉得这一趟不算白来。
他抬手把人搂进怀里,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苏敛手上。
“因为我想在春节当天,给苏敛小朋友送上独一份的压岁钱。”
“让他知道,可以永远当一个快乐的小朋友。”
第59章 Chapter 59
手上捏着那个沉甸甸的红包,苏敛呆呆愣在原地,说不上来现在是什么心情。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收到过长辈的红包,也不觉得有什么。
小时候看到同学攀比压岁钱,苏敛总是一脸冷漠站在一边,嫌弃幼稚。
只是现在细想起来,看着大家都触手可及的东西自己却没有,也许只是嘴硬,得不到所以表现出不在意。
时隔多年,当初在一起之后,他收到的第一个压岁钱红包,是来自池妄。
而穿越回来,仍然是一样,那个人从几千公里外赶来,只为了给自己送上一个新年祝福。
此刻的场景和脑海里的记忆悄然重叠,苏敛内心百感交集,酸涩得不行。
池妄骨子里的温柔,不管是十几岁还是二十几岁,从来没变过。
在所有事情都朝着自己压过来,逼迫着成长的时候,他总是无条件地把自己当作小朋友。
仿佛只要池妄还在,自己就永远不用烦恼长大。
“太折腾你了,是突然买的机票?”苏敛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凌晨一点。
池妄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看到你发给我的信息,心里酸酸的,就没忍住。好在除夕当晚航班不挤,临时能买上票。就是零点的时候还在飞机上,没来得及跟你掐点发信息。”
“池哥,谢谢你。”苏敛手里拿着红包,抬手缓缓抱住人。他低头贴在他的肩膀上,把眼睛里的雾气艰难憋回去。
池妄抬手揉了揉头发乱糟糟的脑袋,低声问:“感动了?不枉我跑这么一趟。”
苏敛闷闷地嗯了一声,抱着人不放。手是冷的,但心里暖得厉害。
“要不要先进去?今天居然下了雪,外面好冷。”池妄抬手把围巾系在他的脖颈上,笑着说,“你知道我穿着短袖短裤在机场换衣服有多狼狈。”
脑补那个手忙脚乱的场景,苏敛没忍住笑出声。
他看着池妄头上落下的细雪,侧头在唇边亲了一下,低声说:“想你了。”
心里的情绪实在压抑不住,止不住地想要全都说给他听。
“我也想你想得要命,好像瘦了点儿,没好好吃饭是不是?”池妄收紧手臂,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大概量了量,腰好像又细了一圈。
“没什么胃口,就吃得少。”苏敛把难捱的日子三言两语带回去,动作很轻地推开房门,“我爸睡了,你动作轻一点。”
池妄跟着苏敛勾着腰轻手轻脚地进屋,带上房门,动作鬼鬼祟祟,真跟偷情似的。
进了卧室,苏敛才松了口气,脱下围巾和羽绒服,打开暖气。
房门关上,两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苏敛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十几天不见,好像肤色被晒得更深了一点,看上去比之前更健康,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蓬勃的荷尔蒙,勾得人心痒。
他伸手悬在空中,主动说:“你不跟我抱一下?”
池妄乐了,弯着眼睛说:“不光要抱,还想亲你。”
他把大衣解开随手扔在旁边的凳子上,快步过去捏住人的后颈,抵在床边上。
微微偏过头,鼻尖蹭着鼻尖缠绵了几秒钟,动作轻柔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