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曲敬肯定是没有家里钥匙的,他敲了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许久未听过的声音。
“谁啊……”
脚步声渐近,门被打开,夏奕衡看到了聂曲敬的爸爸,也只是五十多岁的年纪,却苍老的仿佛六七十岁,聂爸爸看到聂曲敬来了,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三个人就这么站着,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过了一分钟左右,聂爸爸才回过神来,侧身让了条路。
“回来啦……进来吧。”
聂曲敬牵着夏奕衡,也不看他爸,直接进了屋。
屋子并不大,进屋就是餐桌,右拐是一间不算大的卧室,一台很小的电视摆在桌子上,电视里放着战争片。
外面很冷,屋子里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暖气没空调,连个小小的取暖器也没有,床上被子掀开,里面有个热水袋,想来刚刚聂爸爸应该是捂在被子里看的电视。
“坐。”聂爸爸有点局促的端过来两个凳子放在床边,让他们坐。
“谢谢叔叔。”夏奕衡乖乖接过凳子坐下,又扯着聂曲敬的衣服让他坐下。
“这位是……”聂爸爸看着夏奕衡问。
夏奕衡连忙回答:“叔叔好,我叫夏奕衡,是曲敬师哥的后……”
“他是我爱人。”
聂曲敬打断了夏奕衡。
夏奕衡愣了。
聂爸爸也愣了。
聂曲敬和聂爸爸对视,眼神里没有一丝躲闪,告诉他这件事,本身就是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夏奕衡也没想到聂曲敬这么快就进入正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了看聂曲敬又看了看聂爸爸,最后干脆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聂曲敬的话。
“爱人?”聂爸爸貌似还没能消化这句话。
“我过来就只是来告诉你一声,没有打算征求你的意见,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他都是我的爱人,这点不会变。”
聂曲敬一番话,气氛更凝重了。
夏奕衡看着聂曲敬,伸手过去牵住了他的手,聂曲敬反握住夏奕衡的手,收紧。
聂爸爸看着他们的动作,看了看聂曲敬,又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夏奕衡,最后叹了口气。
“知道了。”
他自己心里清楚,的确自己的意见改变不了任何事,哪怕他拒绝,哪怕他反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想法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甚至可能决绝到老死不相往来,他年纪已经大了,很早之前就把很多事都想开了,他管不了聂曲敬,也没资格管聂曲敬,聂曲敬今天能来告诉他这件事,甚至让他心里有些欣慰,最起码聂曲敬有想到他。
聂曲敬没想到他爸这么快就答应了,一时间有些发愣,手上都泄了力,只用手指勾着夏奕衡的手指。
“就是为了说这个才来的,那说完就可以走了吧。”
他以为聂曲敬是回来看他的,结果聂曲敬只是来告诉他这件事的,那他也没必要自找不快。
聂曲敬没说话,也没动,他以为他爸会冲他发脾气,会对他说你从来都不听我的话,会让他和夏奕衡分手,可是他什么都没说,而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夏奕衡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打破这个气氛,就感觉聂爸爸轻轻碰了碰他,他抬头看过去,聂爸爸对他使了个眼色。
夏奕衡懂了他的意思,拍了拍聂曲敬,小声说:“我不是买了点东西的吗?放车上了,你过去拿一下。”
聂曲敬一愣,又立刻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出了门。
聂爸爸看到聂曲敬出门了,转身就走到电视下的桌子旁,打开抽屉开始翻东西。
夏奕衡不解,站在原地没动。
聂爸爸没一会就转身过来了,伸手递给了他个红包。
“叔叔!”夏奕衡立马后退,一边摆手一边说,“您的钱我不能要!”
“拿着。”聂爸爸直接把红包塞进了夏奕衡手机,用手紧紧捂着怕他松开。
“我怎么好要您的钱。”
聂爸爸叹了口气,说:“我知道曲敬恨我,他今天能来和我说这件事,我都挺开心的,我这一辈子没能为他做点什么,一直也拖累着他,我有工作,也有工资,不能给你多的,这一点是我的心意,也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刚好过年了,给你包个红包,喜庆。”
“叔叔……”
“挺好的。”聂爸爸松开了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夏奕衡,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堆起,“长得确实好看,难怪曲敬喜欢。”
夏奕衡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在他的印象里,聂爸爸就是聂曲敬口中那个抽烟喝酒赌博还喜欢发脾气的人,所以他都做好了聂爸爸要是冲聂曲敬发脾气,他就凶一把护着聂曲敬的准备,可是谁知道,见面了却是一个好脾气的叔叔罢了。
“叔叔……”夏奕衡抓着红包有些不知所措。
“我也不懂你们那些,小夏啊,是姓夏吧。”
夏奕衡点了点头。
聂爸爸又抓住了他的手,看着他,带着笑意眼睛却有些湿润。
“曲敬就交给你了。”
夏奕衡出来了,聂曲敬站在门口,脚边摆着一堆东西,夏奕衡分了两批把东西拎了进去,和聂爸爸又说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就出来了。
聂曲敬见他出来了,把手伸了过去,夏奕衡就笑眯眯的牵住了聂曲敬的手,两个人一起往外走。
本来谁都没说什么的,但是聂曲敬走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他和你说了什么,还要把我支开?”
“很有眼力见嘛。”夏奕衡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把红包拿了出来伸到聂曲敬眼前抖了抖,“叔叔给了我一个红包。”
“给你红包干什么?”
“说是见面礼,刚好过年嘛,就给个红包给我了。”
“没说别的?”
夏奕衡停住了脚步,转过去面对着聂曲敬,认真的问:“你希望他和我说什么?”
聂曲敬看着夏奕衡的眼睛,几秒后摇了摇头,牵着夏奕衡继续往前走:“他没骂你就行。”
“没骂我,还夸我长得好看呢,说难怪你会喜欢我。”
聂曲敬笑了一声,他觉得夏奕衡哄他玩儿呢,他爸哪会说这种话。
两个人走到车边上了车,夏奕衡系安全带时突然“啊”了一声,然后拍了把聂曲敬的大腿:“叔叔还说了一句话的。”
“什么?”
“他说。”夏奕衡放沉了声音,学着聂爸爸的语气说,“曲敬就交给你了。”
聂曲敬愣了,看着夏奕衡,过了好久才垂下眼移开了目光,声音带着笑意:“说的像是要把我嫁出去了一样。”
“对哦。”夏奕衡假装被点醒了的样子,“我应该在叔叔那句话之后问问他的,愿不愿意把你嫁给我。”
“他愿不愿意有什么用?”聂曲敬扭头看向夏奕衡,“我愿意就行。”
夏奕衡抬手挠了挠聂曲敬的下巴,笑得鼻子皱起,跟只猫一样。
聂曲敬启动车,慢慢往外开,夏奕衡一边玩手机一边吃林絮絮那个糖一边酸得皱起整张脸还想往聂曲敬嘴里塞一个。
聂曲敬紧闭着嘴不张开,他现在在开车夏奕衡也不好闹他,干脆作罢,反手塞进了自己嘴里,继续皱脸。
“你说……”
夏奕衡正想抽张纸擦擦自己被酸出来的口水,就听见聂曲敬说话了,语气很正经。
“你说……我要原谅他吗?”
夏奕衡抽纸的动作停了,过了几秒才把纸抽了出来擦了擦嘴巴,然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聂曲敬十分轻微地叹了口气。
夏奕衡想了想,接着说:“我没有经历过你经历过的那些事,所以没资格替你做决定。”
“但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陪着你。”
聂曲敬笑了,“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夏奕衡放轻松了语气,问:“我们要去阿姨那儿吗?”
“不去了,她那儿小孩多,把我们俩的事听过去再捅出去就不好了。”
“行,那我们先回家休息,明天去我家。”
“好。”
夏奕衡盯着聂曲敬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笑着撑住下巴扭头看向了窗外。
他其实根本没有给聂爸爸买那么多东西,那一堆东西里面存在的取暖器就更不可能是他买的了。
有些事,聂曲敬不提,夏奕衡也就不说。
第四十六章
第二天两个人依旧选择自驾回家,夏奕衡家比较远,开车得五六个小时,两个人早上出发,轮流开车,等到夏奕衡家的时候也已经是下午了。
夏爸爸夏妈妈都知道夏奕衡要带人回来,中午做好了饭就等着,夏奕衡让他们先吃他们也不听,愣是等到两个人下午快到了,他们才又去把菜热了一遍。
聂曲敬提着一堆礼物进了门,夏妈妈看到他眼睛都笑弯了,一口一个“小聂比电视上还帅”“小聂真高”。
聂曲敬也一直挂着笑容,“叔叔”“阿姨”叫得亲切。
夏奕衡看他师哥这样觉得好笑,他还从来没见他师哥这么拘谨过,就仿佛吃饭都怕发出声音一样。
“你吃饭就吃饭,老看小聂干什么。”聂爸爸看夏奕衡咬着筷子冲着聂曲敬笑,没忍住开口训了他一句。
夏奕衡也不怕他爸爸,笑眯眯地说了句:“我师哥好看我肯定看他啊,不然看谁?”
“看我啊!”夏爸爸瞪眼,“你和我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不好看你哪里会这么好看。”
夏奕衡撇嘴,聂曲敬没忍住笑了,抬手给夏奕衡夹了一筷子菜:“吃饭吧。”
夏奕衡听他师哥的话,没再和自己爸爸争,乖乖开始吃饭。
“诶,小聂啊。”夏妈妈突然开口了,“你有女朋友没?”
夏奕衡和聂曲敬都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对视了一眼后又都看向了聂妈妈。
他们俩这反应把聂妈妈弄愣了,于是看向夏奕衡问:“我问错话了?”
“没。”聂曲敬接过话头,笑着摇了摇头,“阿姨,我还没女朋友。”
“哎呀你们娱乐圈的人,这么晚都不谈恋爱。”
“妈……”夏奕衡伸手扯了扯夏妈妈的衣服,“别提什么女朋友了,我等会有话和你说。”
夏妈妈看夏奕衡这样,以为是聂曲敬最近才受了什么情伤心里不舒服,于是也自觉的不再问了。
夏爸爸听到夏奕衡这么说,反而不开心了:“怎么?就只和你妈说不和我说?”
“你要听也行。”夏奕衡巴不得两个人一起说呢。
吃完了饭,夏奕衡洗碗,聂曲敬帮忙,两个人挤在不大的洗碗池边,一个洗一个冲。
“你是要说我们的事了吗?”聂曲敬问。
夏奕衡不解:“我带你回来不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聂曲敬摇了摇头:“我没打算让你这么早和家里坦白。”
夏奕衡洗碗的手停了,扭头看向聂曲敬:“为什么?”
“我和家里人本身就关系不好,他们有什么想法对我都没影响,可是你不一样……”
刚刚对夏妈妈夏爸爸和夏奕衡相处方式的观察,也让聂曲敬决定了暂时不要坦白。
夏奕衡没说话,只是看着聂曲敬。
聂曲敬接着说:“你要是坦白了,今天肯定会不欢而散,如果之后叔叔阿姨接受了都还好,不接受呢?我不想看着你和家里关系破裂,也不想让你伤心。”
“那你的意思是,这次不坦白,过一段时间坦白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你觉得可能吗?”
“我只是觉得等叔叔阿姨对我了解一些后,会顺利一些。”
“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我们一年有几次能回家,你有几次能跟我回家?就算你每一年见我爸妈一面,那要几年他们才会对你了解?我要几年才能告诉他们你和我的事。”
夏奕衡从来没有这么严肃的和聂曲敬说过话,一时间聂曲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只是伸出手,想去抓夏奕衡的手。
夏奕衡躲开了。
他看着聂曲敬,一字一句的说:“聂曲敬,我答应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就什么都没怕过,我相信你,你做什么我都愿意支持你,那也请你相信我的决定,我的选择。”
聂曲敬想,他们这应该是吵架了吧,他想抱抱夏奕衡,想和他说对不起,想告诉他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是我过于担心你了。
可是聂曲敬还没动,就见夏奕衡拿起一个盘子,后退了一步,然后把盘子狠狠摔在了地上,大声说:“好!分手就分手!”
聂曲敬愣了。
客厅的夏爸爸夏妈妈早就听见他们在厨房说话了,只是听不清,也就没当回事,结果突然盘子也碎了,夏奕衡还大声吼了句什么,气冲冲的就走了出来,往沙发上一坐,眼泪就下来了。
“怎么了这是?”夏妈妈又急又心疼,抽了张纸给夏奕衡,又扭头看了眼站在厨房门口有些无措的聂曲敬,声音都大了不少,“洗个碗怎么还吵架了?”
“他要和我分手!”夏奕衡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声音都颤抖了。
“分……分什么手。”夏爸爸夏妈妈愣了。
夏奕衡哭得厉害,抽着气一句完整的话说出来都累:“谈了,谈了都两年了,说分手,就,就分手!怎么这样啊!”
“谈了两年了?”夏爸爸夏妈妈更懵了,脑子完全转不过来了,“你在说什么。”
“他要和我分手!!”夏奕衡手一甩腿一蹬,撒泼一样,“我不分!凭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