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桥低头搅拌着咖啡,半晌才幽幽的说:“我在想,我是不是不该这么逼他。”
“他的情况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婚也是我情愿的,离婚……也是我自己的决定。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变过,我是不是不应该对他太过期待?”
舒桥支着下巴惆怅的叹了口气,“那年结婚之前,我曾雄心壮志,自以为可以改变郁柏丞,一步一步的接近他,让他慢慢地看到我。”
“可是时间证明,我输了。”
“我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我明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却还要狠心逼他走出来?其实最初我不就是已经想好了,只要能和他一起好好过日子,即便没有什么水花,也无怨无悔吗?”
辛玉轻笑:“没办法,人本来就是贪心的嘛,谁不想得到自己喜欢的人全部的感情?你和他朝夕相处,时间越久就越希望对方给自己回应。”
舒桥沉默了片刻,赞同的说:“所以说来说去,的确是我太贪心了。”
“我既想要留他在我身边,又想要他一心一意的爱我。”
“他有他自己的世界,非常热爱他的事业,我应该就算是他人生里一个镶好的金边。”
“那你说,离婚这一步……我是不是走错了?”
从来都无比自信张扬肆意的舒桥,人生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
辛玉无言,自嘲一笑:“我觉得吧,即便你不离婚,你俩也不可能长久。”
“别忘了我们都是beta,而AB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你们之间差的又何止三观理念的不同?在他的天性中,从来就不需要你。”
舒桥一愣,怔了半晌没有说话。
辛玉眼底有些湿润,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己,苦笑着自言自语:“所以啊,是天意都说你们不合适。”
“我觉得,你该放弃。”
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舒桥,他良久没说话,而后徒手狠狠地把金属咖啡勺拦腰折断,脸上浮出一抹凶狠来:“不合适?”
“只要我不承认,谁敢说我和他不合适?”
“老子在他身上浪费了整整十年的光阴!你觉得我会甘心在这时候放手?”
“就算真的不合适,我也要强扭下来,除非哪天我死了!”
辛玉凝视了他许久,低声道:“假如我有你的这份勇气,说不定我也能赢。”
“也怪不得外界都传闻说你们舒家的人个个都是疯子,宁可撞死在南墙上也不回头。”
“郁柏丞遇到你,也不知是幸运还是可怜。”
两人对坐无言,隔着一扇玻璃的窗外就是明媚的夏日阳光,可他俩却神色郁郁,完全看不出一点年轻人的朝气蓬勃。
第29章
晚上十点,舒桥洗了澡正要上床躺下,忽然手机响了。
“这么晚了,有事吗?”他接了起来,不太明白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值得郁柏丞这么晚了还要给他打电话,通常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准备入睡了,结婚三年一直是雷打不动的生物钟。
郁柏丞在那边停顿了片刻,然后才说:“你上次跟我说,让我给你讲笑话,还听吗?”
舒桥:“……”
他把手机拿下来,盯着屏幕上的名字看了半晌,确认的确是郁柏丞没错,大半夜的他是抽了什么疯?
“那、那你讲吧。”舒桥有一丝的好奇。
于是,电话那头的郁柏丞清了清嗓子,真的开始给他讲笑话。
“小红去买披萨,店员问她切成6块还是12块。小红说要切成6块,12块她吃不完。”
舒桥:“……”
郁柏丞干巴巴的讲完,发现舒桥没有任何表示,忐忑的问道:“不好笑吗?”
“那我再换一个。”
接下来的十分钟,郁柏丞就开启了奇怪的模式,用仿佛在化学公式的语气一板正经的逐个给舒桥说笑话,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多无聊冷笑话。
舒桥估摸着,郁柏丞现在指定是照着什么笑话大全之类的东西念的。
“是不是……都不好笑?”郁柏丞在那边讲了很久,却没听到舒桥说话,低声问道。
别说郁柏丞讲得都是冷笑话,就算是真的好笑,被郁柏丞这波澜不惊严肃冷淡的口气读出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开心。
舒桥深深地叹气,他知道郁柏丞已经尽力了:“讲笑话不适合你。”
郁柏丞静默了一会儿,也跟着说:“我知道。”
“你都是哪里找来的这些东西?”舒桥听出他的落寞,试图转移话题,“弯弯给你弄的?”
郁柏丞说:“不是,我是去书店买的。”
“上次看电影,你好像很不开心,我回来后想了很多天,如果你想听我讲笑话,我可以学。”
舒桥握着手机半晌没说话。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郁柏丞竟然为了讨他开心能做到这个地步。其实那天他也不过就是随口一说,过后就把这事忘了,可郁柏丞却当真了,还专门跑去书店买书,然后认认真真的回来念给他听。
某种程度讲,郁柏丞让人又爱又恨,明知他所做的一切或许和爱情无关,却又还是忍不住感动于他笨拙的行为。
舒桥长久的不说话,郁柏丞也沉默了,良久才道:“舒桥,我是不是……又让你不高兴了?”
“不是。”舒桥此时才回神,“我并没有不高兴。”
“笑话的确不好笑,但你却让我开心。”
郁柏丞不能理解这句话前后的逻辑,在那边思考了很久很久,舒桥明明不喜欢他的笑话,却又觉得高兴?
为什么呢?
他想不出原因,但舒桥高兴的话,他也就放松了:“那我以后再给你换着讲,也许有哪个笑话是你喜欢的。”
舒桥无奈扶额,“傻子。”
他很想告诉他,让他开心的并不是笑话本身,而是从郁柏丞那里流露出来的,对他的认真在乎。
不过他就算说出来,郁柏丞多半也是不理解的。
挂了电话,舒桥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接下来的几天,郁柏丞每晚准时准点的打电话来,带着他那些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笑话,一遍一遍的念给舒桥听。舒桥起初还有些触动,听多了也难免上头,因为郁柏丞的声音听起来和念经并没有什么分别。
他常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而郁柏丞通常不会打扰他的好眠,自动自觉地挂断电话。
这么一来二去,舒桥竟然也习惯了每晚的睡前笑话故事,但他不敢说出去,这么大个人了还要听老攻讲笑话睡觉,
着实丢人。
‘晚上出来聚会吗?’
谢晓然在群里发消息,她刚交了个新女朋友,要带来给她们认识。
反正晚上有空,舒桥酒瘾犯了,便在群里应了一句,恰好这时郁柏丞也发了消息过来,问他要不要晚上一起吃饭,已经先答应了谢晓然,舒桥自然不会爽约,于是痛快的拒绝了。
郁柏丞很久才给他回信,虽然没说什么,却总给人一种失落的感觉。
舒桥完全不能想象他竟然能从郁柏丞身上感知到这么复杂的情绪,他拒绝郁柏丞约饭又不是一次两次,怎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他还在纳闷,很快叶扉和舒露就给他解惑了。
收到大姐和嫂子的大红包时,舒桥才恍惚的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
郁柏丞肯定不可能记得他的生日,因为他自己就从来不过生日,结婚三年他都是跟朋友和家人一起庆祝,郁柏丞从未参与过他的每一次生日聚会。
他今天的约饭也许只是刚巧,又或者是弯弯提醒的他,总之不会是郁柏丞的本意。
舒桥收回心思,开始专心工作。
晚上七点,舒桥准时到了和谢晓然约好的老地方,然后才发现原来人都在,除了舒航外出未归,基本上他认识的关系好的人都到了。
“生日快乐!”夏琦笑眯眯的给他戴上生日帽,“你是不是又忘了今天是你生日?”
舒桥坐了下来,笑着说:“我真的忘了。”
“今年是你离婚后第一次过生日,要好好热闹热闹!”夏琦一挥手,亮出了满桌的酒瓶。
舒桥哪有不喝的道理。
谢晓然此时也开始给各位介绍自己的女朋友,那是个长相极为甜美的姑娘,好像也是个Omega,和谢晓然看起来很相配,看谢晓然的态度,显然是不打算做海王了。
舒桥真心地给她俩敬酒,一桌人高高兴兴的,就和往年给舒桥庆生一样。
大概是很久没有和朋友们一起喝酒,舒桥在桌上一瓶一瓶的往下灌自己,那架势仿佛不要命了,舒露皱着眉把他的手按住。
“喝这么多干什么?”
舒桥轻笑:“怕什么,我又喝不醉。”
“喝不醉也不能乱来。”舒露坚定地说,“你要是再这么不分轻重,我就把你带回家,别想一个人住了。”
舒桥撇嘴,对着夏琦说:“你就不能管管她?”
“我可管不住。”夏琦笑眯眯的,他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说是双胞胎,还有两个多月就能生出来。
舒露不让多喝,舒桥也没说什么,拿了小瓶慢慢地小口斟酌,叶扉担忧的投来关切的目光,似乎是看出了他心里的难过。
虽说是他的生日会,可大家玩的都很疯,舒露怕夏琦被吵着,坐了一会儿就带着他回去,还警告舒桥不需多喝酒,然后才离开。
她一走,一桌人又快乐起来,舒桥还起哄着看谢晓然和她女朋友接吻。
周围全是人的欢笑声,舒桥喝着酒和他们笑闹,却不知为何,越笑心越凉。
“小桥……”叶扉放下手机,“不要喝了。”
舒桥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阿扉,你怎么有两个头?”
叶扉知道他还是喝多了,叹气的夺走他舒桥手里的酒瓶,“就算你想喝死自己,也不该用这种方式。”
“我已经叫柏丞来了。”
听到郁柏丞的名字,舒桥费劲的想了半晌:“为什么要叫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来?”
“我讨厌他。”
叶扉张了张口,最终说道:“小桥,实在不行……就放弃吧。”
“你每年生日都来这么一出,何必呢?”
舒桥低头,敛去了脸上的笑。
“要是能放弃,谁想犯贱?”
“那我问你,你又为什么倔着不肯离婚?”
“还不是因为喜欢郁流深!”
叶扉一愣,慢慢地垂下了手。
第30章
半个小时后,郁柏丞终于到了。
他穿过酒吧长廊一路来到叶扉面前,低头说道:“大嫂。”
“来了?”叶扉回头,对他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小桥又喝多了,你把他送回去吧。”
郁柏丞点头,随即又道:“好。”
“大哥出差,你也跟我们一起走吗?”
叶扉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外头有保镖,不用担心。”
见他执意要自己走,郁柏丞也没多问,转身去看舒桥。舒桥喝得太多,现在看谁都是人畜不分,根本不认识谁是谁。
郁柏丞弯腰把他拦腰抱起,对着大嫂微微点头,迈步将要离开时,叶扉忽然叫住了他。
“柏丞……”
“好好对他。”
郁柏丞回身,郑重的点头:“我知道。”
叶扉想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他也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抬手挥了挥:“那你走吧,路上小心。”
别看舒桥一米八的个子不算矮,平时也会健身运动,可他那百多斤的体重对郁郁柏丞来说却异常轻松,再加上他那一米九多的身高,舒桥在他怀里仿佛就是个娇娇公主。
把人安置在副驾驶,郁柏丞开车一路往回走,期间舒桥一直哼哼唧唧的不知在说什么,他只顾着开车也没仔细听。
本该把舒桥送回他自己的房子里,可郁柏丞最终还是违背了他的意愿,把人带回他们曾经共同的家。
打开客厅的灯,家里的金毛壮士精神奕奕的要扑过来,郁柏丞抬手把它压回去,“别闹。”
舒桥被他半抱着放在沙发上躺着,然后单膝跪在沙发边把他的鞋袜脱下放回玄关处,接着他又去卫生间把毛巾打湿,笨拙又小心的仔仔细细的给他擦拭脸和脖子,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
其实郁柏丞长这么大从没有照顾过其他人,尤其是醉了的酒鬼,他毫无经验束手无措,可为了舒桥能睡得舒服些,他还是一样样的去学了,甚至还在网上查找煮醒酒汤的做法。
没有离婚前,郁柏丞根本想不到这么多,当然,舒桥也从没在他面前喝醉过。
帮他把手脚都擦拭完毕,郁柏丞洗干净毛巾挂回阳台,回来时发现原本沙发上躺着睡着了的舒桥又醒了,正半趴在扶手上盯着他看。
郁柏丞一愣,以为他清醒了,走过来问道:“你还好吗?”
舒桥这会儿根本没醒酒,他就是被壮士一直试图闹他给吵醒的,听到郁柏丞的声音后,他抬眼看了半天,勉强认出他是谁。
“郁、郁柏丞……”
“你今天不、不加班吗?”
郁柏丞盘腿做到沙发边旁的地垫上,这才发现舒桥的眼神仍然迷离着,应该还是没清醒,便回道:“今天正常下班。”
舒桥现在的脑子不大好使,酒精麻痹了他的神志,让他误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还没离婚的时候,错把这里当成了自家。
“真难得……”舒桥打了个嗝。
郁柏丞犹豫着是要把他送去次卧过夜,还是直接带回他们的主卧,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沙发上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