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予道:“这些记录里,叶怀铭都是通过电话预约的酒店房间?”
陆凌风点头,“没错。我们调查过,叶怀铭每月工资五六千不等,而他预定的这些酒店一晚的费用都上千元,这同他的收入水平明显不在一条线上。所以这些酒店入住人实际上很可能都是乔津国。这些足以判定乔津国是目前嫌疑最大的人。”
森予若有所思继续盯着乔津国。
陆凌风继续道:“我们还在乔津国的行车记录仪里发现了一条很有价值的行车记录。本月的二十二号,他的车开到了晏城北郊一处水库处,半小时后又重新驾车驶回市区。晏城北郊的水库是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他一个大公司的总裁跑去那里做什么?根据定位系统,我派人去了水库那边,进行小范围内的搜索,果然在那片的一处山林区域发现一处可疑的焚烧堆,严明他们还在现场勘察。”
“这个乔津国极其狡猾,事发后他将车开去了洗车店,目前我们还在对乔津国当天去水库驾驶的那辆车进行全面检测。”
听完这些,森予有恃无恐,只是淡淡道,“确实很可疑。”
第20章 浮尸二十
这时,审讯室里传来姜阎响亮的声音。
“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警察就对你没有办法了是吗?那我告诉你,只要是犯罪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一旦警方找到了这些证据,到时候就算你请到全世界最有名的律师,你也注定逃避不了法律的严惩。像高先生这种身份,也是个懂法律的人,也应该明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道理吧。”
下一秒,乔津国脸色划过一抹轻松的笑容。
“现在的警察,在事实不清,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就能随便抓人吗?”
站在对面监控室里的陆凌风冷哼一声,“看到没?这家伙的心理素质极高,跟你有的一拼。”
他刚说完,监控室的门被人推开,程橙橙走进来,看到森予,她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紧接着两颊迅速泛红,下意识的避开目光看向陆凌风。
“老大,乔津国的律师到了。”
陆凌风看向森予,“你不去会会这个乔津国?”
如果说眼神可以杀死对方,那此时此刻,森予毫无温度的目光就是这般凌人。他将视线从审讯室那里收回,转身往监控室外走。
“相比而言,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一直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林葳。
他说:“我宣布冷战结束,林葳先生要一起去吗?”
林葳听的一脸茫然……
他们什么时候冷战了?
这句话除了给林葳带来冲击力,还给一旁的陆凌风跟程橙橙也带来了不小的听觉冲击。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想:刚才是森予在说话吗?
在场三人,谁都猜不到森予在搞什么名堂。不过陆凌风顺着森予视线看向林葳,好像也猜到了些什么。
陆凌风揶揄道:“你这冷厮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温柔了,我听着怪想吐的。”
对于调侃声,森予置若罔闻。耐心不过三秒,见林葳支愣着半天不说话,他微蹙眉宇决定不管他。
“我讨厌浪费时间的人。”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林葳这才反应过来,二话不说跟了过去。
等人都走后,程橙橙问陆凌风,“予神今天这是怎么了?”
陆凌风不答反问:“什么怎么了?他怎么了?”
程橙橙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微芒星光,双手捂着脸,做出一个害羞的动作。
“他竟然会撒娇!!!”
“这到底是个什么男人啊!!!”
“天呐!我的予神,他竟然还会撒娇???”
“呜呜呜…实在是太可爱了。”
陆凌风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这个被自己视为亲妹的下属。
“犯什么花痴,滚去做事!”
*
车驶向晏城北郊,林葳这才真正了然了森予即将去做什么。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他一动不动,呼吸频率都被他刻意放缓,林葳只感觉身体有些僵硬的酸痛。致使他这样的罪魁祸首正冷冰着一张面孔,脸上的神色依旧深不可测。
趁着这会功夫,林葳将森予这段时间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一展开,开始认真深思细究森予的真正目的。
不过他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森予很厌恶自己。
其实从第一次见面时起,他就强烈地感受到了森予对自己的排斥。可究竟为什么厌恶?林葳知道,这个原因并没表象中的那么简单。
森予这个人深不可测,更是喜怒无常。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这个男人的情绪从未有过很大地波动。但有时候,林葳自身的敏感时刻提醒自己:他总觉得森予的态度让他有一种异样感。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时时刻刻面对的是两个‘森予’。
同一个人身上,时不时分裂出另一个不易察觉的个体……
他又想起了这些天,自己时不时就做着的那个噩梦……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解剖台上,森予手执手术刀,将自己的胸膛划开,粘稠的血液顺着解剖台往下滴,最终将梦里整个空间都浸染成了一片挥之不去的血腥,一点一点的坍塌。
林葳心有余悸,不知不觉背后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即便不看森予,这个男人强大的气场也让他无法忽视。一想到梦境里那个冷酷无情的人就坐在自己身边,全身上下的毛孔在收缩,毛骨悚然的感觉不时地从身体内渗出来。
可事实是,目前为止,森予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第21章 浮尸二十一
林葳觉着,一切似乎正朝着出乎意料的轨道发展,而他预想的那些情景早已偏离了轨道。
所以接下来,他该如何抉择?
是进是退?
林葳眸色一沉,眼底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暗光,他的头发却很好的遮住了眼底的锋芒。
森予突然开口。“真叫人意外,原来林葳先生也有鲁莽得时候。”
林葳不说话,稳了稳心神,将气息恢复到平日的紧张感。
“我…”
结果森予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不由地一拧。
“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
“我本来以为林葳先生是一个很沉得住气的人,没想到是我高估你了。”
就在林葳以为他还要说出点什么时,森予话锋一转。“难道是因为从来没有目睹过凶案现场?还是…你被姚思倩以及她的父母影响了?”
林葳微微皱着眉头,顺着他的问题接了下去。“如果我说是,那么你又会拿出‘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这样的主观臆断来否决我。诸如此类的情况也不止一次,我想,同样的不愉快只发生一次就好,我是不愿意再跟身为雇主的你产生更多的分歧。尤其是…今后你很有可能还会成为我的房东。”
森予唇角微勾,眸光微敛。
他知道,通了。在某个契机下,林葳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铺设的一条路……一条通向他暂且还未知的终点。这样一来,倒是也省了自己不少麻烦。
森予的侧脸有了些许温度,他神色平静的开着车,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有节奏的敲动着……
林葳突然问他:“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来晏城?”
“为什么?”
森予嘴角划过一抹如皓月般清凛的笑意。“它是一个极具有魅力的城市。”
“魅力?”
“没错,你知道吗?晏城平均每年要发生三百多起谋杀案,其中有四十多起案件因无法结案而最终轮入冷案行列。这个城市堪称全国犯罪首都,这一项,就足够有诱惑力了。”
他的话让林葳无法接下去,不过林葳对这样的回答多少也有了点心理准备。
“那么,林葳先生呢?”
这次换作了森予来问他。
林葳犹豫了一下,终于开了口。“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只是想要忘却过去,给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
森予他们到达北郊水库时,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一切似乎又伺机借着昏暗光线,将自己隐藏起来。
痕迹检验科的同事,严明,正在收拾勘察箱准备收队。严明是李宽的师哥,看到森予有些惊讶。
“森教授,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注意到林葳,由于他今天上午刚从外省支援回来,之前没见过林葳,一看是生面孔,便问了句。
“这位是?”
林葳主动介绍自己,:“我是森教授的助理,林葳。”
他说话时,眼睛并没去看严明,低着头倒是显得毕恭毕敬的。
森予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接着便问:“有什么发现?”
严明道:“发现倒是不少,不过需要回去进一步检验才能给结论。”
森予看着勘察箱里摆放整齐的物证袋,随即便走到被警戒线围住的一块空地处。空地四周被火势波及,成片的野草蔫头耷脑。中央便是燃火点,可此时只剩下一些衣服布料的灰烬。
姚思倩丢失的那只旅行箱并不在其中。
森予问:“你们在现场有没有发现一个旅行箱?”
严明道:“有,这个旅行箱太大,不好保存,我怕物证被污染,就找来一大块塑料袋套起来放勘察车里了。不过…森教授,我们要收队了。”
“请便。”
说完,他放眼观察了着四下的地形。此片荒地靠近一大片浓密繁茂的山林,相比之下相形见绌。初秋之际,山林里只能听到一些虫鸣鸟叫,这倒是让隐秘在山林里的其他生灵变得更加神秘。
森予将视线落在远处的水库边,因为那里站着几个人,有恃无恐的朝这里张望着。
林葳走到他身边,说:“看样子,你有新的发现。”
森予没去看他,继续观察着,漠然开口:“的确有发现…”说着,他微微侧身,垂下眼帘看着林葳。
“我发现,林葳先生今天学会了自我介绍。”
原本只是他无意识的开了口,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已,却被森予无故放大。被他这么一提醒,林葳反倒是有些不自在了,低下了头。
“这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森予淡然一笑,“是吗。不过,林葳先生今天和平常不一样。这样的林葳先生,很容易让人产生兴趣。”
说着,他朝水库方向走去。
此处的水库从建立初期算起已有四五十年了,依稀能看到布满青苔的石头台阶,这些岩石阶是几十年前劳动人民的成果,上面的石纹都是一斧一杵砸出开的。石阶上「附着」着厚重的泥石,是日积月累、岁月沉淀的痕迹。而水库上方的水泥大坝却是前两年重新整修过的,上面刻着“向阳水库”四个巨型大字。重塑的水泥台阶与年代久远用巨石人工凿出的台阶相比之下,相形见绌。更像是临时的插足者,格格不入。
虽然林葳暂时还不知道森予来这儿的目的,他倒是学聪明了,安静的走在森予前面。此时两人脚下正好是岩阶,林葳下脚时一个没留意擦滑了,身体顺势朝岩阶下扑过去。林葳反倒是一点也不怕,脸上竟然找到不到一丝惊恐。
摔下去,无非就是一个头破血流而已。
不幸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似他预想的那般,他的身体被一双手拉了回来。拉他的人,不是森于又会是谁。
好像也跟他预想的一样。
转身之际,林葳的脸上已浮现出一抹惊魂未定的神色。刚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森予揪住了他的外套,他定了定心神,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揪乱的衣服。
“谢谢。”
森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小心点,林葳先生要是从这里摔下去,我会很困扰。”
说完,他面无表情绕过林葳,走在了前面。
水库四周都矗立着醒目的“禁止垂钓”的提示牌,但根据晏城市每年溺亡人数的统计,数据表明百分之八十五的意外溺亡者都是死在了向阳水库那看似波光粼粼的水波之下。死在这随处可见的“禁止游泳”以及“禁止垂钓”的警示牌圈起的天然湖中。
就连此时,依旧能看到几个人在水库边上垂钓。
森予走到一个正坐在大坝边垂钓地男人身边。
“就是这个位置。”
那男人闻声抬头看了森予一眼,以为他是在跟自己说话。“小兄弟,这位置可不好坐,我每天凌晨四点就来,晚了一会就被别人抢去了。
林葳站在一边,转身顺着他们刚才一路走来的方向看过去。很快便明白了森予话中的意思。
即便此时天色已接近昏暗,若是站在此处去看发现焚烧物的位置,则是一览无余。再偏离一点,就会被树木遮挡。
林葳心想:凶手不会公然选择在白天来这焚烧受害者的衣物,肯定会选在在晚上人少的时候。可要是在晚上,这里……”
想到这里,林葳垂眸的一个动作不经意瞥见了垂钓男子包里的手电筒。这种手电筒不是一般的手电筒,根据外观可看出是个人改装而成的,使用的是氙气灯珠,这是夜钓专用的一种手电筒。他恍然。
下一秒,心领神会的看了森予一眼,竟发现森予也在注视着自己。
“......”
森予开口:“看样子您今晚打算在这里夜钓。”
那男人连着坐了一天,也找不到人说话,轻而易举的就被森予打开了话匣子。他指了指周围一圈,道:“看到没,现在剩下的这些人全是打算夜钓的。对我们这些爱钓鱼的人来说,夜钓才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