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很容易解释,如果赵岚风是凶手,用车运输尸体时,肯定不会选在将尸体摆在副驾驶的。段庆骅死于头部重创导致的颅骨碎裂,据段庆骁所说,当他看到段庆骅的尸体时,还是在青天白日,段庆骅身上还被凶手刺了好几刀,这过程种中一定会有打量血液,要是不把尸体隐藏好,肯定遭人起疑。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李宽还是对副驾驶座进行了检查,结果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发现。毕竟过了五年,这段期间,赵岚风不知对车清洗过多少次,找到线索的概率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很小的。
正当他们检查后驾驶座时,森予来了,身后还跟着一脸神清气爽地林葳。
李宽他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过林葳了,本就与林葳熟络,于是主动给打招呼。
“林、葳,好久不见啊。”
林葳淡淡一笑,回应道:“好久不见。”
不要说李宽,整个晏城市局地人这段时间基本都没见过森予这位助理先生。因为森予太难靠近,平时也从不跟人主动说话,所以林葳这段时间无故消失便成了谜。自从林葳换了发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与之不同,所以局里出现了一票年轻单身的女同志,对其产生了钦慕之心。对她们而言,森予太耀眼,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男神。相比之下,林葳更容易亲近,除了英俊,身上还有一股儒雅气质,待人说话又温柔,于不知不觉就成了大家心中最佳男友的不二人选。
森予的脸上却有点不太好看,因为从市局大门口到检验科这段路上,已经碰到不下五个女协警跟林葳打招呼,打完招呼后又是一番嘘寒问暖。林葳十分淡定的去应付,森予全程冷着脸。
森予走到车尾,后备箱是打开的,赵岚风的车是普通型号的轿车,后备箱空间很小,不过足够容纳一个成年男性。只是简单一瞥,森予变判断出这辆车的后备箱内部重新喷过漆。
这时,陆凌风也来了。
森予头也没回,开口道:“去查下赵岚风的车什么时候喷漆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话没结束,下一话明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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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囚二十九(下)
陆凌风走过来,朝车后备箱看了一眼。车厢内部四周被一层纤维材质的垫子包裹住,这种设计也只有早年产出的轿车会有。这种纤维垫不仅防水还防震,不过缺点是容易吸附灰尘,不能拆洗。森予刚才说的喷漆,并不是指车子外部整体喷漆,而是仅在车厢内部位置重新喷过漆。一般情况很少会有人在车厢内部大做文章,所以这一点立刻引起森予的怀疑。
陆凌风掏出手机,给孙弈博发了条短信。
严明将后备箱车垫掀开,结果底部和四周一样,也重新喷了一层漆。不知何时,森予双手已经戴上了手套,他从李宽他们带来的勘察箱里拾起一把镊子。由于长时间磨损的缘故,有些地方的漆已经不能粘合在车厢底部,而是约约隆起。森予指间稍一用力,镊子尖部就将那层隆起的漆挑破,原本是一个整体的干漆,一瞬间就分裂开。
森予夹起一小片漆,刚才的位置立刻露出了它原本的面貌。站在一旁的其余人也看出了端倪。
森予并没有停下,他转身向严明要了一个物证袋,顺着刚才的缺口,将干裂的漆一小片小片清理出来,装进物证袋中。几分钟后,大约清出了一个脸盆大的面积。
陆凌风找来一个手电筒,照着缺口……失去遮掩物的后备箱底部像是被拔去了一层衣服,暴露在外的则是一片锈迹斑斑,像是人身上腐烂的创口。
森予将手里的物证袋交给了严明,开口道:“早期市场上有些档次较低的轿车,后备箱底部直接采用一种厚度较薄的钢板制成,为了所谓的美观,在上面铺上一层纤维垫隔离。这种材质的钢板并不是不锈钢,容易磨损,如果车内环境潮湿,钢板很容易氧化。”
“车内环境潮湿”陆凌风皱眉道:”那是有多潮湿才能氧化成这种程度。”
森予转身,“我还没说完,”他接着道:“钢板容易氧化,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汽车生产商怎么会不知道?所以为了防止它在短时间内氧化,生产商会在这种用来组装汽车后备箱的钢板上刷一层清漆,一定程度上隔绝空气,缓解氧化速度。从车的磨损程度不难看出,赵岚风是爱惜这辆车的,为什么车的后备箱和其外观大相径庭?”
森予继续道:“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后备箱曾经被清晰过,导致原本附着在表面的一层保护漆被清理掉,从而加剧了钢板的氧化速度。另外,由于位置原因,后备箱清理工作不容易进行,如果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再涂上一层颜色较深的漆用于遮盖,相比而言,这种方式比较容易进行。”
森予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在场的人都已经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随后,在李宽严明相互合作下,将后备箱所有漆层剥离下来,这项工作前前后后一共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就这样,整个后备箱彻底失去了一块“遮羞布”,成片的锈迹赫然呈现在人面前。
陆凌风开玩笑说:“这要是能查出点名堂来也就无话可说,要是没有,这维修费…公家会出多少?”
然而结果却是令人振奋的。
严明他们在锈迹里检测了血液反应,并且在后备箱北部两侧不可拆卸的纤维垫里找到几根毛发。纤维垫原本就是黑色的,头发缠在里面很难发现,可想而知痕检科工作的严谨和细致。
陆凌风将化验结果扔在赵岚风面前。
“我们的侦查员从你车的后备箱里找到一些毛发,在锈迹的后备箱底部检测到血液反应。”
赵岚风靠坐在审讯椅上,依旧一脸平静,目光落在审讯桌上,几秒后又转移到陆凌风脸上。
陆凌风坐到他对面,继续道:“我们将从你车内找到的毛发血迹DNA同段庆骅的DAN进行对比。你猜结果是什么?”
赵岚风迎着他刀锋一般冷锐的视线,依旧没开口,然而表情却说明了一切。
“结果证实…血液以及毛发均属于死者段庆骅所有。赵先生,请你解释下,为什么段庆骅的头发以及血液会出现在你车的后备箱里?”
赵岚风沉默了。
陆凌风很有耐心,他知道,赵岚风此时沉默并不是坏事。凭借他多年的审讯经验告诉他,有时候疑犯沉默,是在跟自己的内心做最后的挣扎。这样就意味着用不了多久,良心以及求生的欲望会打败他们隐藏在内心深出的那个残忍的自己,迫使他们说出真相。而此时的赵岚风就在跟内心做着最后的挣扎,从而始自己最终向自己妥协。
不出所料,足足等了五六分钟,赵岚风终于开口了。他先是以一个微笑作为开场白,从他的笑容里,陆凌风看出了一股释然。
“抱歉了陆警官,让你们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陆凌风摆摆手,“你不需要道歉,”
赵岚风苦笑一声,“可是大家常说,犯了错,只要认错就可以被原谅。不过我道歉的,仅仅只是这件事。至于我杀了段庆骅,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被发现。这个秘密早已跟着段庆骅一起腐烂在了坟墓里,没想到老天爷最终还是不肯放过我。”
陆凌风不以为然道:“不是老天爷不肯放过你,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这是约定俗成的道理了,不会因为你一个人,就打破了它。虽然我们都是凡人,但也不能总是把错误推给老天爷,老天爷他老人家没理由替我们背黑锅。”
“你说的没错……”赵岚风沉默了片刻,重新抬起眸子。“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要杀段庆骅?”
陆凌风说:“不止这一个问题,还包括你杀害他的具体细节。不过你可以先回答你刚才最先提出的那个问题。”
“我杀他是因为钱。”
“为了钱?”
“没错,是为了钱。”
陆凌风盯着赵岚风的眼睛,等待他的下文。
“你们调查过我,应该也知道我的情况了。我爸坐过牢,打伤人后赔的倾家荡产,最后还抛弃了我妈。也就是在那一年,我的命运被强行扭曲。”
说着,赵岚风笑了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的志向原本可是要当警察呢。我曾经以为会朝着这个方向一直走下去,最终走到柔光灯下见证属于我自己灿烂人生。可是我没想到,老天光带走我的希望还不够,就连我最后一点对未来的憧憬也一并拿走了。
我上高中那会,我妈查出了癌症,她说癌症治不好,不要浪费钱,她想把钱留着给我和我妹上学。我不同意,我可以不上学,但我不能没有妈。
我记得在一个下雷雨交加的夜里,我独自坐在大雨中……其实在经历这些操蛋的事情之后,我心里并不觉得有难受。这种感觉就像有一把刀一直捅在你身上同一个部位,刚开始你还会感到极致的疼痛,但连续捅了几十下甚至几百下后,你的痛觉神经已经麻木,你不再觉得疼。我知道,我只是不喜欢‘命运多舛’这个词,上学那会,我就很厌恶这个词。我在草稿纸上将这个词抄一遍又一遍,直到一页纸写不下了,我会停下,再将它撕个粉碎。”
赵岚风苦笑一声问:“是不是觉得这个行为很愚蠢?很傻?”
陆凌风摇头,“并没。”
赵岚风继续道:“雨终会停,黑夜的背后一定是黎明,而我的命运仿佛也有了两个极端。一边是一帆风顺,一边是一败涂地,可我偏偏就是一败涂地。
后来我辍学了,去找工作,只要能挣到钱的工作我都做。我一边给我妈筹医药费,一边照顾她和我妹。我仿佛成了一个机器,一直不停的运作,有开关,但我不敢关掉它。我的命不再是我自己的,还跟我妈,我妹的命维系在一起。这样的生活一共持续了几年我已经不记得了,因为我妈还是走了……那时我思考最多的一个问题就是:如果我有钱,我妈是不是还能多活几年?甚至几十年?”
陆凌风平静地听着他说着这些和案子无关的话,相比于大多数人,少年时期的赵岚风是坎坷的,身为倾听者的他却无法感同身受,产生不了共情,却并没要打断赵岚风的意思。
赵岚风又一次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他像是刚从另一个世界涉险回来了一样,眼神是无畏的。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以前我看过一本书,书里说,衡量一个警察是否优秀,不在于他破案的数量和战绩,也不是他是否拥有勇于和歹徒殊死搏斗的勇气,而是他会不会尊重罪犯。你是一个好警察,你尊重我,我也会尊重你。没错,段庆骅是我杀的,理由是因为钱。而他的女儿段妍妍也是我绑架的,也是为了钱。”
卸下伪装,倒出积压在内心的郁结,说出事实真相后,赵岚风如释重负。
陆凌风问:“段妍妍还活着吗?”
“已经死了。”
赵岚风在说这句话时,陆凌风从他眼底捕捉到了一抹黯淡的神色。不过这不是重点,在听到有第二名死者后,陆凌风的怒火一下子高涨起来。
“怎么死的?”
“这女孩的命不是我拿走的…她是病死的。”
赵岚风将身体前倾,双臂搭在审讯桌上和陆凌风对视,毫不闪躲。
“我在绑架她后,将她锁在家里的一间储物室里,储物室里潮湿阴冷,那孩子身体差,连续烧了几天,在这期间,我给她喂过退烧药,没有作用。我绑架她,不可能带她去医院,而那孩子熬了十几天后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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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囚三十
“她的尸体在哪?”陆凌风问。
“说实话,我并不清楚。那女孩死后,我将她的尸体装进编织袋里,等到夜深,开车将尸体运到‘盐亭湖’。我在湖边上拾了几块石头放进袋子里,最后将袋子扔进湖里。”
陆凌风眉头一拧。赵岚风所说的“盐亭湖”是晏城最大的一处湖,先别说已经过了这么久,就算段妍妍是最近几天被抛尸,在这么大的湖里找到她的尸体,等同于海中捞月、难如登天。
不过陆凌风心里又出了一个疑问。
为什么赵岚风不像处理段庆骅尸体的方式去处理段妍妍的尸体?在刑事杀人案件中,将死者尸体抛入湖中,尸体在水里存在许多不确定因素,例如装尸体的袋子破损,尸体腐烂发胀浮出水面……一定程度上存在很大风险,一般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
不过让陆凌风更存疑的是另一件事。
“你说你绑架段妍妍为了钱,段庆骅是段妍妍的监护人,绑架她后应该向他索要钱财,可你为什么在此之前就杀了段庆骅?”
“因为我改变了计划。”赵岚风沉吟道,“没错,一开始我绑架段妍妍是为了向段庆骅勒索一笔钱。我计划了很久,最后决定将实施计划的时间定在三月二十五号,也就是段庆骅死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