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你大哥时,他身受重伤,都是枪伤。索信这些伤都不在致命部位,季凌被抢救过来昏迷了大半个月才醒。然而很遗憾,他虽然记得案发当天自己被人开枪射中的过程,却并没看清对方的样貌。”
说话之余,森予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从林葳身上挪开过。
“他跟我一样,从未放弃过去寻找你。”森予道,“哪怕过了几年甚至是十几年,我们始终坚信,你正身处于世界的某处,只是忘了和我们联系。”
这时,从刚才起就一直默不作声的林葳终于开口,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他问:“我大哥…他人现在在哪?”
森予哑然地看了他半晌,才开口:“抱歉,我同他已经失联几天了。”
林葳顿时蹙眉,转眸看向他,“失联?这是什么意思?”
森予转眸看向火堆,“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我会慢慢向你解释。”
林葳垂眸迟疑了片刻,开口:“刚才你说,在唐家出事后不久,方家也出了事,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森予面无表情,半张脸掩在充斥着微弱火光的夜色中,比平时还要冰冷。他回应道:“几乎与你们唐家的遭遇如出一辙。方家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包括我父亲信任的手下全都丧命。很难想象,我父亲叱咤半生,到头来所得的一切在一夜之间便付之一炬。”
林葳问:“找到凶手没?”
沉默几秒后森予才开口:“没有。”
林葳盯着他沉默了半响,没再多问。
“我活了下来,离开宕城,修改资料,重新以‘森予’这个身份留在了晏城。几年后同季凌一起成立了S.T,同时也暗中调查当年残害方唐两家的幕后人。当然,也试图寻找你。”
林葳嘴角抽搐了一下,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的火光,灼人的火光炙烤着他的眼球,一阵刺痛袭击着他……森予觉出了他眸底那股阴郁之色,凭他丰富的阅人经验判定,那是一种极致的痛色。
是他不愿从林葳身上看到的表情。
实际上在决定说出这些早已蒙尘的往事之前,森予就做好了准备。他这么做无疑是在用一把锋利泛着寒光的匕首,将林葳身上的旧痂一刀一刀的割开。与此同时,自己的心也在滴着血。
森予生平第一次从自己身上感受到一股残忍。
“小尧…”他试探性的唤了一声,音调中不自觉多了几分小心。
“死了,全都死了...”林葳双眼空洞无神,仿佛被一股力量将灵魂抽离出了体外,他自顾低声念叨着。
森予清楚,林葳口中的“他们”是谁。
“他们的尸体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就躺在那里。”林葳哆嗦的抬起双手,,“火太大了,我…我根本没办法进去…我救不了他们……”
“不对!”林葳猛地抬眼,惊恐地盯着森予,像是从梦中遽然惊醒一般,“是我,是我害死他们的。”
森予心疼的看着他,劝慰道:“这一切都与你无关。”
“不,你不懂,这些都是我造成的。”林葳低吼道。
“天啊!我都做了什么?”林葳双手抱在头的两侧,揪扯着头发。
森予紧攥着他的手腕,将他双手强行拉开。“你冷静一点,”
林葳挣扎着想要挣脱,却敌不过森予的力量。
“林葳先生,那晚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
林葳突然停止了动作,抬头冷冰冰的看着近在咫尺的森予。命运始终如此卑鄙,不仅时常捉弄自己,还总是在他试图逃避时,给自己当头一棒。
林葳开口道:“我骗了你,当年我并没想过跟你一起走,我只是想利用你。如果你跟我一起失踪,你父亲一定不会放过唐天。”
闻言,森予脸上并未有过多的神情,他淡然说:“我知道。”
“不仅如此…”林葳冷冰冰说道:”我事先从唐天那里偷了一瓶安眠药,将药倒进他们的晚餐里。药物作用后,他们会昏睡过去。”
当年,在唐季尧心里,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恶作剧而已。他只是想要惩戒唐天,惩戒他们所有人。他只不过是不想看到他们幸福罢了。
林葳自嘲的笑了笑,“一个十多岁的孩子,为什么会如此阴险恶毒?
炙热的火光中,林葳的双眸中不知何时已经噙满了泪水,终于还是控制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任凭眼泪滑落。森予不由分说地将他一把搂入怀中,胸膛紧紧贴着他的胸膛,下巴抵在他淡薄的脊背上,试图抚慰他颤抖不止的身体。
“如果不是我给他们下了药,他们也不至于死。”林葳含糊不清地说道:“唐天手底下这么多人,可以保护他们的…为什么都死了?是我害死他们的…我害死了我母亲,又害死了唐天…我恨他,可是我不希望他死,如果他死了,我还能恨谁?”
林葳生平以来,第一次哭的像个孩子蜷缩在森予怀里。森予只觉得心都快要被撕裂了,可他没时间去痛,因为他要将林葳永远的从黑暗中拉扯出来。他的呼吸有些乱,捞起林葳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
“你听着林葳,这不是你的错。”声音很笃定。“你应该清楚,一瓶安眠药的剂量不足以让唐家所有人都昏睡过去,他们并不是没有反抗。”
此时林葳根本听不进去。
“你还不明白吗?当年你父亲身边一定有人背叛了他,而且这个人后来很可能被灭了口。唐家以及后来方家的遭遇,这一切都只是一次有预谋的死亡陷阱,能杀死唐天以及我父亲的人绝非简单人物,这一切与那瓶该死的安眠药毫无瓜葛。”
林葳双眼含泪望着他,眉眼毫无城府。森予这才意识到,面前的林葳只是他另一种人格。
森予眼底一片温柔,林葳一动不动的与他对视,他并不知道森予接下来要做什么。
几秒后,森予挪到他跟前,捧着那张苍白俊逸的脸,缓缓低头…不如平时,没有侵占的气势。林葳的唇有些冰凉,屏气凝神像一只受惊的野鹿,森予极力克制试图喷涌而出的猎手本性。那股暴烈、按捺不住的残性......
此时此刻,只有上帝知道,他快要被林葳折磨疯了。
可他依旧保持着那份温柔,一边强烈的想要侵占,可身体本能的是耐心地引导、温柔的索取……这是他深爱林葳的方式。
在森予看来,一直以来,不是他拯救林葳,而是林葳拯救了他。
吻了很久,森予才不舍的将二人分开。正好对视上对方的眼睛,发现林葳的眼神气质又恢复了往日那般清明。
林葳对自己体内存在其他人格的事情毫不知情,他抬手抹了一把未干的泪痕,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你怎么把我弄哭了?”林葳问。
森予没接话,他用手轻轻碰了碰林葳有些红肿的眼角,觉得不够又轻轻的吻了吻……心疼不已。
“刚才你说我大哥还活着,他人现在在哪?”
同一个问题,森予将刚才的回答又重复了一遍。
林葳心里对此满腹疑惑,可他没再多问。因为他知道,森予不会刻意向他隐瞒唐季凌的下落。于是他便换了个问题:“除了这件事,你还有什么别的想对我说的?”
“有,”森予语气笃定道,“从今天起,希望林葳先生能明白,我不仅仅只是想将你留在身边。”森予握住林葳的手,目光坚定,沉吟道:“我想余生之中都有你。跟我一起,好好的活下去。错过一次不要紧,怕的就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过。好在我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在此期间,我绝对不会再让林葳先生离开。“
看着森予如此虔诚的目光,林葳笑了。“怎么突然就告白了?还是在这个荒原野林子里。”说着,林葳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火“真没情调,这样我很快就会忘得一干二净。”
话刚说完,一只手就被森予无声的握住。
他知道,林葳妥协了。
冥冥夜色中,两人相视而笑。
对于林葳,以前的他可能没办法做到直视死亡这一点,所以在沉痛的过去以及岳乾面前,他习惯性地选择逃避来自保从而苟活下去。只不过现在不同了,因为眼前这个男人,他看到了重生的机会。还不算太晚,他可以重新审视自己的一生。无论之前是有多糟糕,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开启他另一个崭新的旅程的机会,同自己最重要的人携手共进,坦坦荡荡地活下去。
他想通了,至于过去,就让它永远留在过去吧。
而这一切归功于他心里有了重要的人,一个毕生要守护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回归了。
没弃文,弃文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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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救赎一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可对森予和林葳而言,这个夜晚却是短暂的。除了月盈风轻,以及漫天地星河璀璨,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他们躺在荒草遍地的小丘上,将尘封地旧事一件一件的挖出来,倾吐给对方,互相舔舐伤口。
林葳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大致过了一遍,最后将话题定格在了“岳乾”身上。
“唐家出事后,我离开宕城去了A市。为了在这座城市活下来,我在一家酒吧找了份服务员的工作。”林葳平静的回忆道。“那不是一间普通的酒吧,提供的服务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能够进去消费的都是一些富家子弟,这些人大都拥有特殊的癖好。”
尽管林葳没有挑明说,森予也能猜到所谓的见不得光的“勾当”指的是什么。
“他们的目标绝大一部分都是年轻漂亮的男孩。”林葳顿了顿,接着说:“在那里,男孩都成了明码标价待出售的商品,没人会过问这些男孩的背景身份或者来历。而这些男孩一旦被客人买走,也不会有任何人在意他们会遭遇什么……可能是我长得还不错,被一个混蛋盯上了。老实说,那次被折腾的不轻,不过那混蛋后来也没捞着好处,进了医院…是我失手了,本想把他送进殡仪馆,结果只是进了医院。”
林葳说着,不经意瞥了眼躺在身边的森予,发现他正盯着自己。
林葳:“干嘛这么盯着我?”
森予转过头,淡漠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林葳盯着他的侧脸,很快就反应过来,“怎么?心疼我?”
森予没说话,林葳的话直击他心口,一阵见血。然而林葳还刻意避重就轻的叙述,可即便如此,他却还是从字里行间中拼凑出了全过程。就仿佛当时他也在现场一般。
“这样就心疼了?那我还是不要继续说下去了,我可不想让你内疚一辈子。”
“你是怎么认识岳乾的?”
森予突然问道。
林葳有些惊讶,森予竟然会主动开口问他这样的问题。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
“还是因为那个混蛋...我打伤他,他不肯放过我,带了很多人来酒吧想要我命。要不是岳乾,我现在或许就不能跟你躺在这里了。当时A市势力最大的就是岳氏,岳乾是岳氏的太子爷,手段一向阴毒。我知道,只要在他身边就没人敢动我。所以…当他说出‘跟他走’这几个字时,我没有任何犹豫。”
“岳乾愿意帮助我,我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他将我带回去,让姚叔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出乎意料,没有为难过我……只不过,他太小看我了。他以为,只有他会伪装。既然他喜欢演戏,我就配合他。
察觉出我的意图后,他也索信不再伪装……原来他喜欢折磨我,喜欢强行将一些粗俗的东西灌输到我的骨髓里,让我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卑劣的本性,从而控制我。”林葳冷笑,“可他没想过,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森予的一只手不知何时突然伸了过来,覆在林葳的一只手上……好像还不够,他将林葳的手掌翻过来,让他们五指交缠…他并没有说什么,掌心那股灼人的温度似乎可以诠释他此时此刻的心境,更有意无意的安抚着林葳有些冰冷的掌心。看似这么幼稚的一个动作,森予总是不厌其烦的重复着。接吻、拥抱、牵手……这些都是森予日常最喜欢同林葳做的事情。
林葳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原本以为岳乾低估了我,没想到…是我低估了他。渐渐地,岳乾不再满足平淡的游戏,他开始暴露偏激的本性,将同我岁数一般大的男孩带到家里,当着我的面羞辱、殴打他们,最后又同他们做爱。看到我终于不在平静,跪地呕吐不止的样子时,他似乎很满意。”
林葳用手指轻轻挠了挠森予的手心,“还记得我上次对你说的那个酒缸的故事吗?其实,这不是故事。”林葳扯了扯嘴角,”第一次逃跑失败,我被岳乾的人捉回来,在地下酒窖里……那是我第一次激怒岳乾,他本就是一个阴晴不定的怪物,当时他二话不说直接将我扔进一个酒缸里,那次我差点淹死。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岳乾开始限制我的活动范围,哪怕是在庭院里散步,也会让人跟着我。”
“不仅如此,他带人回来的次数愈加频繁,折磨人的手段也愈发残忍。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带回来一个双眼失明的男孩,那男孩虽然看不见,眼睛却很漂亮。他被扒光衣服绑在椅子上,吓到失禁。他乞求岳乾不要伤害他,可岳乾那个畜生丝毫没有心软,他用刀,将男孩的舌头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