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昭迅速抽身躲开,刀柄在美艳少女的手中游刃盘旋几周,最后稳稳地转回了掌心。
这局将将打平。
“看来某些人最近几年过得相当舒坦,连小狼崽子都降不住了。 ”
邬泽披着件纯黑色的武道服外套,慵慵懒懒地倚在吧台边调酒。他看似轻巧地削出一块漂亮的冰盏,扔进酒杯里递过来。
良昭淡定地走下实战台,只沉默饮酒,并不与之呈口舌之快。
毕竟是一场对方持开刃武器,自己却空手的较量。歼灭全员,有一个算一个,没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胜过岑宁。
“是良昭哥让我。你们聊,我去洗个澡。”年轻的女孩随手扔了唐刀,拎着毛巾消失在了武馆拐角。
嗡嗡——
邬泽放在吧台一角的手机忽然轻震起来,但他只是瞥了一眼,依旧继续着调酒的动作。
“怎么不接啊?”良昭瞥到了来电显示上的[简安宁]三个字。
“简博士最近日子寂寞,总想骗我去大洋彼端陪他。怎么可能,拖家带口。”邬泽答得坦然,说话时略微俯身,眯着眼欣赏玻璃杯中的奇异颜色。
话音还未落,良昭的电话也亮起了来电提示音,是同一个备注。
邬泽轻嗤:“你怎么也不接?”
良昭侧眸与老友相视一笑。叮的一声脆响,两人心领神会的碰了次杯。
“他也想拉我。前阵子,我这边有个孩子手术,简博士帮了大忙,不好直接回绝。”
“那你就去呗。”
“考虑一下。”
邬泽坐到高脚凳上,温和道:“你孑然一身,怎么有什么舍不得的?哦……”
似乎突然get到了什么东西,邬泽话音一转,轻笑叹:“我早和你说过的,他不是普通学生。”
“我知道。”即便不说名字,良昭也清楚被提到的是谁。
邬泽抿下一口鸡尾酒,轻轻摇晃着杯中艳丽的液体,煞有介事道:“感情里最难逃势均力敌。更可怕的是,明明旗鼓相当的人愿意俯首称臣。”
说完,这位年轻的工程博士从柜台下随手翻出一份看上去有些老套的都市杂讯。
良昭惊奇,什么乱七八糟的?
“啧,身为经济学硕导,关注一下本市金融风向标,有何不可。”邬泽把杂志翻到某一页,调转书脊推过来。
良昭鬼使神差地阅读了两段,这居然是关于dr集团成神之路的报道。
其中当然大肆夹杂着高考当年父母双双遇难,仅17岁就接手家族企业、并在六年间叱咤商坛风云的凌氏长子。
杂志还没看完,良昭的手机又是一声轻响,微信消息刚好来自于“金融风向标”本人。
[加班到这个时间,晚上应该也要住公司了。良工从武馆回家正好顺路,能不能帮我捎套换洗衣服过来?柜子密码和我家门锁一样。]
又到了凌某人的每日诉求时间,对于良工来说,这简直比闹钟还准时。
[你助理呢?]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让人家帮我拿贴身衣服,不合适吧?]
看着对面人有理有据的回复内容,良昭只觉得似乎已形成了一种被需要的微妙习惯。沉默半晌,终于起身去开凌玄的柜子。
“你真送啊?”邬泽蹙额。
“顺路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不想整个周末都不得安宁。”
“……”看着好友恬淡到不可思议的背影,邬泽不禁轻叹:“倒也不怪人家,你就吃这套啊。 ”
-
良昭走进dr公司时是一路畅通无阻的。即便已至深夜,办公大厦里有几层依旧灯火通明。
甚至连上行的电梯里也不止乘坐了一人。良昭注意到身边立着个眉目俊逸清朗的青年。
他从进电梯就一直在讲电话,从听筒另一端传来的声音有些聒噪,不断重复着几句话。
“一会儿见面一定要好好说……无论他提什么要求,都尽量答应下来。机会只有这一次……”
最终,良昭与这位青年竟登上了同一楼层。同时停步在某总裁的办公室门前,两人不免互相对视了眼。
熬夜加班的凌玄正靠在沙发上捧读文件,听到开门声漫不经心地应着。
“来了啊,尝尝我新泡的茶。正想着你的菜,就……”话说到一半,因为抬头的动作而顿住。
这俩人怎么会同时来的?
“……”六目相对皆无言。
气氛尴尬间,在楼层值班的小助理急忙忙地追进来。
“抱歉凌总,我只看到……没注意还有别的人也跟进来。”
助理姑娘解释时,良昭不经意地瞥了眼同行而来的青年。
大约178左右的身高,长相非常具有辨识度,素颜皮肤过分白皙,在办公间明亮的白炽灯下竟然有些反光的感觉。
方才只是觉得他有些眼熟,这会儿才认出,这人似乎是目前正当红的某位演艺圈小生。
“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凌玄率先打破僵局,挥手让助理退出去带上了门。
“凌总,想必我来的不是时候。”笔直站立在一旁的演艺圈鲜肉坦然开口。
凌玄只冷冷地挑了挑眼梢,转向另一侧道:“良工,你先坐,我可能有些事情要谈。”
“私人话题。如果确定要谈的话,凌总不用其他人回避吗?”小鲜肉睥睨着良昭独坐一隅的身影,再开口时已染着咄咄话音。
“萧褚。”凌玄不客气地打断了这位小鲜肉下面的话,依旧有修养地保持了声线自然:“不必,我们五分钟就能谈完。”
青年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大摞的花边新闻报纸,下马威式地甩在大理石的办公桌面上。
良昭只并不刻意地扫上一眼,便能看见上面许多露骨的词汇描述。
比如这位当红小生,如何踩着凌姓大佬的性癖,拿到了顶级资源。
“这是我最后一次压下这些东西。”
凌玄抱着双臂靠在一旁,语气轻而耐人思量,“选择什么样方式出圈是你的事,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可是您以前对这种炒作保持默认……”
“那是以前,现在我腻了。”
不带分毫情绪的一句回应让萧褚怔了怔,漂亮的嘴唇张了张,但没有发出声音。
“我是个商人,而你是个演员,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萧褚反应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他有些窘促地捏了捏手指,而后似乎下定决心道:“如果您不高兴维持现在的状态,想假戏真做的话,我也……”
房间里响起一声嗤笑,虽然明面上对象是萧大明星,但听在良昭耳朵里,似乎还有些被瓜连的意味。
“我的床,你怕是爬不起。”
“凌……”
“五分钟到了。”凌玄再次打断对方,“如果还想再多谈别的,那我只能让你们叶总代劳了。
萧褚的拳头越攥越紧,片刻后终于卸力,扬起抹惨淡的笑意。“不必,我知道了。 ”他转向良昭,扔来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才接着开口。
“对于您来说,我已经失去竞争力了。”
良昭在谈话全程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低着头随手摆弄着沙发边的物件,就连萧褚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晓。
直到凌玄坐到身边,语气揶揄地发问:“良工,热闹听得还开心吗?”
“还行。”良昭淡然地拂了拂衣袖,“凌总好兴趣。”
“呵。”凌玄这轻轻一声似是反驳,也更像是自嘲:“在这个圈子里,我够洁身自好的了。”
良昭垂眸不语,把带来的换洗衬衫放在沙发上便起身,“热闹也没了,我走了。”
“哎。”还没迈出半步,良昭就被人叫住,“我还没吃晚饭呢,就不能弄点吃的?”
“刚才怎么不提?”
良昭不禁皱眉,这个时间,外卖商铺早都打烊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吃东西,怎么说也有点磨人的成分在里面。
“公司餐厅有厨房……”
不等凌玄把话说全,良昭先行冷漠反问:“我应该和你说过,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做饭吧?”
“可我不挑啊,就是想尝尝你的家乡菜,简单的来个西湖醋鱼就行。”
“……”
“那,实在不行,蛋炒饭总可以吧。”凌某人深谙心理铺垫这一套。从西湖醋鱼到蛋炒饭的差别,听起来属实容易接受些。
良昭冷眼注视着这人整整一分钟,妥协了。
-
夜已阑珊。
良昭到餐厅晃了一遭,当真端了盘炒饭回来时,凌总的办公间里已经悄无声息。
工作一天一夜,体力早已透支的人就倒在冰凉的桌面上睡着了,几张雪白的A4散落到脚边也浑然不觉。
良昭沉叹一声,怕他着凉,放下盘子走进一旁的私人休息室,想找件外套给他披一披。
拉开衣柜,整整齐齐的两格,衬衫、袖扣、领带、腕表……一应俱全。这家伙,他根本就不需要换洗衣服。
良昭随手拿了一件,正准备原路回去,忽然被角落里的书台吸引了注意力。
本以为以凌玄的性格,在私人领域会有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然而那里除了一张滑板之外什么都没有,各种资料书籍文件,摞得足有半墙高。
良昭忽的想起在邬泽那里看过的资讯。
他17岁就坐在这个位置上了,学业工作,处处优秀。仅剩的那一面稚气和放肆,大概全在自己面前了。
回到办公桌边的人,把手里的外套轻轻地盖在凌玄身上。关上灯,对着他皎月下疏朗的面孔,轻声道。
“晚安。”
第17章
A市两场薄雪封存住了腊月的尾巴,时间一晃已经到了年三十。
这天上午,良昭坐在机场等候大厅里,准备搭乘航班回家过年。正用手机浏览着近期资讯,屏幕上忽然闪出一条来自凌玄的微信消息。
[你已经出发了吗?]
[快登机了。]
[真好,还能和家人吃团圆饭。]
这句话的羡慕语气里隐隐透露着辛酸。
良昭夹了夹眼角,点动九键格,发消息过去。
[你呢,除夕夜什么安排?]
[跨年加班呗。别人休息我不休,不靠貌美如花,一心赚钱养家。]
只看字里行间,良昭就能想象出凌玄此刻脸上的顽劣表情。
[听起来挺凄凉。]
[可不嘛,不过……如果良工答应给我带特产回来的话,或许就不那么凄凉了。]
[好。]
良昭爽快同意后,从网络另一端传回一条新消息。
[那,一路顺风。]
从A市到H市的路程一共需要花费两个小时的时间。下午时分,良昭乘坐的出租车停在了自家房子外。
还未进门就听到了熟悉的犬吠声。入户电梯自动开启时,两只体型健硕的成年德牧已经堵在了面前。
看到许久没见的主人回来,外表威猛的东德像兴奋的孩童一样瞬间飞奔上来,把刚跨出电梯门半步的良昭猛的扑了回去。
“好了,好了……安静点,都坐下。”
在犬吠欢迎声中,良昭抬手揉搓着狗子们干净松软的毛发,安抚性地下达指令。随后转身,向仍在忙碌的家人打招呼。
“爸,阿姨,我回来了。”
客厅的餐桌旁站着一位容貌端庄的中年女士,来不及解下身上的围裙,就已经展露出了温柔笑意。
“哎,时间真是正正好,我和你爸刚才还担心你赶不及吃年夜饭呢。”
“抱歉阿姨,回来的有些晚了,再早的航班实在买不到票。”
良昭换鞋进门,放下买给家里众人的礼物,走到已经铺满佳肴蔬果的桌子边询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林阿姨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良教授,语气和婉:“不用啦,你刚下飞机也够累的,阿和已经帮着准备得差不多了。坐着歇歇吧,再等会就可以吃饭了。”
绕路到沙发畔,对上父亲打量的视线,良昭谦逊地颔了颔首。俯身端起矮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递过去。
“爸,您的腰伤最近怎么样,上次我寄的中药贴,您还在用吗?”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良父神色淡然,接下儿子奉去的茶。
看着笔挺的人影落座身边,老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片刻后无奈道:“又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不然呢?
良昭在心底苦笑,每次归家首先面对的都是这么点子事。然而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显露,恭顺地点了点头。
“这次回来应该能在家里多待几天吧?”
“是,最近阶段研究所那边不太忙了。”
良昭低头把玩着茶杯,原本以为这只是父亲的随口询问,却很快听到他再次开口:“恩,那明天你就别安排其他事情了。正好可以趁着年节陪我去几个老朋友家里拜访一遭。”
“好。”即便觉得奇怪,良昭也并没开口问,只拍了拍手站起身,“您先坐会儿,我去厨房看看阿姨。”
话虽如此说,走进了厨房的良昭却并没有给林律师搭手帮忙,而是趁着她不注意,一把拎出了正在里面认真洗水果的良曦和。
“哎哟,哥。”
弟弟一头雾水地被塞进了僻静的茶室里,抵身在雪白的墙壁边,想起少年时被大哥教育支配的恐惧,仰头惊慌。
“妈……妈说过年不许打孩子,你忘了?再说我也没犯事儿,你别过来,再动我可喊人了啊,妈!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