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你轻点。”
凌玄疲惫而顺从地倒在床沿,看着面前高挑的身影慢条斯理地解袖口,下意识咬住自己的手腕。
“没关系凌总,我房间隔音不错的。”
“隔音你大爷,我是受不了你!”
-
因为陪男朋友过生日过到了凌晨十二点整,凌玄在早上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良昭出卧室时,林律师正在客厅里坐着,刚准备进厨房时就听到她了的阻拦声。
“别忙了,阿昭。早餐我们可以出去吃。刚好你爸买了早场音乐会的票,阿和这个时间肯定是睡不醒的,你要不要去问问小凌,看看他想不想一起去。”
“不用了。”良昭不假思索:“您二老去听吧。他有点不舒服,应该不会想动的。”
“也是,工作忙还坐飞机赶过来,太累了吧,那就让他多休息一会儿。”
林律师边说着,边整理着茶桌边的棋子,询问了良教授的意见,老两口乐得出门去过二人世界了。
送二老出门后,良昭抬腕看了眼时间,随后敛着双黑眸走进厨房,煮粥和面忙碌起来。
直到太阳升得老高,卧室一侧的浴室里才传出洗漱的声音。
弟弟们似乎是闻着早餐味儿就醒了,唯独睡在良昭房里那位,是他敲了两三遍门才勉强叫起来的。
凌玄抚着小腹,步子软塌塌地踱出来,没精打采地走到餐桌边,犹豫半晌才缓缓坐下。
“爸妈不在家吗?”良曦和帮忙拿了碗筷,顺便问询。
“看你们都赖床不起,他们就听音乐会去了。”良昭话音落下时立即收到了来自男朋友红肿眼眶内的警告。
我到底是不起来还是起不来,你心里有数。
“周末又没事,干嘛起那么早。”良曦和正碎碎念着,突然注意到坐在对面的人满目疲惫,他看起来比自家重度晕机的二白还憔悴几分。
边盛粥给凌玄,边低声关切:“嫂子是水土不服吗?怎么脸色不太好。”
凌玄轻哼:“除了你哥,我什么都服。”
良曦和闻声嗤笑:“男人过度劳累之后的疲惫,我懂。”
坐在一旁的叶白轻扯耳垂,把正满口骚话的人拉回自己身边:“话怎么这么多?吃你的。”
良昭把家里腌制的小菜端上餐桌,听循叶白说话的声音,注意到了他手上的动作。
“哎呀我不饿,昨晚吃那么多,现在一点都……”
阿和的话音陡然顿住,顺着大哥的视线,也瞧见自家小精灵吃馅饼不吃馅的操作。
看懂“圣意”的良二少连忙把男朋友的馅饼盘拉到自己身前,替他吃掉。
兄弟间在餐桌上的脑电波交流落在凌玄眼里,青年手上正剥馅饼皮的动作顿了顿。
“你也不吃馅?”良昭讶异蹙眉。
凌玄茫然点头,“牛肉太油了,我胃里不舒服。”
在良曦和试探性的眼神中,良昭冷脸吐槽:“早说啊,我直接蒸馒头好了。”
凌玄动作自然地把去了面皮的肉饼推到良昭手边,理直气壮道:“味道又不一样。”
刚教育完孩子就有人拆台,良昭只好保持沉默,忍气吞声地把肉饼夹到碗里吃掉。
吃了两张肉饼后,良曦和更不觉得饿了,又怕二白一个人对着哥哥嫂子太尴尬,只好陪他坐会儿,垂着眼睛在桌下偷偷玩手机。
然而这点小动作根本逃不开良工的眼睛,阿和只觉得小腿一疼,抬眸就对上一道寒凛的视线。
“吃饭别玩,不饿下去。”
弟弟正想乖乖听话,余光扫到某个身影,便向旁努了努嘴。
良昭只略偏头,就看见了正咬着筷子尖的凌玄。他肆无忌惮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专注阅读邮件,完全没在意到这边发生什么事。
注视这人破皮泛肿的嘴角半晌,良昭还是决定不招惹他了,冷脸转回,开口便是大型双标现场。
“我管不了他。”
第50章
从用餐之后凌玄就回屋去补觉, 正午过了很久,良昭走进卧室,里面依然是静悄悄的。
侧身在床畔躺下, 单手撑着下颌,轻声和睡在旁边的人说话。“还躺着不起啊?晚上睡得着吗?
凌玄打着哈欠翻过身,揉了揉自己略湿润的眼角,看向手腕上的表盘,原来已经是下午了。
“伯父伯母回来了?”
“早就回来了。他们看你一直不起床, 还以为是受了谁的欺负,我已经平白挨过一顿训了。”良昭答得漫不经心。
凌玄并不信这些鬼话,轻声哼笑着, 语气中带着隐约的埋怨意味,反问回去:“反正本来就是,你很委屈吗?”
“不委屈。”
良昭晃着头答,额顶的黑发略微颤动, 边起身拉开衣柜,从里面找出一套看起来合适的衣服,边接着开口说话。
“不过也别一直躺着了, 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嗯。”
听到男朋友应声, 良昭才把干净的衣服放在床边, 自己缓步走出去。站到对面的主卧前,蜷起食指关节在门板上两轻一略重的敲击着。
“阿姨, 我们出门了。”
从房间内很快传出林律师柔和的叮嘱声:“看外面天气不太好,记得带把伞。”
良昭答声“知道了”,转身去储物室里拿雨伞,再回到客厅时,凌玄已经收拾整齐等在那里了。
青年身上的黑衬衫对于他而言略有些宽松, 掖了一角在修身的休闲裤下,双腿却笔直修长,穿出了几分良昭没有的慵懒性感。
“拿着,走吧。”
良昭把黑架的透明伞塞进凌总手里,情不自禁地抬臂搭上他劲瘦笔挺的脊背,把人往自己怀里搂了把。
从非洲回来以后,两人的工作一直都很忙,很少有机会这样单独开车出门来玩。
凌玄把手肘搭在副驾驶的玻璃窗沿,感受着午后拂面的清风,凉爽中似乎还夹杂着清甜的金桂香。
良昭把车停在一片寺庙建筑群外,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买票的零钱,推门下去。
“怎么想起来这里?”
凌玄手中被良工塞了佛寺赠送的清香,便俯身在鼎前奉燃。记着男友平日里并没有这种信仰,一时还觉得有些奇怪。
“去年晚冬的时候,我偶然在这里拿过一张桃运御守,虽然不是自己求的,但好像……”良昭看向凌玄笑笑,点到为止地没有再说下去。
凌玄听完也跟随着扬起嘴角,“所以,良工这是过来还愿的?”
良昭的视线从青年肩侧滑过,沿着青灯石壁一路攀上。
这里四周古刹林立,庙宇交错像是山林中的隐士,悠然古朴,只顾盼间便可见当年“东南佛国”的盛象。
立于其间的修长身影收回目光,舒展开两道锋眉,边和男友一起迈步前行,边沉声笑着。
“嗯,还携家带口,很有诚心。”
两人沿路参观,从主殿出来时天空果然开始飘起小雨。
凌玄撑开怀中的透明伞,与良工并肩,踩着古木环绕中的石阶,仰看檐角雨落。
从颊畔抚过的山风温柔,生活在繁华都市中的人难得脱离喧嚣,在洒脱的佛乐声中感受禅意。
良昭时不时抬手,帮凌玄拂开那些挡路枝条树叶,只不多功夫,头顶落下的雨滴就打湿了他的半个肩膀。
半路中偶尔会遇上一两个虔诚的信徒,并不打伞只身淋雨参拜。
他们的背影与浩渺云波融为一体,让人记起从前“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的诗句盛景。
雨渐渐下大,良昭只好领着凌玄到附近的老字号茶楼上坐坐,喝杯生津的龙井,顺便打包些茶点回去。
凌玄坐在实木的桌前,边听着耳畔并不太扰人的雨声,边摆弄着手里的冰裂白瓷。
他们刚才点的是上好的雨前茶,新绿的颜色,清香扑鼻。可眼前的青年分明不大感兴趣。
良昭用指尖轻叩桌面,打断对方的神游,“不喜欢这茶?”
“对我来说都一样。”凌玄闻言随口道:“我其实也品不出好坏。”
良昭略扬眉梢,“是吗?凌总办公室里的整套茶具可价值不菲,柜子里的藏品茶叶也几乎堆得放不下。”
“那都是别人送的,摆在那里做做样子,良工如果不去偶尔喝喝,估计都要长毛了。”
青年说话时并不觉暴殄天物,语气中反而带着些顽劣的得意,“况且我才23岁,不爱喝茶也正常。”
被人变着法的嘲讽年纪,良昭也好脾气地不予理会,抬手抿了口茶水,把目光落向了远处。
这场雨下得虽急,却不久。才这么会儿就已经完全晴下来了,几道阳光隐约地射过了云层,打在玻璃案几上。
身前的凌玄就懒懒地倚在雨后初霁的茶楼窗口,看来来往往的香客。那双眼中的皎灿清朗胜过人间天堂第一流的盛景。
良昭疏漠的心底就像刚才古楼青石上的水洼,在雨幕中泛起涟漪。
他看得入迷,连时间都忘在了脑后。
-
就近在外面吃了晚饭,返身回去时,家里的人都已经出门去健身馆了,没带钥匙的良昭只能带着凌玄过去拿。
正是七八点钟的客流高峰,偌大的活动场馆里聚集着各式各样的人。
良昭找到良父身影时,弟弟们正陪着他在馆□□箭,林律师与一位陌生的阿姨在旁边的场地里打着网球。
“电梯卡在良教授的衣柜里,自己去拿就好,钥匙下面的东西是给你们的礼物。”
已年至四十的林律师身材依旧曼妙有致,一记漂亮的网前凌空截击,让旁边的观球者喝彩赞叹。
一起锻炼的玩伴似乎不常看到她的家人,瞥着不远处的叶白良曦和,又看回良昭和凌玄身上。
中年女士有些好奇道:“这几个小伙子是?”
林律师边仰头发球,边神态自然地应答了一句:“我家的四个儿子。”
“是嘛!看起来个个出挑,也太有福气了。 ”
周围艳羡的声音落在凌玄耳中都是隐约的,唯独林律师的那句回应,在他耳边掷地有声。
见身侧人愣神,良昭抿着薄唇扯上男朋友的衣袖,“走了。”
来到更衣室,良昭熟练地打开良教授的密码箱,拿到钥匙以及一个雪白的信封,上面有林阿姨窈秀的字迹。
【良昭&凌玄】
“大概是见面礼,你拿着吧。”随手把信封塞到凌玄怀里,带着人径直回家。
众人都外出未回,南北贯通的大平层内显得有些空荡寂静。
因为昨夜对某人的纵容,一整天下来,凌玄身上都带着难以启齿的胀痛疲惫,早早地洗了个热水澡,回卧室休息。
“怎么不拆开?”同样冲了淋浴的良昭踱步进屋,一眼就看到了完好放在床头柜上的信封。
凌玄这才拿起见面礼,小心地撕开。
信封里面只装着一张白底点银的精致贺卡,上面印有林氏珠宝锆石形状的标志,末端带着一张条形码。
青年拿出手机扫码,跳转出来的是一张定制婚戒的工期卡。
预览图片上的是一对男士钻戒,下面标注着指围钻料等各种详细信息。
戒面上30分的主钻并不大,但做工精致,配着整圈的碎钻镶嵌,款式匠心独运又完全不张扬。
良昭瞥到了最末一行写着[设计师:cl.林]的字样。
“是林律师亲手设计的,看来回去要找林董拿了。”
凌玄盯着“定制婚戒”这几个字有些出神,“林律师对我也太好了。”
“比我还好?”良昭抬臂用毛巾胡乱地擦了两把头发,单手捏住男朋友的下巴,轻吻他怅然颤抖着的眼睫。
凌玄就着被人压身到床头的姿势,沉声嗤笑:“呵,我恐怕已经看破了,良工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睡我。”
“过奖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良昭正要探手下去,然而却被人死死地按住。
凌玄躺在原位,仰头噙动着漂亮的喉结,苦笑着希求:“金主给条活路吧。”
良昭低头看着男朋友复杂到精彩的脸色,忽的嗤了一声,笑得磁性而低沉。“凌总的业务范围渐广,连do分期的生意都做起来了。”
任凭这家伙在耳畔嘲讽,凌玄只是阖眼不理,直到感受到胸口的力气卸下去,身旁的人替他盖了盖被子。
“好吧,刚拜了佛堂,今天我就吃素。”良昭抬臂把认怂求饶的凌总搂进怀里,老老实实地睡去。
-
返航A市的航班订在周日下午。
良昭帮林律师收拾了早饭餐桌,路过茶室时,看到凌玄正在陪良父品茗聊天。
“阿昭四岁开始拜师学棋,十二岁定职业段,那时他下不过人家还会自己生闷气,待在房间里不出来,一关就是一整天。年纪大了些反而浮躁,几局时间也是坐不住的。”
良昭敲门进去时,里面的人刚好谈论到他小时候的事情。听到爸向自己男朋友提起陈年旧事,良昭依旧淡然,半句也不插嘴。
凌玄瞥着父子二人并肩喝茶的安宁图画,扬唇提议:“要不要陪您下一盘?”
良父只笑着应下:“好啊。”偏头对大儿子开口:“去书房把棋盘拿过来。”
“是。”刚坐下的良昭又颔首起身。
凌玄跟着上前,“我去帮他。”
书房的杉木拉门并没有关严,良昭轻轻推开,径直走到桌案前,把残局上的棋子收拾起来。
“良教授的字写得真好。”凌玄站在书房里稍稍抬头,看到了装裱在墙壁上的书法作品。中央最显眼的一幅就是良家的二十四字家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