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日去公司处理事务,跑遍其他公司的各类展览实地观摩,加班成了家常便饭。幸好有安德烈和唐茉两个人帮忙分担压力,不然我真有点吃不消。
杨沉不在家,我干脆搬了回来,除非他出差回来才装模作样过去住几天。
安德烈以自己的别墅离市区太远为由,数次向我撒娇后也搬回原来的房间。我和他约法三章,到目前为止都保持着兄弟该有的分寸。
工作起来时间过得飞快,直到今天看到安德烈打开冰箱拿出冰淇淋,我才反应过来夏天到了。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我看了会儿道:“我要是你,肯定先占据高点狙他们。”
“这是手柄又不是鼠标,狙击的反应速度简直是在等死。”他叼着勺子含糊不清的说,操纵角色绕到一个人身后偷袭,“哥哥,待会儿我们俩打网球吧,昨天居然输给你,我不服。”
“你策划改完了吗?一到周末就想着玩。”我说,“唐茉那部分已经发给我看过了,你动作快点。”
“你这是压榨员工,今天不是工作日。”
他挖了勺冰淇淋塞嘴里,又接着玩游戏,还要分心对我抗议。融化的草莓奶油滴在他白皙的手背上,晕成漂亮的淡粉色。
我看不过去,拿了湿巾帮他擦掉。正好他在游戏里被杀,安德烈扔掉手柄:“哥哥你害我死了!”
“你是被狙击手爆头的,人家早就盯上你,别赖我身上。”
“我不管,你得负责。”
我笑着问:“那你想怎么样?”
他抬眼看我,眼波流转间故意做出的委屈神色便沾染上一丝媚态,伸手勾住我的肩膀,轻声说:“你先亲我一下,我们再说。”
亲兄弟间该有的距离——接吻除外。
我吻了下他的脸颊,安德烈又指指嘴唇。因为刚吃过草莓味的冰淇淋,他的唇柔软而冰凉,上面还有点若有若无的甜香。
他的手揽上我的腰,那双如冰湖般的蓝色眼睛一如既往的漂亮。
气氛很好,正在这时我的手机铃声很不给面子的响起来。
充满诱惑的表情变成了满脸不高兴,我讪讪的站起身,安德烈咬牙切齿的说:“如果是唐茉,下周就让她自己去和昌信那边谈场地。”
“人家对你够好的了,一天到晚帮你冲咖啡,这又不是她分内工作。”
我一边说一边去拿手机,扫了一眼不是唐茉打来的,是个陌生号码。难不成是广告推销?我有点困惑的接起:“喂,您好。”
电话那头是个有些陌生的女声:“请问……是不是君彦先生?”
我愣了片刻才答道:“我是。您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董小茜,宋哥的经纪人,我们见过的呀。”
我回想起她的身份,一个活泼的年轻女孩,很久以前在宋澄家我们曾见过一面。
听我确认了身份,她话里的迟疑一扫而空,语速很快的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君彦哥,你最近有时间吗?是这样的,宋哥去外地参加一个真人秀,摔伤了……挺严重的,需要人照顾。我一个女生有些时候不太方便,宋哥又不肯请别人照顾,我想你们是朋友,就偷偷存了你的号码打过来。”
因为我一直不吭声,她犹豫着说:“对不起,君彦哥,我是不是打扰到你?我打电话这事宋哥不知道,也不是他让我打的,就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找谁……对不起,是我太莽撞。”
“没事,你们在哪?”我叹了口气,“告诉我具体地址。”
她顿时松了口气似的:“太好了,谢谢你君彦哥,太感谢你了!”
我扯了张冰箱上贴着的便签,记下她说的地名,嗯了一声:“我到那还要点时间,先辛苦你照顾他。”
“不辛苦,不辛苦,君彦哥你随时打我电话,我手机24小时开机的。”
刚挂断电话,我手里的便签被安德烈伸手拿走:“哥哥,这是什么东西?”
“你还给我。”我皱眉道,“别跟我闹。”
“你要去哪?”他歪了歪头,“最近可没什么要去这个地方谈的生意。”
“安德烈!我没必要每件事都要和你汇报。”
“我以为你兼顾我和杨沉已经够辛苦,让我猜猜,肯定和那个宋澄有关。哥哥脚踏三条船也不怕掉水里?”
“他受伤了,我去看望下行不行?”
“怎么看望?床上看望?”他做出委屈的表情,“他还需要你帮忙?你又不是医生!”
“他只身一人过来,在这边没有其他朋友了。”我想起近期可能在筹备婚礼的程贺云,顿了顿道,“顶多五天——三天,一来一回也要时间,我去帮他找个护工就回来。”
“自己怎么不找,非得你去?”安德烈仍然说话不饶人,却将那张便签递到我面前,“给你。反正我做什么都比不上他千里迢迢一个电话,我算是看明白了。”
他说完一转身走了,我赶紧拉住:“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别闹别扭好不好?”
“谁每天给哥哥做饭?谁每天帮哥哥干活?”他眼圈红红的,特别伤心的样子,“这段时间我表现得不好吗?”
我心说你平常就把保姆洗好切好的菜炒一下,给我当助理我也不是没给工资……但嘴上还得说点好听的:“我知道你对我好,别生气,我和他早就没可能了。听话,我去看看就回,嗯?”
安德烈的嘴唇被咬得越发红润,那张脸沾上泪水也显得娇艳:“两天。”
“这和B市隔着个省,我是超人都回不来。”
他挑了挑眉,指指自己的脸:
“那哥哥亲我一下,我们再商量。”
第133章
“吃过晚饭没有?在做什么?”
杨沉的声音带着点倦意,我甚至想象得到他靠在椅子上揉眉心的样子。
“还没,你那边挺晚了吧。”我看着高铁窗外的风景迅速略过,在心里算了下,“凌晨一点?”
“零点四十多,还好,不算晚。刚开完会,能这个时候回来休息都算早。”
我干巴巴的说:“注意身体。”
想了想又补了句:“胃药也记得吃,杨轲不是跟你一起去了吗?让他监督你。”
“嗯。最近忙不忙?”
“和你比算不上忙。前两天有个季节主题的临时展,我去看了,觉得挺好,特意让小唐去挖人家策划。拍卖行那边说要办一个什么证没办下来,这几天正在和上面掰扯。”
“有问题处理不了就说,我帮你找人。”
“都是小事。”
这个话题聊完,我不知要说些什么,听到那边杨沉轻轻叹了口气:“……这几天好累。”
“事情还顺利吗?”我抿了抿唇,“其实什么苦只要熬过去就好,你也跟着你爸多学点东西。”
“我和他意见不同,私下净吵架。他拿阅历压我,昨天差点动手。”
我几乎可以想象当时剑拔弩张的情况,忍不住劝道:“凡事都要沟通,你爸比你处事多,他的想法肯定和你不太一样。你别火气那么大,起码外人面前别挂着脸色。到底哪方面不同?”
他顿了片刻:“我觉得……这个项目不能揽。”
“怎么会?”
连我都知道这个项目是一块明晃晃的肥肉,只不过参与的门槛着实太高,但凡是有能力分一杯羹,便能赚得盆满钵满。
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自言自语般说:“我不是不敢承担风险的人。”
“我知道。”我放缓了语调,“杨沉,我相信你的能力,你觉得不能做肯定有你的理由。这样,你别急着阻止你爸,先把让你觉得不合适的理由整理出来,和他好好谈谈。”
他低笑一声:“你想得到的方法我会想不到?”
话听起来嘲讽,语气却是难得的柔和。
我不和他计较这些:“早点休息,睡眠时间不足会让人心情不好。”
“这才说了多久?”他抱怨道,“许俊彦,你怎么回事?每次都找各种理由挂断。是不是不想聊?”
我一脸莫名其妙,明明是关心他和我时差太大,怎么又成了我不想和他聊天?
——不过的确有一点不太情愿。
“我怕你明天工作的时候没精神。”
“不和你说话我才会没精神!”
我们不约而同沉默了几秒,杨沉掩饰似的轻咳一声:“大概还要半个月就回来。累了,不说了。”
“晚安。”
“晚安……我想你。”
最后那句话说得很快,从耳边一掠而过。我看着手机上挂断的通话界面,说不清什么滋味。
荒诞无趣,还是轻微触动。
高铁上前方到站的播报声响起,那点尚未落地的感情瞬间全化成了庆幸。幸好杨沉没听到,不然被他察觉出哪怕半点不对劲也够我受的。
我摘下眼镜,慢慢按摩眼周。
因为视力差太大,我平常工作都戴隐形。上次的检查虽然没查出什么,但医生千叮万嘱让我保护眼球,少带隐形眼镜。
之前眼球发炎时我带过一段时间有框眼镜,觉得有些过分学生气,因此恢复后便抛之不用,没想到现在又得重新戴上。
可怜这双多灾多难的眼睛,跟着我接二连三的遭殃。幸亏我决定让它和我一起早些退休。
不必再受罪。
到车站时天色全暗了下来,我从未到过这个城市,站在步伐匆匆的人流间有点发懵。
按着董小茜给我发的路线,还得坐长途大巴才能到他们拍真人秀的场地,一个听起来就非常偏僻的农庄。我理解她抽不开身,可对着大厅密密麻麻的大巴班次时还是忍不住深深叹息。
平常出差的行程都有唐茉安排,从出行机票到订酒店,完全不用自己操心。面对眼下这种情况,不禁后悔起来为什么没有带她一起。
开玩笑而已。
不能因私事耽误办公是我的宗旨,眼下临时离开,公司的事务还得靠唐茉和安德烈。
好在我询问之后弄清了整个流程,顺利坐上一辆客运车。座位逼仄,到达目的地要三个小时。车里空调没开,我伸手试了下,勉强将车窗推开一些。
夏季的夜晚仍然燥热,就算行李简便,刚刚一番折腾后我的衬衫也被汗水濡湿,不太舒服的贴在背后。
“君彦哥,你上车了吗?”
董小茜的短信发过来,我回道:待会儿就开车,大概十一点能到。
“我在县里给你定了房间,你先住一晚休息下,明天我来接你。辛苦了!”
同时发过来的还有住宿信息。
一路奔波实在是令人身心俱疲,我没心情和她再说什么,简短回复了下表示已经看到。
车缓缓开动,迎面扑来的风夹杂着一点难闻的车尾气,好歹是凉爽了不少。我终于可以看着窗外模糊的夜色,让自己安静片刻。
不知道宋澄情况如何,让董小茜如此忧虑想来不会是轻伤。
在接到她的电话后我立刻定了下午的车票,随即马不停蹄的和安德烈对接工作。期间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蒙骗,一时心软答应了不少不平等条约。
尽管看起来如此焦急,实际上心里并没有如何难熬,只是觉得自己在尽本分。
说来可笑,我连宋澄的前男友说不定都算不上,勉强是断断续续同居过半年的“朋友”,甚至连他的真实一面亦完全不了解。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那些他给过我的温柔货真价实,在我黑暗的人生短绽放过短暂的光。他从未要求什么,但我不愿做不知回报的人。
偿还这份恩情,是我的本分。
我靠着车窗睡着了一段时间,直到口袋里的手机不断振动才迷迷糊糊醒来。
接起电话时我还不甚清醒,没有仔细看拨来的是谁:“……您好?”
“别说得这么生分,蘑菇弟弟。”
电话那边的男声显得有些轻佻,我抬手按揉太阳穴:“尹文君,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想请你来店里坐坐。”恰好后面的货车鸣笛,他静了片刻后笑道,“听这声儿不像市区,你平常住在六环外?”
我感觉到额头的青筋跳了下:“你管不着,没事说我就挂了。”
“哎,那么急做什么,又不是赶着去偷人。咱俩好歹也有段情分,哥哥我一个人寂寞,聊聊呗。”
旁边座上的大叔正专心致志的看手机,我的睡意算是烟消云散。干脆往后靠了靠,压低声音问:“你想聊什么话题?”
“那就聊择偶标准好了。”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十分放松,“我的标准是贤妻良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看不出来,再说男人哪有你说的那样。”
以他花花公子的德行,完全想不到竟有这种喜好。
“当然是女人,现在玩玩还行,真找个男的过一辈子,我爸能把我腿打折了。”
我微微皱眉,想说点什么,还是没有开口。
自家扫取门前雪,他的选择我不赞同,终究也无从置喙。
“光聊我有什么意思,你呢?”他感叹道,“不得不说你水平是真高,连杨沉都能拿下。”
“要真觉得我厉害,现在磕个头拜师学艺,我考虑考虑要不要传给你。”
“床上教的话我倒愿意讨教一二。”
“能不能说点符合自己形象的话?”我一时无语,“白白浪费自己的脸,一张嘴就成了流氓。”
“活着嘛,给自己设那些条条框框没意思。”他在那端哈哈大笑,“我不是教过你?别拘束,怎么开心怎么来。得了,回到问题,你喜欢什么类型?非得杨沉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