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忆是他的一位患者,也是陆知燃的亲弟弟。
半个月前,他的原计划是借着生日向陆知燃表明心意,他没有追人的经验,苦思冥想时恰巧碰见小萱,便顺嘴问了一句。
小萱告诉他,跟喜欢的人表白要有形式感,要懂得浪漫,最起码要送手捧玫瑰。
景逸宸对此没意见,点头答应了。
小萱把这件事当做艰巨的任务执行,提前半个月踩点花店,尽心尽力,没想到下达命令的人说忘就给忘了。
生活不易,小萱叹气。
打击却不会止步于此,紧接着她又听到景逸宸没什么情绪地说一句:“你想办法处理吧。”
“嗯?”小萱一激灵。
景逸宸看她,眸底情绪无异,声色低沉好听:“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可以扔到楼下的垃圾桶。”
闻言,小萱的整张脸彻底垮下来。
反观景逸宸,神色寡淡如常,转身拿起桌上的病例单翻开来看,不管是动作还是表情,他平静得过分,让人看不出丝毫端倪。
可是小陆清楚知道,自家院长这是失恋了。她不好评价上司的感情.事,更看不懂上司的意思,不过她的共情能力强,莫名替院长感到难过和委屈。
她弯腰捧起白玫瑰,嗅了嗅花香,低声开口:“院长,要不分给住院部的病人吧,一人一朵,祝福他们早日战胜病魔,拥有健康的身体。”
景逸宸绕过办公桌,在椅子上坐下来,打开电脑轻轻敲着键盘,用文字记录下脑海中的病例分析。
他的视线专注屏幕,镜片下的眸子漆黑寂然,语气依然是熟悉的没情绪:“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充说明:
攻受同岁27
攻身高187,受身高185,差不多。
本文所有有关医学方面的情节都是作者瞎瘠薄写的,别跟现实做比较,也别当真,考究党慎入。
第3章
小萱抱着花前脚刚走,很快院长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一位面相亲和年纪约五十岁的女人走进来。
景逸宸正在用眼镜布擦眼镜,重新戴好后抬头,看清楚了来人是谁,声色沉稳:“妈,您怎么来了。”
说话的同时已起身,景逸宸走向母亲,自然接过对方手里的保温桶放在茶几,然后一手扶着母亲的手臂,不动声色地端详着母亲的容颜。
景逸宸出生于医生世家,父母都是国内知名度较高的院士。父亲是封景,医学界的泰斗人物,三年前遭遇车祸不幸离世。
母亲名为邹敏,也是医学界的杰出人物,今年刚刚退休,闲暇之余会来医院看望景逸宸,每次都会带一桶煲好的骨汤。
邹敏注意养生,跟同龄人做比较属于保养的很好那一类,不过因为丈夫的突然离世,近几年的气色大不如从前,看人时眼底总带着几分忧愁,似是还没有从丧偶的悲痛中走出来。
她与景逸宸落座会客区,拉开保温桶外层的布袋,将骨汤往景逸宸面前推了推,眸中惯有的暖意未减,柔声说:“逸宸,先把烫喝了。”
“好。”
景逸宸正好还没吃午饭,动作娴熟地拧开保温桶,用瓶盖盛出来一碗,放在嘴边细细品尝。
他吃东西很快,但不狼狈,用餐时不言语,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邹敏自然也是一样,静静地看着他把一桶骨烫喝完,期间没有挑起任何话题,只有温和的目光始终没有从景逸宸的脸上移开过。
片刻后,景逸宸擦了擦嘴角,抬眸,面瘫脸上多了丝亲切,声音不轻不重:“很好喝,谢谢您。”
邹敏回以微笑:“你要是喜欢,我让家里的阿姨备一些食材,我每天都熬汤给你喝。”
“太麻烦了,您不需要太辛苦。”景逸宸委婉拒绝。
邹敏也没再执着,视线在他眉宇间停留几秒,忽然话锋一转:“逸宸,你上次在电话里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还说抽空带回家介绍给我认识,我最近都有时间,看你这边什么时候方便。”
景逸宸面色不改,低头收拾茶几上的残局,手中系着保温桶的布袋,淡着脸抬眸:“没有,我跟您开玩笑的。”
邹敏神色一滞,嘴边笑容慢慢转变为苦涩。
景逸宸是她的儿子,她很了解对方的行事作风,她的儿子是从来不会开玩笑的。
静默片刻,她几番欲言又止。
大脑组织语言还想多关心一下儿子的感情生活,可当她的视线接触到景逸宸平静的眸子时,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好吧,你做事有分寸,妈妈相信你。”
“谢谢您。”景逸宸真诚道谢。
临走前,邹敏又问他,下周要不要陪她一起去参加S市组织的室外茶博会。
自从父亲离世,只要有空闲时间,景逸宸都会抽空陪伴母亲。他看一眼日程表,时间还算宽裕,点头答应了母亲的邀请。
*
翌日清晨,一零三住院部VIP病房。
景逸宸今天的穿着较为随意,没有白大褂和正装,只搭配黑色短袖和长裤,鼻梁上架着的近视镜换成无框,还背了一款样式简单的黑色双肩包,整个人干干净净,看上去像是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
他站在病床前,从双肩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递送给坐在床上的小朋友,俊逸的侧脸在阳光的衬托下熏得柔和:“知忆,生日快乐。”
陆和忆双手捧过礼物盒,看到玩具盒上面印着的金刚图案,开心指数爆表:“谢谢逸宸哥哥!”
“你喜欢就好。”景逸宸语气寡淡平和,伸手碰了碰小孩光溜溜的脑袋,不由回想起陈年往事。
陆知忆才九岁,四年前被检查出患有颅内肿瘤,第一次开颅手术是在A市的某家医院,手术成功,不幸的是,半年后肿瘤复发。
情况危机,A市医疗条件有限,家人只能带着重病的陆知忆来到S市寻求帮助,也就是那个时候,景逸宸遇到了走投无路的陆知燃。
他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陆知燃的情景。
还未满二十岁的青年,浑身上下被雨淋得通透,精致如画的脸满是水珠,让人过目不忘的双眸也蓄满了雾气,而那双会画画的手,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衣袖,哀声恳求:“求求你,救救我弟弟,他们说只有你可以救他,我会努力赚钱把手术费还给你的。”
青年的漂亮在骨,像是复古花瓶里插着的金盏,即便放在不起眼的角落,也能鲜艳生动得引人注目。
景逸宸答应了青年的请求。
他并没有一见钟情,他只是出于从小的家庭教育观,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患者大于一切。
至于他后来为什么会喜欢上陆知燃,可能是被陆知燃身上的那股韧劲吸引。
他很欣赏陆知燃追求梦想的态度。不停歇,不放弃,目标坚定信念不移。
时光匆匆,三年前相识的雨夜,青年干净清澈的双眸仿佛近在咫尺。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周围的时空都在倒流。
回忆像是给某些细节镀了层金,越想越难以忽视,而有些遗憾也经不起探索。
收回流连在窗外的目光,景逸宸低头,视线重新落在陆知忆的头部。
陆知忆颅内肿瘤因为与脑神经接近,手术风险极大,并没有完全切除,导致患者需要长期住院配合治疗,以防肿瘤突然恶化。
长时间待在医院,每天与消毒水和药物做伴,陆知忆不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随意走动,上学的机会更加渺茫,这种情况让他的性格越来越孤僻,变得愈发沉默寡言。
护士告诉景逸宸,只有他和陆知燃来探望的时候,陆知忆才会露出少见的灿烂笑容。
得知这个消息,景逸宸只要有空闲时间,都会带着新玩具来看陆知忆,并且每次都很贴心地脱下白大褂,希望能为小朋友减轻一些心里负担,保持愉悦的心情,早日战胜病魔。
虽然他始终是一张面瘫脸,来了之后也不干别的,就是坐在椅子上看书,但不妨碍陆知忆越来越依赖他。
临近中午,景逸宸刚好看完一本专业知识书籍,他把书放回双肩包,起身打算离开。
时间到了,陆知燃应该快来了,他也没必要继续逗留。
察觉出他的意图,陆知忆连忙拽住他背包的肩带,问道:“逸宸哥哥,你要走了吗?”
“嗯,”景逸宸轻点头,“你哥哥很快会来。”
陆知忆难过地抿唇,还是不舍得松手,“今天是我的生日,逸宸哥哥不留下来吃饭吗,我哥哥买了好吃的。”
景逸宸瞅一眼小孩的手,嗓音淡淡:“我还要上班,让知燃陪你。”
闻言,陆知忆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很不凑巧的是,景逸宸刚走出病房,迎面便撞见珊珊来迟的陆知燃。
双方视线碰触到一起,周围空气静了一霎。
陆知燃手里抱着一大袋能吃能玩的物件,因为走的急,额头泛起一层薄汗,看着景逸宸的眼睛水灵灵的,说话的声音也从不刺耳,像是涓涓泉水:“逸宸哥,对不起,我来晚了。”
景逸宸淡漠的眸子微闪,语气平铺直述:“知忆在等你。”
“好!那我们...”陆知燃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他看着景逸宸的着装和态度,终于反应过来状况,眸底情绪瞬间被失落占据,“逸宸哥,你要走吗?”
掰着手指数一数,上次两人见面还是一周前,参加婚礼的那天晚上。
在这之前双方约好了今天一起为陆知忆庆祝生日,可刚见到人,景逸宸就要走了。
对此,景逸宸没有过多的解释,只道句:“抱歉,医院还有事。”
陆知燃心跳顿了一拍,他将手里的袋子先放在走廊的长椅,两步靠近景逸宸,一只手想去拽对方的衣袖,急于挽留:“我订了生日蛋糕,吃完再走吧。”
景逸宸不动声色地躲过那只伸来的手,洋装整理背包,随即抬眸,神色依旧寡淡如常:“我改天再来看知忆。”
他这番刻意保持距离的举动,让陆知燃的心凉了大半截。
陆知燃脸色渐白,感到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塌了一块,碎一地,再也没有办法复原。
以前的景逸宸,很少这样拒绝他的请求,就算不习惯别人的碰触,也没有表现的像今天这样排斥。
他站在原地晃了会儿神,再抬头时,景逸宸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长廊尽头。
伤心难过,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当他把喜帖递到景逸宸的面前时,就已经预料到会有今天的局面,毕竟景逸宸这样的人,从不会为了谁而失态。
正暗自伤神,他飘远的思绪突然被护士打断,对方往他手里塞了两张单子,提醒他抽空去缴纳住院费。
陆知燃这才反应过来,抱着礼物先进去跟弟弟打声招呼,然后来到一楼的收费窗口排队。
前面的人不多,没一会儿就排到他了。当他看到收费单上面显示的数额时,心脏骤然一缩。
“先生?”窗口内的医护人员出声提醒,“刷卡还是现金?”
陆知燃猛地回神,一边翻兜一边说:“刷卡。”
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金卡,用指尖紧紧捏住,抿着唇,心中纠结万分。
这张卡是周衍给他的,就在昨天晚上。
他仍旧记得周衍当时的神情。男人姿势儒雅,背靠座椅,修长双腿自然交叠,轻轻挑着眉,从怀里抽出一张卡放到桌面,嗓音一贯的从容散漫:“给你的。”
陆知燃骨子里的骄傲还未被磨平,只觉受到了屈辱,咬牙拒绝:“周先生,我不需要。”
被唤为周先生的男人漫不经心地与他对视,修长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桌面,语气不咸不淡:“虽然咱俩之间的关系特殊,但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名义上的另一半,别给我丢脸,我可不想某一天从别人嘴里听到,我周衍的老婆连买一双球鞋的钱都付不起。”
“......”
陆知燃被羞辱得红了眼眶,他很想大声反驳,只可惜这个人是周衍,他只能选择隐忍。
如果有人问陆知燃最讨厌或者最害怕的人是谁,那他的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周衍。
他厌恶周衍,也最忌惮周衍。
他抗拒周衍的同时,又有求于周衍。
生活就是这样,永远的不如意。
“这位先生?”
医护人员敲了敲玻璃,催促的声音终于唤回男人离家出走的魂魄。
陆知燃缓神,极力收敛不正常的神色,现在的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将手里的金卡递到护士手中:“刷卡,谢谢。”
付费成功以后,陆知燃拿到卡,抓起收据逃也似的离开缴费处,就好像做了多大亏心事一样。
返回病房的路上,他满脸心事重重,递出卡片的那一瞬间,就好像有人拿刀在他心口的位置深深划了一道,甚至能体会到有热流从那里流淌出来,一滴一滴落在他的心尖。
浑浑噩噩间,他回到病房,却在门口撞见回来取东西的景逸宸。
陆知燃抬眸,男人的俊颜近在咫尺,瞬间有了缺氧的感觉,脑袋闷痛,意识接近涣散的边缘。
在接受了周衍的好意后,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景逸宸,好像是骆驼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看着眼前的男人,陆知燃忘记呼吸了。
景逸宸神色淡淡,指了指背包侧面的口袋,声音沉着冷静:“我来取工作证,拿礼物时不小心掉在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