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燃闻言大喜,或许是太年轻了,社会经验不足,没有进行表情管理的意识,他的情绪一五一十都写在脸上,开心的都要笑出一朵花来了。
还是第一次见他笑的这么灿烂。
周衍挑了挑眉,把手里的文件扔在办公桌上,嘴边扯出一丝冷笑:“听说我要走,你这么高兴?”
陆知燃的表情瞬间定格,笑容破裂,反应过来后结结巴巴地解释:“周先生,你...你误会了,我没有。”
周衍哼笑,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扫他两眼:“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你也该遵守约定,管不住自己的心,最起码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像那天在医院门口的情况我可不想再看见第二次。”
指的是他抱住景逸宸不肯松手的模样。
被人当面戳中心事,陆知燃心虚又难堪,还有点不服气:“周先生,我难道没有交朋友的权利吗?”
周衍眸底是轻蔑和不屑,冷笑:“交朋友当然可以,不过我头上都要长草了,你说我能坐视不管吗?”
“......”
陆知燃有种被深深羞辱的感觉,却没有底气反驳。
周衍不再搭理他,一屁股坐到办公椅,拿起文件,挥手赶苍蝇似的,“你先出去吧。”
陆知燃还愣在原地,盯着脚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衍猜测他是在想念景逸宸,唇边冷笑加深,屈指敲了敲桌面。
陆知燃闻声抬眸,一脸放空的表情。
周衍调侃道:“想留下来陪我?”
陆知燃终于缓神,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怕周衍来真的,他吓得脸一白,抱紧合同转身就蹽了。
第8章
今天邹院士来的很早,还不到午饭时间,她在院长办公室足足等了五六个小时,临近下午两点钟才等来景逸宸。
景逸宸每日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早上只要有时间他就会跟科主任一起查房,上午基本都是见客人或者约患者复诊,下午各项大小会议,剩余的时间几乎都围绕着加护病房的患者。
他虽然是院长,但并不是大家印象中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的那种,相反,大概每隔一天他都会安排一场手术,经常会忙到没时间吃午饭。
邹院士也是医生,非常能理解时间对医生来说有多宝贵,所以她就算等待几个小时也不会抱怨,反而很关心地问景逸宸有没有吃午饭。
景逸宸看眼墙壁挂着的钟表,提议道:“我带您去医院食堂,我们一起用餐。”
“好啊,”邹院士笑着答应,抬了抬手里的保温桶,露出温柔的神色,“我还带了你爱吃的虾仁饺子。”
下午两点的时间段,医院的医护人员大部分已经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食堂里只有少数几位中午刚做完手术还没来得及吃饭的医生,用餐的人特别少。
景逸宸和邹院士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刚落座,食堂的厨师长便端着两碗阳春面走过来,将面当到桌上,一脸笑盈盈:“邹院士,景院长,来不及只煮了两碗面,别嫌弃。”
邹院士笑的和蔼可亲:“谢谢,辛苦了。”
厨师长瞅了眼景逸宸,殷勤道:“我去拌两个小菜,马上来。”
邹院士拦住他:“不用麻烦了,你们快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们。”
厨师长性格爽快,一点也不怕麻烦,边笑边说:“应该的,应该的。”
等人走了之后,邹院士开始动筷子,把从家里带来的饺子推到景逸宸面前,极力推荐:“逸宸,这是家里阿姨煮的饺子,非常好吃,你尝尝。”
“好,谢谢。”景逸宸用筷子夹了一个放入嘴里,品尝后,点头道,“很好吃,替我谢谢阿姨。”
“好吃多吃一点吧,”邹院士把自己的那份也给了他,声音很低的又说一句,“你最近都瘦了。”
景逸宸抬眸与母亲对视一眼,没多大反应。
可能是天天照镜子的原因,他感觉不出来自己哪里有明显的变化。
景家的用餐氛围仍旧是食不言寝不语,接近十五分钟的沉默后,景逸宸放下了筷子,用纸巾擦拭嘴角。
邹院士见他吃完最后一个饺子,这才提起今天来找人的目的:“逸宸,我来见你,其实是有件事想跟你解释清楚。”
母亲会用到“解释”这个词语,让景逸宸万年不变的面瘫脸露出不解神色,纤长的睫毛闪着,黑白分明的瞳孔微放大,镜片下的眼睛似乎也染上雾气。他声音平和:“您说。”
邹院士不绕弯子,直接指明:“有关上周茶友会,我并不知道周家的小女孩想来一零三应聘实习医生,我和周荷也没有提前沟通过这件事,逸宸你不要多想,你是院长,医院的事由你来决定。”
关于周未晞对着景逸宸在众人面前九十度深鞠躬“表白”的事儿,邹院士也是始料未及。她和周荷的交集并不多,两人同龄却属于两个圈子的人,除了偶尔受邀聚在一起喝茶外,她们私底下并没有太多交流,甚至是无交流,只是普通关系的茶友。
她怕景逸宸夹在中间为难,所以想尽快找时间解释清楚,距离茶友会过去一周,景逸宸一直都很忙,直到今天才有空陪她吃午饭,趁着休息的间隙,她把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至于景逸宸最终如何做决定,她从始至终都不会干涉。
景逸宸闻言了然,脸上依旧不见其他情绪,轻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回去办公室的路途中,邹院士提议去一趟洗手间。
她走到楼梯拐角处时,被一道女性嗓音吸引。这声音她很熟悉,很快听出来是景逸宸身边的助理小萱。
邹院士不是一个喜欢听墙角的人,之所以顿住脚步,只因从对方口中听到了有关自己儿子的话题。
小萱和邵磊一左一右靠在墙壁,手里各自拿着一沓病例单,一边记笔记,一边叨叨个不停。
邵磊刻意压低了声音,闲聊着:“你知道上周从茶友会回来的路上,景院长跟我聊的话题有多劲爆吗?”
“有多劲爆?”小萱立马来了兴致。
邵磊想了想,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很扫兴地说:“算了,你是个小姑娘,我就不跟你说了。”
“切,不说拉倒,以为我多想听,”小萱眼睛又黑又亮,凶巴巴的样子也很可爱,“讲真,关于院长的感情生活,我知道的比你多。”
邵磊呵呵笑:“吹牛。”
小萱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表情一秒变忧愁:“这种事儿咱俩私底下说说就可以了,千万别在院长面前提起。”
她用手挡住嘴,一脸神秘兮兮,“院长他失恋了。”
“哦?”邵磊故作惊讶。
小萱耸了耸肩膀,看上去有点没心没肺:“不过也没关系,我看院长一点也不伤心,跟以前一样,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我觉得他很无所谓。”
邵磊忽然叹口气,又伸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头顶,意味深长地说:“那只能说,你观察的不够仔细,我早就知道院长在感情方面出了问题,他确实喜欢一个人,只可惜....”
邵磊想到送景逸宸去参加婚礼的那天晚上,他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忧伤气息,虽然景逸宸的面部表情始终没有变化。
小萱明显不信,歪着头咬笔帽,含糊着说:“我看院长挺正常的啊。”
“他不是无所谓,他是太有所谓了,”邵磊搂住小姑娘的肩膀,伏在人耳边小声说,“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我单独送院长去喝喜酒,我告诉你个秘密,就是那天晚上,院长喝酒了。”
还一夜未归呢。
碍于眼前是个还没找到对象的小姑娘,邵磊后半句没说出口。
但这足以让小萱惊讶地张大嘴巴,一脸怀疑人生:“不会吧!景院长那种人怎么可能.......快两年了,我见证过无数次他拒绝别人敬酒的场面。”
邵磊及时捂住她的大嘴巴,“所以说,不是没所谓,他只是在我们面前没表现出来,你想想,咱家院长是什么人,他居然能为另一个人戒酒消愁,你还说他没感觉?”
“那真是...”小萱懵懂地点头,“可是他喝酒....不是去参加那个谁的婚礼吗?”
琢磨了半天,小萱才恍然大悟:“难道院长他喜欢.....陆知忆的哥哥?”后面几个字,有点艰难地道出口。
邵磊没点头也没有摇头,扯住小姑娘的白大褂,拽着人往门诊部的方向走,边走边说:“行啦!院长的终身大事还轮不到咱俩操心,说说你吧,上星期跟产科大夫相亲成功没有?”
“哎呀!你有毛病,关你什么事!”
“我可是你的远方表哥,关心关心你还不知好歹了。”
“用不着你关心...”
.....
俩人斗着嘴,渐渐走远了。
邹院士在楼梯的拐角处站立半晌,望着他们背影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办公室内,景逸宸坐在办公椅,正在钻研各科部门递上来的特大病例,准备下午走访科室,即便是忙碌大半天,在他脸上也很难看到一丝倦意。
邹院士敲了两声门,笑着走进来,“逸宸,听说你下午要参加一场主题教育部署会,我就不打扰你了。”
景逸宸站起身,嗓音淡淡:“我送您。”
邹院士拿起自己的包,连连摆手:“不用,你忙吧,我自己叫辆车。”
“我送您到楼下,”景逸宸看眼时间,接着道,“正巧要去第三门诊参加药库管理协调会,顺路。”
邹院士想了想,应道:“那好吧。”
从十二层降落到一层,一路上两人无言。到了医院楼下,等待出租车的间隙,邹院士终于忍不住想开口说话。
她抬眼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年轻男人,眼底流露出关切,声音很轻:“逸宸,你最近怎么样?”
景逸宸回视,声色自然:“挺好的。”
邹院士想到小萱和邵磊之间的对话,有些难过。她这个儿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自己消化,从不会找人诉苦。
她低不可闻地叹息一声,瞅着人说:“工作固然重要,但是身体也很重要,注意按时吃饭。”
“是,”景逸宸乖乖应着,“您说的对。”
纠结片刻,邹院士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胳膊,明知故问道:“逸宸,你今年多大了?”
景逸宸推了推眼镜,清俊的脸上神情平淡:“母亲,我二十七了。”
“哦。”邹院士一副有话说,但欲言又止的模样。
景逸宸目光中带了一点询问,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您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邹院士犹豫了一下,点头:“我想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她观察着景逸宸的神色,见人没反应,她赶忙又补充道:“是你爸爸朋友的儿子,也是学医的,年纪跟你相仿,我见过那孩子,成绩很优秀,性格也好,现在任职东岩医院,是一名眼科大夫。”
景逸宸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看面部表情似乎没有多大感想。
邹院士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问:“要不......约时间见一面?”
“妈,”景逸宸终于是开口,仍旧是那种不参杂任何情绪的嗓音,“我现在没有时间交朋友,如果约好了时间,我随时有爽约的可能,这不太好。”
这是实话。
景逸宸每天有一堆会议等着他,例如今日,送完母亲他要回医院召开两场小会,四点之前还要去区里参加国家级重点专科建设工作会,会议结束时间不定,晚上兴许还有应酬。
平日里,景逸宸也很少约朋友见面聚会,因为他随时可能会被一通电话叫走,又或者是赴约之前接到一场紧急手术,这都是无法事先预料到的。
但是很显然,邹院士并不想放过他,直接用了一种通知的语气:“我知道你忙,有空我把那孩子的联系方式告诉你,你们在微信上先聊着。”
景逸宸不妥协,继续找理由:“我很少用微信。”
“你该多聊天了,”邹院士笑着轻拍一下他的肩膀,难得调侃,“交朋友而已,我又没逼着你结婚。”
景逸宸无言。
正巧出租车来了,他帮母亲开门,见人屈身坐进后车座,他才道:“您不需要为我担心,有合适的人,我会带回家介绍给您认识。”
他很敏感地察觉到母亲眼底藏着的关怀,还有心疼。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关心他的情感生活,他不会开口问,但是会像其他子女一样学着伪装。
他盯着邹院士的眼睛对视几秒,眼眸中仿佛潋滟着水光,有种言语难以形容的神采飞扬,证明他过得很好。
邹院士落下车窗,瞅着他笑:“好。”
邹院士说要介绍朋友给他认识,并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
隔天晚上,临近十点钟,已经是夜色深沉,景逸宸正独自坐在办公室加班研究特大病例,忽然接收了母亲推来的微信名片。
邹院士还很体贴,告诉他不忙的时候再加好友,对方也是医生,互相体谅。
景逸宸瞅着手机,面无表情的一张脸无所动容,但内心犹豫了数秒,最终还是划去聊天窗口,暂时先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决定利用下班时间再解决。
当他放下手机,重新拿起病例单时,手机提示音又响了一声。他淡眸一扫,点开来看。
并不是母亲发来的消息,而是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短短的几行文字——
【我的肾没有任何问题,无论是颜色还是大小,都非常健康,我只是前段时间睡眠不足有了黑眼圈而已。另外,我这种已婚人士需要手.淫吗?呵!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