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给你收起来了。”祁涂怕他跟纪斯年较劲,已经提前没收了作案工具,“好好休息吧。”
他重新给他测了体温,见温度退下来了便稍稍松了口气,给他掖好被子,然后去洗澡。
在浴室里脱衣服的时候,祁涂这才发现自己白色衬衣袖口内侧沾上了口红……他把衬衣脱下来,走到洗手池边,沾了点热水搓了搓,没洗掉。
这么晚了洗衣服显然不合适,他将其丢到脏衣篓里,而后又开始处理那个唇印。
大半夜的,他赤着上身站在镜子前洗别的男人在自己手上留下的唇印……总感觉有点怪怪的。这种怪异感令他感到一丝丝尴尬,或者说窘迫,或者说难为情。
意识到这点后,祁涂整个人都有些不自然,甚至不好意思抬头,不敢看镜中的自己。
虽然他并不清楚,自己有什么不好面对自己的。
为了速战速决,他稍显得急躁,手上快速搓了几下,结果没控制好力道,虽然唇印是去掉了,但是也把自己手背搓红了。
不过洗掉了就好。
他甚至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而后,他无意间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不知道怎么弄的,从脸到胸口一片红。
可能是刚刚洗手的时候太用力了吧。
大概是浴室太热了吧。
反正洗掉了就结束了。
祁涂转身去洗澡,热水当头洒下,洒在他白皙的肌肤,他站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浑身湿透。
然后他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或者说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之前那个粉丝的话——
“被那样滚烫的眼神凝望着,被那样灼热的唇用力吻过,即使之前没感觉,当时也一定会一秒沦陷……”
乱七八糟的修饰,自以为是的脑补。祁涂细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当时……当时……他记不清了,脑子突然有点乱,真的想不起某人的眼神是不是「滚烫」,嘴唇是不是「灼热」,也想不起灯光是什么色调的,光影是怎么打的,又是怎么渲染的。
不过那个吻比较用力是真的。
用力到,隔了这么久,余力仍在他手背上作用着,让他难以无视。
后劲太足了。
在花洒关掉的那一刻,世界归于寂静,祁涂眼前闪过先前化妆间的那一幕,当时某人的眼神是真的不灼热,反而收敛了所有情绪,极为深邃,像野狼捕猎。
洗完澡,祁涂穿好浴袍,在房内另一张床上躺下。
灯一关,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外面下起了小雨,寒风拍打着窗户,稍有些嘈杂。
在这凄冷的夜,祁涂左手手背却火辣辣的。
甚至有点疼。
他想起床找点冰袋敷一下,或者抹点药膏,但又担心会惊动对方。要是让曲京山知道他手疼,那家伙一定会紧张兮兮,大动干戈。想了想他还是打消了念头,睡吧,睡着了就没感觉了。
可,入睡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祁涂在黑暗中问:“你之前的心愿是什么?”
“又没拿奖,”曲京山嗓子不大舒服,低声说,“算了。”
“下次加油就是了,后面还有机会的。”祁涂侧身看着他,“说吧。”
“算了,”曲京山用被子捂着头,声音嗡嗡的,“不想说了。”
“说吧,”祁涂睁大眼睛,勉强能看到对方的一点轮廓,他迟疑地说,“如果不太过分的话……我考虑一下。”
曲京山在被子底下说:“睡了。”
“说了再睡。”祁涂说,“别吊人胃口。”
“不了,”曲京山掀开被子透气,“输的人没资格提心愿。”
“有的。”祁涂说,“算你欠着就行了,我帮你记账,欠一个奖杯。先说心愿,回头你再补上奖杯。”
“真的不想说了……”曲京山叹了口气,“就这样吧。”
祁涂听出他声音有点烦,只得作罢。“好吧。”
反正他已经低头了,该做的都做了,对方不接受他也没办法。
他翻了个身,侧到另一边,打算睡了。
这几天他忙着加班,身体极度疲惫,可当他闭上眼睛,却忍不住在脑内猜测,对方那个心愿到底是什么?不过分的,不冒犯的,又不是普通的游玩……还可能是什么?或者——
祁涂又想,对于自己来说,什么算过分?冒犯与否的那条线在何处?
他不好说……主要是感觉曲京山确实不会提出什么过于冒犯的要求,所以他也不好随便揣测别人。
那,还能是什么心愿呢?
深更半夜,祁涂辗转反侧,翻了无数个身,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的身体很困,脑子却如一团乱麻,这样根本没办法睡。
到了凌晨三点,他实在受不了了,于是起身坐到曲京山的床边,轻轻戳了戳他肩膀:“说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曲京山同样没睡着,他肩膀动了一下:“我已经忘了。”
“满足一下老年人的好奇心吧,”祁涂继续戳他,“说吧说吧,别折磨人了。”
“当初我怎么求你的?”曲京山语气带着一丝怨念,“我跟你说,小小的,一个小小的心愿。你死活不答应。结果现在我没得奖,你又问,侮辱性太强了。”
“我绝对没有侮辱你的意思。”祁涂在黑暗中抬起手,“我发誓。我永远不可能因为这种事就对我的艺人失望,嘲讽,攻击,我只会为你加油。”
“好吧,没有侮辱。”曲京山坐了起来,在黑暗中凑近他,看着他的脸,“如果不是侮辱,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顿了顿,又换了敬语:“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改变主意的呢?”
“我……”祁涂被问住了。
他近视,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能明显感受到对方的气息。那种狼一样的,危险的,压迫的气息。
他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后退,背部靠在了床头,像一只被震慑的小白兔。
出于什么原因呢?他说不出来。
这太令人难堪了,他从小到大甚少被逼得这么狼狈。
好在曲京山也是个聪明人,没有逼迫到底,而是自嘲般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可怜我。”
他稍稍退开,给对方喘息的机会,然后重新躺下,摆摆手说:
“不可能说的,太丢人了。就当无事发生吧。”
本来到这里,祁涂应该就此打住,不要再问了。但那件事抓心挠肺的,如果不解决的话,他实在难以入眠。
“哎,你好烦啊。”他低垂目光看着对方,做最后的挣扎,“我陪你去鬼屋,你告诉我,可以吗?你不好意思当面说的话可以给我发短信,或者写个小纸条给我。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商量这个事了,你至少得给个面子吧?”
“不想去鬼屋,”曲京山想了想,“去迪士尼可以吗?”
“迪士尼……”祁涂觉得不太妥,可能会被认出来,但想到对方痛失奖杯正低落着,自己现在是不好拒绝他的,再说就算被粉丝认出来也没什么吧,大不了跑就是了。
一番思量后,他终于是点了头:“行。”
他回到自己的床上,拿手机买了四张票。
曲京山说:“你确定你能承受听到那个答案的后果吗?”
祁涂没回。
曲京山又突然笑了一下,发自内心的,高兴的笑容。
“喂,”他看着天花板,带着笑意说,“你输了。”
祁涂还是沉默。
曲京山倾身看了下,好家伙,秒睡了。
他起身去给对方盖被子,趁机报复性地用手指戳了下他的脸。
又戳了一下。
nice。
第二天早上,祁涂醒来后,第一时间摸到手机,看了下热搜。
还好,曲京山的名字没在上面挂着。
他放下心来,又睡了半小时才坐起。
曲京山已经彻底退烧了,还精神抖擞。他早早起来了,买了饭回来给祁涂。
祁涂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问:“昨晚后来你说什么了?我睡着了……没听清。”
“我说,”曲京山正在拉窗帘,闻言回头冲他粲然一笑,“我说我赢了。”
“赢了?”明媚阳光泼进室内,祁涂一时间有点不适应。他揉了揉眼睛,略显迷糊地问:“什么赢了?赢什么了?”
曲京山迎面向他走来,带着一身璀璨日光,
他拿起床头柜的眼镜,小心翼翼为对方戴上,而后凑近他,笑着说:“赢了就是赢了。”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得意的笑脸,再想想昨晚发生的事,祁涂终于反应过来了。
是的,曲京山赢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输了。
竟然在这种情况下,竟然因为这种事输了。
这令他十分懊恼,并且后悔。他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的。
很烦。
这大不应该。
他往后一倒:“我不想去迪士尼了。你们三个去吧。”
“那就不去吧,”曲京山又把他眼镜摘了,给他盖上被子,在上面轻轻拍了拍,“你好好休息一天。”
祁涂躺了一分钟,想了想还是重新起来了。
毕竟答应了对方,而且也答应了两个女生,自己临时鸽了也不太好。
一番伪装打扮后,四人结伴去迪士尼。一进去,缪思思就频频给丽芝使眼色。
丽芝看懂了,却笑着摇摇头。
“别想分开走。”祁涂也识破了缪思思的意图,又趁机教导她,“出门在外,任何时候都不要离你的艺人太远,要时刻注意他的安全问题,时刻准备处理一切突发状况。”
缪思思做了个敬礼的动作:“Yes,sir!”
而后,四人一起走走看看。曲京山在前面走着,祁涂拿着相机在后面拍他,打算回头选点好看的照片发微博营业。
曲京山见状把他相机抢了,自己背着,说:“别拍了,relax好吗?”
“好吧,”祁涂又扭头对两个女生说,“好好放松吧,工作的事先不用管。”
女生们击掌,收起手机,放心玩耍。
曲京山拿着相机帮她们拍照。
至于祁涂——他进入节能模式,是能坐就坐,能不动就不动。偶尔也有电话要接,消息需要回。曲京山频频看他:“我是不是不该把你弄出来?”
“没事,”祁涂笑着说,“出来透透气挺好的。”
在他打电话的时候,曲京山拉着他的手腕,免得他被人群冲散了。毕竟迪士尼的人真的太多了,还有莽撞的小孩。被撞到可不是开玩笑的。
祁涂却挣了一下,不让他牵着。
曲京山也知道拉着手有点不妥,于是不再坚持,而是走在他身边,手臂半挡在他前面,小心地护着他。
“哎。”祁涂看了他一眼,示意别这样。
这算什么?哪有艺人护着经纪人的,太离谱了。传出去他要被曲京山的唯粉撕的。
是的,曲京山现在也是有狂热唯粉的人了,真是可喜可贺呢。
没多久,曲京山听到身边的人对着手机笑着喊了一声:“年年。”
他瞬间好心情就没了。
本来早上醒来看到纪斯年昨晚的微博他就生气,本想跟他大战三百回合的,但扭头看到熟睡的祁涂,他想想还是算了,不想再给对方添麻烦。
谁知道纪斯年这家伙还得寸进尺了,电话打来后聊个没完。女生们都玩了两个项目了,他还在聊。
曲京山实在忍不住了,抢了祁涂的手机,对纪斯年说:“我们在外面玩,晚点再聊吧。拜拜。”
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你干什么?”祁涂一脸严肃,“太不礼貌了!”
曲京山反问:“他占用你这么长时间,耽误你玩耍,就很礼貌吗?”
祁涂皱起眉头:“人家又不知道我们在玩。”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曲京山拿出自己手机,“我一大早就发朋友圈了!他肯定看到了,他就是故意的!”
祁涂难以认同:“就算他是故意的,人家找我聊天,你凭什么随便挂电话?你什么理由什么身份?做出这么无礼的事,传出去别人怎么看你?”
曲京山正要争辩,祁涂竖起一根食指,示意打住。
在外面吵架不好。
曲京山张了张嘴,一肚子的火无法宣泄,只能自己咽回去。
两个女生回来后,发现气氛不对。她们相视一眼——
吵架了?
祁涂见曲京山满脸不悦,就说:“不想玩了就回去。”
曲京山黑着脸说:“玩。”
中午他们在园区里找地方吃饭,下午继续玩。曲京山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也不说话。祁涂坚持觉得自己没有问题,所以也没哄他,任由他生闷气。
到了傍晚,在离开前,最后一个项目,曲京山终于吭声了。他想玩过山车,女生们也ok,而后他看向祁涂,倒没有说话。
祁涂看了看那老高的过山车,露出犹豫的神色。
见他犹豫,缪思思突然拉了一下他的手臂,笑着说:“玩吧玩吧,老大一起。你今天都没怎么玩呢。”
“好吧。”祁涂点头答应了。
曲京山的脸更黑了。自己暗示,对方就不愿意。女生一开口,他马上就点头了。
行吧。
行吧行吧行吧。
排到他们后,四个人坐两排,男的一排,女生一排。他们四个是这组最后面的。待一切准备就绪,过山车启动,一群人一起冲向高空,尖叫声逐渐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