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儿让少奶奶叫去了,我看她忙,反正也閒著就帮她提来了。」尹幻风谢小厮帮他拿椅子,没想到才走几分钟他就气喘如牛了,背部的伤似乎扯开。
「哼!别给老娘提那女人!成天只会撒娇,瞧瞧您都伤成这样,她连慰问一声都没有,真是忘恩负义的女人!」厨娘拿著杓子敲打灶炉,真觉得少爷瞎了眼儿才看上她。
「厨娘,是我要别人不许说的。她只是白的像一张纸,这种黑暗面别给她知道的好。」奇怪了,不过是自己伤了要别人别说嘛!怎麽搞得大家全憎恨起聆香来。
「话可不能这麽说!谁都知道少爷疼她,只唯有她不在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处罚您,少爷是瞎了眼儿才娶她进门的!想想她当年也是一介奴婢,现下当了少奶奶了,没说声谢谢不要紧儿,竟敢还嫌我们!真是忘恩负义的小人!」厨娘越骂越起劲,恨不得将聆香拖出去打一顿,才舒解心中之恨。
「谁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所有人一愣,没想到仇都烈空竟出现在这儿,厨娘真想挖个洞埋了自己,脑袋糊了才忘了隔墙有耳。
「少爷......您来这儿怎麽没通知一声?」小厮知道厨娘惹祸,赶紧跳出来打圆场。
「少打哈哈,说!」远处就听见厨娘大呼叫嚷的,便前来一探究竟,只是没想到竟听到厨娘不满聆香的话,更没料到尹幻风在这。
厨娘害怕,不敢说半句话;小厮嗯嗯啊啊的也挤不出半句搪塞。
「厨娘笑说我忘恩负义......前阵子煮了甜汤给我吃......结果我非旦没感谢她还嫌甜汤太甜,咽不下口。」尹幻风知道他们个个都怕仇都烈空,更何况是扯到聆香的事,他更是不会放过那个人,只好自己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他还是老样子,什麽事都往自己身上拦。
仇都烈空紧盯著他不放,他瘦了许多......几天前用长鞭抽打他,越是抽打他的心越疼。搁不下面子前去探他,没想到他更瘦了......
他开始後悔对他的言行粗暴,他已是瘦骨嶙峋,这些日子的折腾更是让他逐渐消沉。
那张他最厌恶的笑容,在此刻却变得不再厌恶,反倒想再看更多他的笑容,但他今日却未微笑,口气冰冷已似乎不再是以前的他。
「是吗?算了......厨娘,你现在煮一碗糖滋燕窝出来,刚才的事我便不再计较。」
「是,谢谢少爷。」厨娘赶紧走回灶炉前煮一碗燕窝出来,好拿给少奶奶补身。
仇都烈空命完令後继续站在门口,他想多看尹幻风的笑容,舍不得走......
尹幻风的眼神到是没移到他身上,「厨娘,你刚说是要高丽菜和盐是吧?我去帮你买回来好了。」语毕後便要起身离开。
「可......」厨娘想起他有伤在身,不宜外出,想阻止他。
不料,仇都烈空已捉住他的手腕,「这事给下人去做就好了。」手腕何时变得那麽细了?他到底有没有在吃饭?
尹幻风轻轻推开他粗犷的手,「少爷,您贵人多忘事,您忘了我就是下人啊!」一惯扬起嘴角,面带笑靥讽刺自己。
对仇都烈空行个礼後便提著篮子离开厨房。
尹幻风提著篮子便要走出大厅,聆香出声叫住他,她已好些日子未与他碰面了,连午膳、晚膳都错开时间,到底他在忙什麽呢?
「幻风!你最近在忙什麽?我好久没见到你......」见他提著篮子开心的问道:「你要上市集啊?那我也要去!」
「不行,烈空舍不得你累,每天命人去各州郡找最好吃的东西给你,就是不希望你到处乱走,免得他为你担忧。」尹幻风拍拍她的手,「我只是买个菜就回来了,连半个时辰都用不上呢!」
「这样啊......好吧......」她丧气嘟嚷著,猛然想起一件事又问道:「你知道最近烈空在忙什麽吗?最近他不再与我同褟而眠......所以我想......」羞红著脸问道。
「他没来找我。放心好了,烈空很爱你,这三个月以来他从未碰过我。」整整三个月,他对他不理不睬。
「可是除了新婚之夜外,他也没再碰过我啊......」聆香为自己竟说出这麽露骨的事感到羞赧。
怎麽可能?仇都烈空到底在想什麽?
尹幻风还是摇摇螓首,「你还是去找他问问比较好,我是局外人,帮不了你们的事。」
尹幻风说完便离开,独留聆香在府里一人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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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在路上,思索著方才聆香所说的事,怎麽可能会在新婚之夜後没有再碰过聆香呢?他不爱聆香吗?这家伙的心情真是捉摸不定。
尹幻风走在市集,街上玲琅满目都是东西,想想他来到西汉後,除了与灵微一同前来,他几乎没再踏出门过。
一想到灵微,这些日子他并没有忘了灵微,反倒向将军府的家仆个个打听後,几乎没有人认识灵微,甚至最後他压根儿怀疑自己上次到西汉才是梦;而梦醒後却让他决定再次回来汉朝......
为什麽灵微不见了呢?他好想念灵微在身边,至少他在身边时,他的心是温暖的。即使仇都烈空再如何折磨他,只要有灵微在,一切都能烟消云散。
背好痛......
尹幻风单手抓住另一手臂,背上隐隐作痛。
那血肉模糊的背已开始结疤,但是他从事发後隔天一早还是起床工作,虽然连管家都叫他休息,但是他不愿休息;其实不愿的原因,只希望能在工作时可以见到偶尔到後院走走的仇都烈空。
自从窃儿的事发生过後,仇都烈空便向管家通知他以後早上都不用到房里伺服;他不愿让他进房伺候也晓得他在气他,竟乱作主张让偷儿进府窃走聆香的东西。
所以他一直忍痛,即使等到苑儿发了大火,擅自拆下带子哭丧著脸看著他的越来越严重的伤势,只要见到仇都烈空一点,那背就不再痛了。
他一个人忍著疼痛恍神地走在街上,後头猛然引起一阵喧嚷,他没有心思理会後头的声音。
「快闪、快闪!有疯马要撞到人啦!」几名市街小贩见到後面的情景,帮忙吆喝让其他人免於危险。
尹幻风终於回过神往後看去,却没想到竟有匹马儿四处乱撞,速度依旧未减地往他这方向冲过来。他傻楞楞地站在原地,正思考著马儿冲上来的方向,还未来的及逃避,眼见发癫的马儿就要撞上他。
疯狂的马儿背上还载著娇小的人儿,那人停不下马,眼看就要撞到来不及回避姑娘,赶紧拉了缰绳要即使阻止马儿往那姑娘身上踩踏,但一切已无法停止马匹的撞击,尹幻风被这一撞,如人球似地飞了出去。
所有人呆愣住,看著他飞起摔下来,而马儿终於停下,娇小的人儿也从马背跌下;那人趴俯在地上喊疼,美丽的眼眸睨了另一位倒在地上的姑娘,见他已倒躺在地,而铁锈般的血味也从空气中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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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有没有事?」娇小的人张著大眼儿,心急如焚。
「一个月,每晚三次。」他坐在床边为尹幻风把脉,语气冰冷地要求。
「啥?你有没有搞错!我是人耶!」一个月每晚三次?娇小的人儿一听见他的要求,真想拿起椅子砸死他。
「救还是不救?」惜字如金,还是一贯地态度。
「救啦!」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认识你!娇小的人恼火地拿著水盆刚要退出房门。
「每晚五次。」从背後又听见这恐怖的威胁,让娇小的人儿惨白著脸迅雷不及掩耳逃离现场当作没听到。
都忘了正为尹幻风把脉的混帐男人可不是平常人,他可是会读心术的......
呜呜呜......这下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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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啊,你一定要让恩人醒过来啊!」仅仅七岁大的童桦站在一旁苦苦哀求。
上回差点在将军府前饿死,幸好有恩人能让他填一顿温饱,否则今日他早已不在这儿,也无法遇见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亲人。
「放心,他只是受了惊。腹中的胎儿安然无恙,背上的伤也全治好。」黑衣男子放下袖子,刚才使用过多的仙术,身体有些承受不住。
「抱歉,这事还要麻烦你。」坐在一旁的白衣男子,脸带歉意看著黑子男子,又看看躺在床褟上的尹幻风。
黑衣男子摇摇头,「没什麽。倒是你,那个白痴竟肯让你来到人间?」
白衣男子轻笑道:「都是因为他,才害我误了事;更害了小风躺在这里,所以为了谢罪,他也就肯让我来了。」
娇小的人儿刚好也这时进来,张大双眼见一位稀客光临,「小微?活见鬼的!你怎麽在这儿?那个醋罈疯子竟肯让你来?」
灵微不禁莞尔,这两人怎麽一见到他就先粗言问候那人啊?
「微儿,这姑娘的魂魄怪异,你既然认识他也该知道怎麽回事。」黑岳扭扭手腕,虽然他长期待在仙界,但从未看过如此怪异之事。
难不成月老那边出了什麽问题吗?
「月老说,他与烈空和聆香三个人感情延到千年後还是未解,索性就换了魂,公平得到相同的爱;可是月老的继承人不小心搞错朝代了,所以小风的魂就暂住他自己的女性前世身上。月老也说等待他回到汉朝时,我也该是时候帮助他,可是......」被一个笨蛋、白痴、死疯子给掳走,结果便害得尹幻风如此辛苦,辛苦到他真想再送他回去。
他们皆明白,有个白痴醋罈子误了正事。除了黑岳外,一口同声地叹息。
「那这样说的话,现在这人该称呼姑娘还是公子?」姜彤的纤指指向尹幻风,照理说应该喊他一声姑娘,但是魂魄又是男的......
黑岳温柔地伸出大掌搔搔他的头,「叫名就行了,管他是男是女。」
童桦忽然击掌说:「对了,要不要去找将军跟他说恩人在我们这里?」
童桦的问句,倒是提醒了尹幻风与仇都烈空之间的情事未解决。黑岳与姜彤看著灵微,彷佛说著这事就交给他来决定。
灵微想了想,又睨见尹幻风背上的伤,要是不让仇都烈空吃点苦头,他是不会知道自己做错事;也更不会知道他最爱的人不是聆香。
「不!这等事儿别传出去。」
大家心知肚明,某些人就是非得等到失去了才晓得後悔二字怎麽写。
「怎麽会这样,怎麽会......」苑儿在厨房里跺步来回走动,心神不宁著。
今日眼看天就黑了一大半,尹幻风却还未回来将军府来,问外门的卫守大哥们,都说一见夫人出门就没再回来了。
派小厮出去找,也没个下落。只听闻早些街上有位姑娘被马撞倒,撞的人已带她回去,却也不知道是那个方向。
「苑儿,夫人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了!」厨娘也很急,只是光是著急不想个办法也没有用。
整个厨房笼罩著阴沉低迷的气息,众人只能气急败坏乾瞪著眼。说要出去寻找,但又怕惊动仇都烈空;不出去,若要等到仇都烈空发觉了,那罪可有得受。
「找个人买通卫守出去找吧?」厨娘最终也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要是被少爷发现怎麽办?」
「可是少爷不是不喜欢二夫人吗?他这时候离开也算是解脱吧?」
「这样说也是啦......」
众人七嘴八舌,重点在於仇都烈空在不在乎尹幻风,若不在乎的话,那何必再把他接回来呢?只是若在乎的话,那该是怎麽办呢?
苑儿不理会大家的话,眼神坚定的要跑出厨房,却被厨娘唤声停下,「苑儿,你要去哪啊!这麽晚了,已经不能出门了。」
她甩甩头,「我一定要将夫人找回来!」语毕,迈开步伐想往前冲。
「苑儿......」
那声还未阻止,苑儿便撞到人;步伐不稳,跌坐在地上。
後头跟上的人一瞧见来者,一一跪拜。「少爷。」
「嗯。你们有没有见到幻风?」怪哉,他从申时後便想找他谈谈,结果怎麽等都等不到人。
一行人鸦雀无声,根本不敢告知尹幻风失踪之事。仇都烈空得不到答案,又想起苑儿哭丧著脸的模样,他似乎料到发生什麽事了。
「幻风......从申时後就没回来了是吧?」最好......最好别让他听到『是』的字。心跳逐渐急遽,泛起不安的心情。
「少......少爷......」一群人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敢直接了当说了是。
看来是了。
他逃了吗?他始终受不了逃了吗?不!这不是他所认识的尹幻风,他不可能这样逃走的!
肯定是出事了,肯定......肯定......到底他会在哪里?仇都烈空阴沉著脸,脚步往後移。
「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吗?」该死,他早该不让他出门的!为何当初没有硬下心来挡著他呢?
一阵沉默,仇都烈空要不到答案。全府里的家仆,哪个人的心不是向著尹幻风的?铁定是要维护他,才不肯同他说的。
他暴戾地吼著,「说!我要知道他的人在哪!」他还带著伤,能到哪去呢?
厨娘推了推小厮,要他回答,小厮颤栗著口吃:「今......今出门......有听......听闻......有位姑娘......被......被......」
一个掌风打向窗边,倾刻,窗棂瞬间成为千万碎片。仇都烈空已不耐烦地看著小厮那口吃的模样。
小厮心一急,如迅雷般一次说完:「今儿出门寻夫人时,有听到街上的贩子说有位姑娘被马给撞倒了......」
听完,他的脸更显得阴沉,周边散著怒气,随时爆开伤及无辜。
虽未证明被撞倒的人是尹幻风,但那焦灼的心不停地沸腾,若要是真是他?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就此丧命的!
对,他的命是属於他的不是吗?他的人、他的心、他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属於他的!即使连魂魄都许经他同意才肯交给阎王!
仇都烈空旋个身子,直奔大厅,不停狂唤叫总管出现:「总管!总管──!」
经他这一狂乱的吼叫,将军府上上下下的家仆及兵卫马上集合在前院,他一个令下,非将这京城翻过来也要找到尹幻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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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风不会有事的,相公无需劳心。」聆香倒了杯茶想给他消消气,将茶杯递到他面前,「来,喝杯茶消消气吧?」
仇都烈空拒绝了她的好意,一把甩开她的手,杯中水因震动而洒了她满手皆是。
这人真是当初与她磕头拜天地为夫妻的相公吗?婚嫁前的他可是对她百般温柔的啊?
「聆香,你回房先憩。」仇都烈空离开椅座,现下的他心烦不已,压根儿不想见聆香。
她愕视著他,何时尹幻风来的比她重要了?他不是最厌恶他的吗?为什麽?为什麽要如此对待她?
仇都烈空把所有心思全放在尹幻风身上,根本不理会她的安慰,完全没有注意到聆香怒目的脸色。
一柱香时後,传报兵回府。
「报告将军,城内全寻,没有寻获。」
语毕,接二连三,传报兵一一回来答覆。
「报告将军,城外西已寻,没有寻获。」
「......城外东边,没有寻获。」
「饭桶!一群饭桶!」仇都烈空气得拍案怒吼,竟然连一个人都找不到,他养这群废物做什麽?「再去找!没找著各砍一条腿!」
小兵吓得连滚带爬地跑出将军府,一定要把二夫人找回来,还下令连所有军营内的兵力全去搜索京城内外每一处。
该死!为什麽他今早没有拦住尹幻风呢?若知道他今日会不再回来,说什麽都要把他拦住!更何况他身上还带著伤,这麽晚了,他到底跑哪去了?
幻风......你在哪里......天保佑你要平安无事啊......
仇都烈空坐在大厅握紧双拳,他正抚平那狂跳不安的心。其实当初新婚之夜他便察觉自己不对劲,看著聆香的身子,那是他梦寐以求渴望接近的;但不知为何,那夜他就是没有心情。
抚摸著聆香的身躯,脑海里想的净是尹幻风的笑容。哀帝庆生大典完,他强硬要了尹幻风,他知道他的身子让他渴望的一再一再渴求著。
那微皱眉带著泪的娇容更是吸引著他,不管身下的泪人儿是否为处子,脑子警告自己别再贪婪下去,但意识清楚地告诉他,他就是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