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凝视当年学生的站位,思绪陡然飞转。
‘当年投毒案使用的毒品,是实验室的新型毒药,一点点剂量足够要人命,原主才华横溢,是这个新型毒药的主要负责人,当年的老教授十分欣赏他,全程放手让对方自己研制。先不论原主为什么要把它带离实验室,并放入自己的水杯中,这点暂且先按下不提。’
‘看报纸分析揣摩原主的犯罪心理,他难免先入为主地认为,原主有十成十毒死舍友的动机。时至今日,原主依然有嫌疑。’
可江宓看到这张学生集体合照,他瞳孔微微一震,他是一名真人秀演员,他深知在镜头面前,一个人的眼神、微表情可以伪装,但潜意识的肢体动作却不会。
这张集体合照里,年过五十的老教授微笑,眼角笑出豁然开朗的鱼尾纹,他肥胖的手掌放在原主的肩膀上,代表他对这个学生寄予厚望,对方是他的得意门生。而其他人跟原主站位都很远,是一种安全距离。这代表原主的地位特殊,也许是他备受教授宠爱,也许是天才的孤高,他跟其他人关系都不亲近。
这一点江宓能够理解。
可在媒体口中,聂淮宁和江宓,一个富二代校草,一个农村穷小子,两人同等优秀,不断竞争奖学金、教授的喜爱、实验室资源等等,明面上的关系本该势同水火,两人视线也没有对上,可照片里他们的站位却十分耐人寻味。
因为这张照片,原主的嫌疑一下子下降了五成,投毒性质从故意到或许真是无意。
不过江宓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当年的事情更多还如同一团迷雾,笼罩在意识脑海里,需要有一个知情人站出来,只要过去的事情多露一点,江宓就能还原当年的真相。
他查得入神,眉头从没松懈过。
期间李哲进了一趟厨房,炒了一大盆蛋炒饭,没有吝啬放蛋,除了他那一份外,他还另装了一个盘子,放了一根勺子,递到电脑桌边。像殷勤的老父亲一般伺候身怀网瘾的儿子。
江宓一边查资料,一点没耽误吃饭。咀嚼时,他庞杂的思绪里还能空出一个小角落评价道:‘盐放多了,米饭过于新鲜粘软,隔夜饭才是蛋炒饭的灵魂。鸡蛋没有与米粒均匀混合,很多饭粒吃起来就是米粒味道。’
等蛋炒饭盘子见底后,李哲面带关切道:“你还好吧?”
很显然,他认为聂家人的出现,带给江宓一个致命的打击,李哲设身处地想一想,人都是父母生养的,如果他当年冲动杀掉那个猥-亵犯,对方纵然行为不端,可家中也许上有六七十岁老父母,下有未成年孩子,如果时隔多年对方家属找上门来,对他充满怨恨喊打喊杀,他的心情如何?
光是随便一想,李哲就心生怯懦,完全不想面对。
李哲还不知道,他和江宓两人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他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江宓却会相反设法勇于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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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海楼厌恶雨水。
因为六年多前兄长葬礼那一天,天空就下着绵绵密密的阴雨,悲伤覆盖全场,参加葬礼的来宾俱都一身黑衣,白幡在风中招摇,枯叶残花在雨中飘零。
父亲为母亲撑伞,母亲头戴黑纱,手捂着脸部,哭得声嘶力竭。
他当年未满十二岁,大滴大滴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亲眼看着哥哥的灵柩缓缓下葬,然后被厚重的泥土掩盖。墓碑上贴着一张照片,照片里英俊无双的面容变成黑白色,仿佛时间永远凝固。
聂淮宁
享年20岁,亲友沉痛哀思,愿你在天堂一切安好
这场葬礼过于盛大哀痛,除了亲属,聂家的世家好友、商业伙伴、兄长生前的同学友人均有出席,聂海楼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场景。当时他握紧拳头,心想兄长才二十岁,就这样离去了。昨天还牵着他的手,第二天尸体就已经凉透了。
这怎么可能是一场意外!他无法接受这个说法,为什么哥哥会去喝一杯掺了毒药的水?
只判了那个杀人犯七年太便宜对方了!聂海楼就这样,怀着剧烈的恨意长大,那个杀人犯的名字深深刻入他脑海里。
……
时间转眼翻了六年,又赶上一个雨天,天空飘扬着毛毛细雨,淡淡雾气缭绕在茂密葱郁的半山腰,墓碑上凝了雨珠。
聂海楼熟门熟路地走到兄长的墓前,他道:“哥,我又来了。”像问候一个犹在人世的人,墓碑上的照片是微笑的,仿佛在回应他。
林程越跟在他身后,手里抱着一束鲜花。林家跟聂家是世交,林程越跟聂淮宁更是一起长大的挚友。除了当年那场葬礼他因悲伤过度,感染风寒缺席之外,此后每年、每个月扫墓他都会到来,为挚友献上一束鲜花。
可这个月却不同以往。
林程越定睛一看,墓碑前已经放了一束白色的马蹄莲,墓碑周围杂草也有修剪过的痕迹,多余的落叶也没有,仿佛被人清扫过,他招来守墓人询问:“这个月有谁提前来了?”
他脑海里扒拉着可能的名单。
守墓人答不上来。
墓园并非登记制度,每个月都有很多人带来,短的会停留几分钟、十几分钟,漫长的也许会呆上半天,他没法做到将每一个人的面孔都记住。
“算了。”林程越道。
“也许是兄长生前的朋友。”聂海楼没有在意,他低垂着头,启唇漠然道,那英俊的五官和漫不经心的眼眸,让林程越恍惚间,看到了年轻版的聂淮宁。
不愧是亲兄弟,两人真像。林程越心脏揪了一下,绞痛感在心头蔓延。
沉默了良久,他道:“我听说了,你前几天去人家工作的超市胡闹那件事……海楼,你已经将满十八岁了,你应该清楚,当年的事情只是一桩意外,对方已经坐了六年牢赎罪,你不该再害人家丢了工作,你也该放下了。”
“程越哥,你别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聂海楼打断道,五官扭曲了一瞬,似乎不愿意听到那个杀人犯的信息,林程越叹了口气,只能先行离去,留给少年跟兄长独处的时间。
林程越走后。
聂海楼恢复了平静,他面容冷淡,冲着墓碑挑了一些日常琐事倾诉,譬如父亲组建的新家庭、母亲精神病又犯了前几天居然独自跑到大街上差点出事、他明年要高考了等等,仿佛这六年聂淮宁没有离世。
他还表达了一下懊悔。
说自己见到了那个杀人犯,看到对方第一眼,他是怒火滔天,愤怒对方居然能好好的重新做人,享受女同事的殷勤,仿佛过去所犯下的事情不复存在。对方应该凄惨落魄,时刻沉浸在愧疚痛苦之中,才能缓解聂海楼的心头大恨。第二眼见到对方的微笑,却是一种奇异的熟悉,他本想用滚烫的咖啡发泄自己的仇恨,结果事到临头,他却突然下意识改口了,他懊悔这样的自己,觉得自己好像背叛了兄长,在仇恨一个人上产生了诡异又柔软的妥协。
明明只是初次见面。
这件事他一直闷在心里。
谁也没有倾诉。
他在墓前待了一个多小时,临走时,聂海楼起身,他看向了那束犹沾露珠的马蹄莲,心情本来平淡,突然一个惊鸿一瞥,他发现了墓碑后,有一个微带泥痕的鞋印。
这个泥痕是从灌木丛里延伸出来的,仿佛鞋印主人曾经帮忙清理了杂草、落叶,最后留下一束马蹄莲后离去。
聂海楼双眸注视着那个鞋印,目光锐利无比,心里有一个名字浮现出来,半晌他嘲了一声。
他想,他猜到一大早天未亮就来献花的人是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各位读者宝贝,本来写得好好的,生理期一来,好状态突然凭空消失。
我知道接下来要写什么,可非常痛苦写不下去,不得已我只能请假。
现在状态回归了,这几天会补更、爆更、加更!
第82章 辞职是不可能辞职的
超市的工作还在停职阶段,江宓迟迟没收到复工通知,心想大概率没戏了。江宓只能暂时把心思放在奶茶店上,可是很快也迎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因为生意不好,奶茶店要裁员。
江宓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要被裁员的是谁,李哲还在惶惶不安中,江宓主动去店长面前请缨。
店长一开始不清楚他的来意,还挑了挑眉:“你是听到风声,准备请辞吗?”
“不是。”江宓说,“我希望店长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辞职是不可能辞职的,江宓那曾经通关上百场真人秀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超市那份工作和奶茶店这份工作,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看似毫无联系,却绝不是数学上两个孤立不相交的点,一种会发生什么、邂逅什么人的预感,在督促他不能辞掉这份工作。
他哪里知道,这是一场联机游戏,他占据的是别人的剧情点。
观众都对江宓的第六感心服口服了,不少人去给苍星通风报信。
【江宓在超市的工作被停职了,奶茶店也即将被裁员】
苍星还在监狱里劳动,得知这个消息后,他大大松了一大口气。天知道,当初得知江宓去应聘奶茶店临时工这一消息时,他本来还有兴致跟粉丝聊天,那一瞬间笑容僵在脸上,心里疯狂谩骂江宓不要脸,居然趁他还在蹲监狱时抢剧情,好几次深呼吸后,才平复了心里万马奔腾的咆哮情绪。
‘江宓既然要被辞退,那就抢不走他的剧情,剧情中,他们没有提前出狱,这家奶茶店可是要半死不活到一年后呢。’
‘而且江宓完全是小市民心理,走路永远不看路边停了什么车,还好他没有注意那辆黑色豪车,里面坐了一个大人物。那个大人物,才是整段剧情里至关重要的点。’
江宓找店长索要了一个柜台,说如果能把当月营业额提上来,就不提辞退这件事,反之如果没做到,他得补回这个月所有材料钱,拿着这个月的工资辞职。
店长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了。
江宓仔细观察过了,这家奶茶店开在学校附近,占据了天然优势的地段,材料上也从不吝啬,该放奶油放奶油,果肉也没缺斤少两,就是吧,难喝是原罪。
A市第一中学是全市最好的公立学校,学生普遍小康家庭,甚至不少富二代云集,对于想做生意的人来说,简直是偌大一个金山银山,所以,什么补习班、网吧书店、餐饮茶吧遍地开花,挣得盆满钵满。
茶水饮料这些门店也因此竞争激烈,光茶饮店,就有十多种全国连锁牌子在竞争。江宓所在这家店叫“茶语”,占据了天然地段,几乎学生出校门走几步,就能看见闪烁着彩灯的招牌,可广大学生宁愿多走几步去别家,参与拥挤的排队,也不愿拐进“茶语”冷清无人的门店。
无他,茶语的奶茶味道一般,在十几家门店内排名倒数,对茶语老板来说,这简直是一个打击。
江宓索要了一个柜台后,就着手开始改良配方,从奶茶的甜度、红茶的熬制、奶油的提炼、果肉材料的添加等等,一一改良,口感醇苦的滋味去掉,努力增加女孩子喜欢的酸酸甜甜口感。李哲在旁边辅助,两人反复实验了几天,改良创新出了一份新的饮品单。
江宓想了想,顺便改掉了茶饮的名字,取了一些富有诗情画意的别称。
什么“灯火阑珊”、“梅花三弄”、“青草葡提”、“圣诞杯”、“四季烟火”等等,这种光听名字都猜不出用料,还精心拍了不少照片,找专业人士去修图,做了全新广告。
茶语老板冷眼旁观,两个临时工瞎折腾。
她只是连锁门店代理店长之一,上头还有老板,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到时候把销售额不足的锅扣在临时工身上。
这几天李哲真的喝到饱,经过药店时,他往店门口体重秤上一站,如临大敌的发现,自己喝胖了两斤!
称完体重的第二天,他拒绝当试喝对象了。
江宓疑惑:“难道不好喝吗?”
“当然好喝。”舌头这玩意儿是不会骗人的,李哲神色流露出纠结:“但也不能天天喝。”
正好江宓也觉得够了,他决定开始营业,他把广告牌挂上,然后打起了促销活动,说营业两天内买一杯送一杯,前五十名免费赠送一杯。
原主这具身体天赋异禀,正如江宓在监狱里能征服众囚犯的味蕾,他出狱后同样也能通过小小色素的使用和牛奶鲜茶等佐料科学精准的改良,迸发出茶饮界的奇迹。就这样茶语的其中一个柜台开张了,然后生意从门可罗雀的凄惨冷清,到热闹的大排长龙,花了不到三天时间。
不少最初冲着免费来的学生,喝了第一杯后惊为天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A市第一中学后山有几堵墙,常常有翘课的学生躲在这里抽烟,或者从这里□□出去。当然了,如果被学生会风纪委员和巡逻老师逮到了,一个通报批评是免不了。但区区一个通报批评,根本挡不住部分学生重压之下,想要自由撒野的心。
一哥们正在吭哧吭哧地往内□□,手里拎着两大袋,他左看右看,眼神警惕道:“有人盯着我没?”
“没人,快点爬。”陈流翻了个白眼,他们几个常常中午混出去大吃大喝,没办法食堂的伙食太难吃了,一群舌头被养刁的大少爷根本吃不惯,便常走这条必经之路。
“海楼,我给你带了一碗膳味楼的粥回来了。”等偷偷摸摸回了教室,陈流举了举手里的外卖,他知道这几天是好兄弟扫墓的日子,每次扫墓回来兄弟心情都会低沉一段时间,便想用好吃的抚慰对方的心。聂海楼微微颔首,也不道谢,都十几年好兄弟了,他如果答谢陈流还得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