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回下意识把毛巾裹得更严实些, 向后退了几步。
“你不是怕么,你睡上面。”
“……”
“刚刚罗逍遥倒没说小强到底死没死,万一……”
“我换!”
该死的。
他一手死死抓着身上浴巾,一手扶着一旁的扶梯。
睡了这么久的下铺,还从没上过这个扶梯。
单云澈担心他滑倒于是站在原地看着。
谁想一只手根本不能扶稳,加上脚下打滑,只好迅速伸出另一只手扶着才没有摔下去。
贺清回不禁打了个寒颤。
浴巾从身上滑了下去。
操。
……这世界上除了地球还有别的星球能住人吗?连夜坐火箭过去也行。
还没等单云澈说什么,贺清回就马上转身捂住他的眼睛,匆忙从扶梯上下来,“你什么都没看见啊。”另一边从下铺拿上睡衣迅速套好。
单云澈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移开,看见他露出大半个肩膀、衣衫不整的样子,嗓子眼忽然有点干涩。
“我看见……”
“你没!你什么都没看见!忘掉刚刚那一秒!我要睡了,你赶紧去洗吧!”贺清回简直尴尬到语无伦次了,麻溜地爬到上铺,被子把脸一蒙。
世界终于安静了。
直到听见洗澡水声才把头露出来。
单云澈的床铺好软好舒服,还有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味。
仔细想想,好像这家伙平时身上也带着这种香味……
呸,贺清回,你在想什么。
刚刚那一秒,单云澈怕是永远都忘不掉了。
贺清回,竟然敢在他面前光着身子。
他赶紧打开淋浴头冲了个冷水澡。
明明是第一次换床,今晚贺清回却睡得异常舒适,很快也就进入了梦乡。
这床怎会如此舒适……味道也特别好闻……
妈的简直要命了。
难道他真的是仙男?
单云澈洗完澡,睡衣T恤也没穿直接在贺清回的床上躺了下来,枕着一只手掌,盯着上铺的床板。
上面传来很轻很细的鼾声。
看来睡得挺香。
原本还怕他会不习惯来着,现在看来完全没有担心的必要。
“晚安。”
贺清回都不忍回想自己夜里做了什么梦,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床单湿了一大片,上面的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腥味。
怎么会做那种梦呢?也太羞耻了吧!
肯定是单云澈这家伙天天洗澡出来不穿上衣!操!!
单云澈正在穿校服外套,见贺清回从床上直起身,便笑着说:“昨晚睡得挺好?”
贺清回拉开被子盯着那湿漉漉的一大片,额间冒出一颗颗汗珠。
不抬头也不回答,奇怪。
单云澈背着包走过来问候,“怎么了?”
“别——”贺清回见状吓得把被子拉回身上,一个尔康手伸出来,“别别别过来,我警告你,往后退!”
要是让单云澈发现他在他的床上遗.精,就真的真的没脸在地球上呆下去了。
单云澈:“?”
“我……没什么,就是我有点起床气,你别惹我,赶紧出去。”
单云澈也没多想,临走前把贺清回的校服裤子和短袖扔给他,“早饭趁热吃。”
这该怎么办。
天,还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吗。
万一晚上回来这床单干不了,味儿散不掉怎么办?
救命救命直接杀了他算了。
*
早自习接近尾声,大家本来就背书背得口干舌燥,再加上对月考成绩提心吊胆,很快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贺清回单肩扛着包,习惯性从后门走到原来大组的最后,才意识到昨天才换过位置。
他现在的位置靠窗。
看见单云澈的时候心猛然虚了半截。
一路上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件事,却还是在看见他的时候一秒破防。
不行,必须绷住。
“怎么这么晚?”
听他问话贺清回身体微颤了一下,眼神飘忽不定,“啊,那个,没什么。就,就内什么,路上遇到个熟人,随便聊了两句耽误了一会儿。”
“熟人?”单云澈靠近了一点,“哪个班的。”
“就隔壁……”
等等,他为什么要跟单云澈解释?完全……没这个必要吧。
早自习的铃声一响,全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见朱昊一个人从位上下来,绕了一大圈走到最后一排,把手里一大瓶杀虫剂递到贺清回面前。
贺清回本能地缩了缩脑袋,“干什么?”
朱昊:“回哥,听说你昨晚被蟑螂吓得抱住了单大神。喏,这个给你。”
本来教室就十分安静,朱昊这一句几乎传遍教室的每个角落。
前面无数的脑袋齐刷刷地转过来。
贺清回:“……”
徐源吃瓜似的转过身,“我操我听见了什么,回哥,你竟然还怕蟑螂啊?”
贺清回:“………”
徐源同桌胡明:“重点不应该在抱住单大神吗?”
贺清回:“…………”
这是什么猪一样的前室友。
单云澈强忍住笑意替他接过杀虫剂,“谢谢。”
贺清回一只手捂住脸,一只手无奈地挥了挥,“拜托了,赶紧离开这里,出去别说我认识你。”
朱昊低头沉思片刻,一脸失望地说:“贺清回,我算看清你了,有了新室友就想急着跟我撇清关系。”
贺清回也算看清了,这人是一点都不能跟他开玩笑。
昨晚那事完全占据了他的脑袋。
一上午他都在呆呆地想怎么把床单那事解决。
老天爷,鬼知道他怎么会做跟男生的蠢.梦?还是这个……他极其讨厌的人。
搞得现在连跟单云澈对视都觉得怪怪的。
贺清回双臂叠在课桌上,下巴颏抵着手背望着窗外。
天色蔚蓝,小树林或墨绿或浅绿,偶尔传来几声鸟语。
一束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投了进来,贺清回眼睛被刺得眨个不停。
倏地,脸颊处出现一片阴影,那束阳光被一只抬起的手恰好遮住。
这只手好看得非常有辨识度。
阳光下的轮廓更加清晰。
修长而白皙,经络分明,骨节处泛着淡青。
第一次是在巷子里见到的。
不知为什么,特别想去触碰它。
这个念想一瞬间被理智吞噬。
贺清回讷讷地转过头,刚好迎上单云澈的视线。
细碎的阳光洒在单云澈的长睫上,随着颤动的频率而流转。
他是真的好看的不像话。
是可以让再忙的人也想停下来好好欣赏的程度。
贺清回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单云澈慢慢放下为贺清回挡阳光的手,手指轻放在他的耳廓上,又滑到他的耳垂上,玩弄似的搓了搓。
即使这样贺清回还是没有反应,就这样盯着他。
“怎么不生气。”
在单云澈开口这一秒,他才意识到自己该生气。
操,他在干什么?
贺清回一把打掉他的手,猛地站起来喊了一嗓子,“下节体育课,都出去站队!”踢开椅子抱着篮球很快从后门出去。
单云澈刚刚……
为什么他没有很讨厌的感觉呢?反而有点……
不行贺清回,难道就因为你做了跟他的蠢.梦就不讨厌他了?这不是下贱是什么!
呸!
去操场的路上正好遇见冯睿。
冯睿勾着他的肩,拿过他手里的篮球,“怎么了回哥,看你好像有心事似的?”
“疯子,我想问你一件事啊,想让你给我支支招。”
冯睿表示洗耳恭听。
虽然冯睿坑贺清回的次数不少,但眼下唯一能问就是他了。“就是……”他左右望望,把冯睿拉近了些小声道:“我……咳咳,我把单云澈床单弄脏了,我不想让他知道,怎么办?”
“你把大神床单弄脏了?!”
周围几个同学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眼光。
贺清回狠狠把他后脑勺一按,“小点声会死还是会怎样?”
“哦哦哦我错了。”冯睿捂着脑袋凑近些,“咋回事啊,你不是睡下铺吗?”
贺清回可不想昨晚自己的囧事跟冯睿描述一遍。
“这事情比较复杂,你先别管怎么弄脏的,能不能给我支支招?总之我不想让那家伙知道。”
“用什么弄脏的?”
这。
你回哥他妈不能告诉你。
贺清回支支吾吾半天,编了句:“就,我喝牛奶的时候把牛奶撒他床上了,味道还贼难散,有什么办法?”
“你贺清回竟然会在人家床上喝牛奶?不像你风格啊……”
要怪就怪这疯子太了解他。
贺清回再解释下去绝对漏洞百出。“操,你能不能别那么多废话,说点有用的行吗?”
“让我想想。”冯睿摸了摸下巴,“他一般中午会回宿舍吗?”
“不回,他一般都在教室里呆着。”
“你呢?”
“我?当然回去睡大觉了。”
“那好办,你中午回去帮他把床单脏的地方洗一下,然后用吹风机把它烘干,怎么样?”
“好主意啊!”
怎么没想到呢!冯睿总算出了个人出的主意!
冯睿拍拍他,“我去打球啦。”
贺清回刚想跟冯睿一起去篮球场就被孙依娜拦下,“你没测一千米,老师说这节课你要单独测。大家都测过了,你可别想逃去打球。”
贺清回尴尬地抓抓头皮。
今天这艳阳高照的,实在不是跑一千米的好时候。
体育老师要带着其他同学练身体素质,于是把计时器交给单云澈,“你帮贺清回记一下时,我带其他同学做准备活动。”
单云澈:“没问题。”
贺清回:“???”
这老师还真会选人的哈。
贺清回心不甘情不愿跟着那家伙来到跑道的起点。
被这人看着跑步的滋味不是很爽。
单云澈低头调着表,“天气很热,不舒服赶紧下来。”
贺清回不屑地“切”了一声:“太小瞧了我也,阿澈哥哥。”
“叫我什么?”
操。
不过是调侃一下罢了。
“……调好没,赶紧的。”
“预备。”
预备了半天也没喊跑。
贺清回差点身体前倾摔在地上。
怎么,耍他呢?
单云澈想了想,上前把他的发带摘了下来。
额间有两道很显眼的红印。
贺清回往后踉跄了一下,“你干什么?”
“跑一千别戴这个。”
“要你管?”
“预备——”
……算你狠。
只好乖乖做好准备姿势。
单云澈的视线跟着跑道上的少年。
阳光下的他,很耀眼。
一如既往。
“要想保护自己,一定要练习跑步!如果有人欺负你哥哥不能及时赶到,你一定快跑!越快越好!这样他们就追不到你!小胖,你现在这样可不行,得锻炼知道吗?”
小胖知道,哥哥。
单云澈及时按下计时器。
“三分四十。”
贺清回叉腰大喘着气,撩起校服一角擦脖子上的汗,“该死的,我竟然退步了。”
紧接着面前递来一瓶水。
阳光太强烈,贺清回有些看不清单云澈的脸。
“谢了。”接过水就大口大口往胃里灌。
单云澈:“我刚喝过。”
到喉咙眼的水全喷了出来。
“咳咳——”贺清回用手背抹了把嘴,“靠单云澈,你他妈找打啊?!”
吃糕点还是喝水都这样,怎么就这么喜欢他的口水?
贺清回把水还给他正准备走。
“等等。”
贺清回眉头一皱,“又想干嘛?”
单云澈低着头,在他面前单膝蹲下来帮他系鞋带。
小腿微颤了一下。
只顾跑得爽都没注意鞋带开了。
单云澈这一举动显然招引来周围不少目光,甚至还有偷偷拍照的。
贺清回左右看看,神色有些慌乱,“那个,我自己来就行,你……”
“另一只。”
还没等贺清回说什么,他就把另一只脚踝挪到自己跟前,认认真真缠弄着。
贺清回愣愣地盯着他的后脑勺。
像单云澈这样的富家少爷,怎么就这么随意在他面前屈膝?
系完最后一道。
贺清回说不出话来。
*
中午回宿舍的人不多。
贺清回悄咪咪溜进宿舍把门关死。
真是的,洗个床单他心怎么就这么虚呢?
也是,这种尴尬的事情谁能不心虚!
他麻溜伸手把单云澈的床单扯下来放进手上的盆里,拿上洗衣液和小马扎坐在阳台上开始洗。
他狠狠搓着那块“污渍”,思绪不断被那个羞耻的梦所撕扯。
就离谱。
以前去103打游戏通宵,不也在罗逍遥床上睡过吗?
怎么在单云澈床上睡就能特么做蠢梦怡晶呢?
越搓越气,气得都没注意身后站了个人。
“你在干什么。”
贺清回整个人像被按下暂停键。
不、会、吧。
单云澈瞥了眼他手里的东西,花纹不能再眼熟。“你在……帮我洗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