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从物证组那里拿来了一个证物袋,袋子里有一叠卷子和一个厚厚的笔记本:“离开学校之前,我问语文老师要了刘瑷生前写的作文和周记本,我大致看了一遍,得出了一个结论......”
此时所有人都在等墨临的下文,墨临却像是在故意卖关子,忽然停顿了一下。
“我认为刘瑷有双重人格,她的主人格出现的频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主人格出现的时候,她是乐观、积极的...但是她的副人格表现得非常阴暗,抑郁,危险度极高...目前为止,单从心理上分析,我没办法推断她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墨临的语音刚落,会议室就响起来激烈的讨论。
“墨老师刚才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没听错,他说他也没办法推断......”
“这个案子有点难办了啊...连法医和墨老师都没办法确定是自杀还是他杀...现场痕迹又模棱两可...这可怎么办?”
会议室一下子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声,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肖泽清了清嗓子:“既然现在没办法定论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那我们就去寻找更多的证据,外勤组的人继续去宋佳尧出没的地方蹲点,另外,把那个发帖人给我找出来,这个人对刘瑷的事情这么了解,一定不简单!”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我每天都在艰难的踩点~呜呜呜
第95章 少女之死(7)
此时一个刑警推开会议室的门:“队长,实验室最新的报告单出来了,水泥和铁屑里都发现了同一种纤维成分,和草坪里发现的登山绳是同一种材质。”
一时间,会议室里又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声。
“看样子真的可能是自杀了啊!”
顾原也陷入了沉思,如果假设自杀成立,那么刘瑷就要固定登山绳。必须先通过垫脚物上到天台,然后把登山绳栓到铁架上,做好这一切后,再下到六楼,把垫脚物收起来。
如果刘瑷真的想把自杀伪造成他杀,那她最想报复的人应该是宋佳尧,为什么要等宋佳尧离开9分钟后才跳下来?
不过以现在的线索来看,如果不能证明7点55分后宿舍还有其他人,那也只能以自杀定案了。
肖泽再三强调:“继续调查宿舍监控...让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协助调查,确保落实到每一个人头上,把进入宿舍的所有人的去向都记录下来!”
“知道了队长!”李蒙感觉肩负重任。
*
天快黑的时候,刘瑷的父母赶来了警局。
两口子赶了一天的路,一路上都在哭,到警局的时候眼睛又红又肿。
尤其是刘瑷的妈妈,整个人都哭得虚脱了,被刘瑷的爸爸搀扶进的警局。
梦兰招待了两个人,听说两个人一天都没吃饭,她立即给两个人点了外卖,发现刘瑷的妈妈体力不支,还给她准备了一杯葡萄糖补充体力。
两口子坐在警局大厅的长椅上,刘瑷的妈妈来不及喝水,一个劲的问:“警察同志,我女儿呢?”
梦兰不得不向两个人交代她们女儿的事情:“刘瑷就在里面....如果承受不了的话,就不要看了,我们警察会尽最大的努力调查清楚这件事情,学校也承诺了会全力配合...会尽全力给你们一个交代!”
刘瑷的母亲手里捏着装有葡萄糖的纸杯,纸杯已经被捏得变形了:“我就想看看瑷瑷,我已经一年没见过她了,高二暑假的时候她不肯回家,非要出去打工给我治病...”刘瑷的母亲声音已经哭得嘶哑了:“我看到网上的微博了...我女儿她这两年过得这么辛苦,可是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她这么懂事,为什么那些人不能放过她...”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刘瑷的父亲心里也很难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妻子,只能拍拍她的背,让她别哭了。
因为赶车的缘故,刘瑷的母亲头发有些凌乱,她的皮肤呈现出病态的黄,黑色的长发里夹杂着很多白发,头发没有烫过染过,用一根黑色的皮筋扎在后脑勺上,纯素颜的脸上留下了很深的岁月痕迹,眼角的鱼尾纹和鼻唇部的法令纹很重,虽然只有四十几岁,看起来却要比同龄人老很多。
刘瑷的父亲皮肤被晒得很黑,是长期在太阳下劳作形成的肤色,手上有很厚的茧,指甲缝里有长期劳作后的污垢,看得出来,两口子挣着辛苦钱,而且都没舍得往自己身上花钱。
他们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刘瑷的身上,刘瑷很争气,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高中这两年多,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受了气也一直是一个人扛着,不想让父母为她的事情担忧。
想到这里,梦兰忽然哽咽了,她最受不了这种煽情的场面。
刘瑷的死对两口子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一夜之间,两口子失去了疼爱的女儿,失去了让他们骄傲的资本也失去了奋斗的方向,等待他们的是刘瑷冰冷冷的尸体。
刘瑷的父亲还算坚强,虽然眼睛红着,却没怎么说话和抱怨,只是一个劲的扶着妻子的肩膀。
“警察同志,能带我去看看我女儿吗?我老婆身体不好,麻烦你们照顾一下。”
刘瑷父亲说话的时候,有种勾腰哈背的姿态,梦兰看着很难受,在警局里,他完全没有必要用这么低的姿态和警察说话,警察是为人民服务的,不需要他这样小心翼翼的对待。
也许是他在工作中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所以下意识的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我带你去。”梦兰吸了一下鼻子,红着眼睛说:“不过你们不能碰她,这个案件还在调查当中,你不能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刘瑷的父亲哽咽了:“我知道,麻烦你了。”
梦兰的情绪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彻底破防了,到底是怎样艰难的生活,会让人说话如此小心翼翼,就连女儿死了,都不敢有一点宣泄的脾气。
其实梦兰更愿意看到两口子质问警察,质问学校,质问伤害自己女儿的罪魁祸首,但是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默默的接受了难以承受的一切。
或许被外界的力量压迫久了,人就会丧失原本的血性,那些生活在底层艰难讨生活的人们,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梦兰忽然能够理解刘瑷的高傲从何而来了,因为讨厌那种低人一等的姿态,所以尽量的让自己不变成那样的人,因为无法合群,所以变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
同时梦兰也联想到了刘瑷被校园霸凌后的无助,她只有自己,她在一个人的世界里做着思想斗争,她心里有一片理想化的净土,她努力的经营自己,就是想改变自己的未来。
或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羡慕班上的其它女生,尤其是那些生活在父母庇佑下的孩子,再想想自己的处境,然后潸然泪下。
没有所谓的庇佑,学校的各种机构在那群校霸的眼中形同虚设,她每天在那群不良青年的阴影下卑微的活着,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帮助她,她想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人生,所以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但是总有人不想让她好过,总是找她的麻烦,想方设法的欺负她...
梦兰此刻不自觉的背后发寒,连心都是冷的,眼睛红了一遍又一遍,因为是警察,她不能让自己落泪,所以又忍了回去。
或许刘瑷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得不接受了罗桥宇的追求,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庇佑,作为交换,她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第一次。
罗桥宇愿意帮她,她就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罗桥宇,她很容易产生依赖,甚至爱上罗桥宇,她的爱情观并不完整,甚至因为艰难的处境而变得畸形,在两个人的爱情里,她感受不到平等,她知道罗桥宇很花心,很害怕被罗桥宇抛弃她,缺乏安全感的她会陷入无尽的自卑。
当宋佳尧把合成的照片拿到刘瑷面前的时候,刘瑷的内心一定非常的痛苦,她就像一个被抛弃的花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刘瑷的尸体被人从冰柜里推出来,放在解剖台上,和父母做最后的道别。
顾原解剖后缝合得很仔细,揭盖白布的一瞬间,甚至没有看到身上的缝合线。
刘瑷的父亲用颤抖的手提着尸体上盖的白布,看见女儿塌陷的面部骨骼时,他的手颤抖了一下,白布又落了回去。
白布轻飘飘的落到了刘瑷的脸上,一切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记忆中的女儿是那么的美丽,此时躺在解剖台上的女孩真的是自己自己的女儿吗?
他忽然有点不敢认。
刘瑷的父亲忍了很久,终于破了防,老泪纵横,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刑警小哥叹了口气,递上纸安慰,眼角也跟着红了。
刘瑷的母亲一直站在门口,没敢进去,但她已经从丈夫的动作里猜到了大概,她扶着墙,泪水再一次决堤,最终没能抗住,晕了过去。
梦兰一边搀扶着刘瑷的母亲,一边叫人来帮忙。
顾原跑过来检查了刘瑷母亲的身体,皱了皱眉头,上了氧气后顾原拨通了急诊科的电话:“我是岩海市刑警总队的法医...这里有一个病人...巩膜黄染,颈静脉怒张,腹壁静脉曲张,脾脏肿大,腹部有大量腹水,她有严重的肝脏疾病,可能已经发生了肝昏迷,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我们现在用警车转运病人,麻烦你们联系一下ICU病房,准备接应!”
刘瑷的父亲整个人的傻掉了,一边抹眼泪一边说:“我妻子得的是肝硬化,医生说活不了太久了,我听说ICU一天要一万块钱,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王岳忽然来了脾气:“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钱的事情!”
几个刑警把人抬上了警车,一路挂着警灯畅通无阻,路上的车辆纷纷避让,不到十分钟的时间,警车就停在了医院的进车口。
急诊科的人已经准备好了病床和抢救的仪器,一上来就上了检测了病人的生命体征。
因为已经提前通知了ICU病房,医生和护士直接推着病床进了电梯,电梯中途不停靠,直达12楼重症监护室。
把人送进监护室后,监护室的电动门缓缓关上,刘瑷的父亲抱着头坐在蓝色的塑料椅上。
突如其来的打击一波接着一波,他还没来得及悲痛欲绝,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写完这章心情好沉重啊~
第96章 少女之死(8)
经过一整晚的抢救,刘瑷的母亲暂时恢复了生命体征,到了家属探视的时间,她仍在昏迷当中,眼角一直有泪在流淌,护士帮她擦过很多次,最终感叹了一声:“家属陪她说说话吧...”
刘瑷的父亲穿着隔离服跪在病床前,双手合十,给老天爷磕头:“求求菩萨不要让我老婆离开我,我们一辈子本本分分,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求求菩萨救救我老婆,让她挺过去,我愿意用我一半的寿命换我老婆醒过来......”
刘瑷的父亲跪在病床前碎碎念,一旁的医生想和他交代一些临终前的事宜,但是又不好打击到他的信念,只能问陪同过来的梦兰:“病人还有其他家属吗?”
梦兰摇头:“他们的女儿刚去世,两口子相依为命。”
医生:“现在家属的精神状态很糟糕,病人已经油尽灯枯了,坚持不了多久了,如果有什么遗愿的话,尽量帮她完成吧......”
梦兰无奈的叹气:“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探视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刘瑷的父亲碎碎念了半个小时,从监护室里出来后就急着要赶车回老找老家的法师做法,谁也拦不住,谁拦就跟谁急。
梦兰只能用擒拿术把他扣起来:“刚才医生已经说了,她坚持不了多久了,你要是走了,可能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听到这句话,刘瑷的父亲忽然哭了起来:“我一辈子本本分分,从来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带走我女儿又要带走我老婆.......为什么好人就是不能长命......为什么作恶的人还可以活得好好的?”
梦兰能体会他的心情,但是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你现在必须振作一点!”
刘瑷的父亲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两口粗气,把头埋进手肘里无声哭泣,梦兰只能站在一边看着他,什么也帮不了。
“你说怎么活了半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了?孩子他妈年轻的时候是村里的村花,她嫁给我,委屈她了,瑷瑷小时候喜欢粘着我,刚上初中我就和她妈妈外出打工了,我在工地讨生活,她妈妈就给别人当保姆,每年过年才能回趟老家,渐渐的瑷瑷就和我们不亲了,有什么心事也不和我们说...
她成绩好,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我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哪知道她会被人欺负...我们从来都舍不得打她骂她,那些人怎么这么狠的心!”
梦兰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小时候父母工作都很忙,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妈妈去乡下支教,一去就是三年,那时候爸爸也经常住在单位上,放学回家的时候只能看到桌子上放的便签和一周的生活费,她最怕黑,晚上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觉得床底下有鬼,所以老喜欢跑表姐那里玩。
后来上高中,她迷恋上侦探小说,高中毕业后就如愿学了刑侦专业...如果刘瑷还活着,她应该也能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学,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努力的女孩没有得到自己应有的回报,在花一样的年纪就匆匆凋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