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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出去!全都给我滚!"梁坤气急败坏地掀翻了眼前的茶几,刚刚还围在他旁边的人听到这让人颤栗的怒吼,全都战战兢兢地以最快的速度跑了出去,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梁坤这段时间的脾气一直都不好,搞得跟在他旁边的人暗自叫苦不迭却也不敢吱声。不久之前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的白粉生意给搅了,虽然他手下机灵没有被条子抓住,但几十公斤的货全都溶在了大海里面,让他损失惨重。最重要的是还为此得罪了那边的人,谈了好几次还是谈不拢。
他怎么能不生气!?
直到几天前金毛才查到原来这一切都是唐天搞得鬼的时候,气得几乎将牙齿咬碎。虽然心里清楚这次的事情不过是程辉那只老狐狸利用唐天,但他还是将这笔帐算在了唐天的头上。在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报复的方法。
程辉方面得到艾夜被梁坤的手下劫走的消息的时候,他马上命令手下的人对唐天和孙志毅两个人封锁消息,并且放出话来谁要是胆敢让他们两个人或者他们的手下知道消息,他就毙了那人。威严的口气让人绝对相信他说得出做得到。
唐天,还有利用的价值。
这就是程辉现在唯一的想法。
艾夜醒来的时候马上睁开了眼睛,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的黑暗而感到任何的不适应。因为他现在所处的房间也相当的昏暗,因为没有灯,也没有窗户,只有渺茫的光线从门缝中孤零零的射出来。
手脚被牢牢地束缚住,无法活动。
正在他扭着手臂试图挣脱束缚的时候,那扇门打开了,强烈的光线让他一时间没办法睁开眼睛。
"醒了?"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
艾夜没有说话。那男的也不生气,"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仍旧沉默,艾夜觉得自己没什么话好说。
"唐天你认识吧?"男人径自说道,声音低沉而平静,"他把我们坤哥的生意搅了,坤哥要他好看。"
所以就抓我?艾夜的心中有一些愤怒,但他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男人的眼神中带着如利剑一般的神色。
"好眼神!只是如果你的身手也能这么有攻击力的话,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了。"
"你是谁?"
"放心,我不是坤哥的人,所以绝对不会害你。"
"那你抓我来干什么?陪你聊天?"
男子摇摇头,"不是我,是坤哥抓你来的。"
艾夜被绕晕了,正在迷茫之中,男子解释道:"我不是坤哥的手下,我是毅哥的人。"
孙志毅!?
"不多说了,你放心,我会尽量不让你受委屈的,不然毅哥非卸了我不可!"男子微微一笑,转身要走。
"怎么称呼?"艾夜突然叫住了他。
"水,叫我水就好了。"
"水,"艾夜马上叫了他的名字,"你能不能帮帮唐天?"
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水听了艾夜的话突然笑了起来,而且是那种要用手捂着才能不出声音的笑容。
"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他的声音很轻,生怕被人听到一般。说完便离开了。
烦躁。烦躁。烦躁。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整整呆了三天,唐天已经连抱怨和骂人的精神也没有了,蔫蔫地坐在板凳上,整个上身依靠着潮湿的墙壁,一口一口地吸着阿藤给他买来的香烟。
梁坤已经知道是你干的了,正在找你,我给你找了地方先躲躲,等风头过了我会让人通知你的。
所以他现在坐在这里。
"天哥,还打牌吗?"他的手下试探性地问道。果然惹来了唐天的白眼。于是马上噤声了。
"操,除了打牌你们还会什么!?"
"......"
忽然想起了艾夜的声音,"天,你听这首歌......好听吗?"
"我想听歌。"下意识地喃喃说道。唐天的手下听了,马上来了精神,大喊起来:"天哥想听我们就献丑了!"然后便径自放开嗓子吼了起来。
十秒钟后。
"他妈的给我闭嘴!"唐天跳起来踹了那人一脚,"比猪叫还难听!"
也不知道艾夜现在在干什么,那家伙一定在听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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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被抓了多长时间,自从水走了以后就在没有人进来过。没有人送饭,没有人告诉他时间,没有人和他说话,自然也就无从得知他们的目的。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一般,似乎只有自己对唐天的担心还接连不断地占据着心头,证明自己仍然存在。
唐天,现在在干什么呢?
忽然很想听音乐,什么都好。
天,希望你平安。
正在这个时候,门打开了。久违的光线射进来,还没等艾夜完全适应,便已经被人拉扯着站了起来,然后推搡着向外走去。
"你们带我去哪?"
没有人回答他。那些黑衣人只是不停地推着他向前走,穿过狭窄而曲折的走廊,看不见尽头的东西,除了墙壁,什么也没有。
终于来到了一个房间里,艾夜听到带他来的两个人叫了声"坤哥",便站在了旁边。
"你就是梁坤?"艾夜问坐在他面前的人。
那人没有任何表示,只是不停地打量艾夜。
半晌,他反问了一句:"你就是艾夜?"
"你不是知道么?"艾夜厌恶地呛了他一句,他的眼神让他恶心。
"唐天是你的相好?"他继续问。
果然,艾夜转过头去,不看他也不说话。
"看来是了。"
"我们早就分手了。"
梁坤不知所谓地大笑了几声,然后站起来走到艾夜的面前,"这么说现在你空挡了?跟着我吧?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想都别想!"退后一步,艾夜警惕而决绝地瞪着梁坤。
于是梁坤又笑了,猥琐地让人害怕的那种笑,他说:"你觉得现在还有你选择的余地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艾夜大声地叫了出来,"快点放我走!你这是绑架!"
"呵呵!你才知道这是绑架吗?"梁坤一手掐住艾夜的脖子,将他顶在墙上,面露狰狞再也没有了笑意:"你才知道吗!?"
他的吼叫声震耳欲聋,艾夜能感觉到即便他的话音落了,自己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他有点被梁坤恐怖的表情吓到了,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反应过来,开始试图挣脱对方的控制。梁坤似乎也有点走神,竟然被艾夜三两下拆开了手指。
立刻躲到旁边,艾夜警惕地看着梁坤,生怕他再有什么动作。有那么几秒钟艾夜以为梁坤已经不会再对他怎么样了,然而还没等他放松下来,梁坤已经一个回手抽了过来,还好艾夜反应不慢,架住了这一下。
"抓着他!"
艾夜本来就处于劣势,又被关了那些时间,身体虚弱,根本没怎么挣扎便被制住了。梁坤揪着他的头发恶狠狠地说:"你的老相好搅黄了我的生意,我看就用你来抵罪吧!......别急,我暂时还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已经派人通知唐天了,如果他来,那正好,如果他不来,那你就认命吧!"
"他不会来的!"艾夜愤怒地瞪着梁坤。
"看来你旧情未了,还惦记着他呢!"梁坤笑了起来,发出的声音好想从嗓子里生硬地挤出来一般:"可惜人家不一定念情啊!"
整整三天过去了,艾夜可以听得到梁坤越来越暴躁的吼叫声,可以看得到金毛一次次地跑进来点头哈腰汗如雨下的样子,可以感觉到周围越来越紧张的气氛--那空气的重量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唐天没有来。他们找不到他,所以梁坤才会这么生气。艾夜应该觉得高兴或者说是庆幸吧?这就是他一直以来所期望的结果啊!
不要来,如果他真的来了,一定会被梁坤整得很惨。
心里明明是这么想的,为什么没有看到艾夜的身影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难过呢?
一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叫嚣着:虚伪虚伪虚伪......越来越大,盘旋着无论怎样驱赶也无法散开。不,不是的!艾夜拼命地抱住了脑袋,可是那让人不舒服的感觉却早已经蔓延到了全身。
尤其是胸口,刀绞一般地难过。
那些他以为自己早就忘记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脑海中,像老电影的胶片一般飞掠过去,把所有的快乐和笑容留了下来。仿佛是在提醒艾夜曾经的美好,和现在不能自已的悲伤之间的反差。
天,你为什么不来。难道你真地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了么?
这些日子都在想你,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我终于知道自己是骗不了自己的。无论你怎么努力也不行。
而越觉得彷徨无助的时候,那道勉强堆积起来的防线就越发不堪一击,醒悟过来时,你的身影早已经出现在我的幻觉中了。
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可是为什么你的决绝还会让我如此的难过呢?
我想我一定不够善良,而你早就识破了我的虚伪。
所以离开。
一定是这样的。
你说的对,我是懦弱的,是因为我自己的怯懦才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早就看清了我的真面目。
所以离开。
所以离开。
伤痛,仍在继续,那是心口里的疼痛,却足以让人失去全身的力气。
但是即便再痛苦难过,也不可以表现出来,也不能让梁坤那些人看到。
艾夜高傲地仰着头,"我和你说过了,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他用极端鄙视的眼神看着梁坤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孔,他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心中越烧越旺的火焰,仿佛地狱之火般的狰狞可怖。
但他并不害怕。
"不可能的!"梁坤大叫了一声之后,忽然转头径直地看向艾夜。他轻蔑的眼神激怒了他,"你那是什么眼神!?是得意吗?你以为他不来我就会放过你吗?你做梦!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你在嘲笑!!王八蛋!你说!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艾夜被梁坤抓着衣领提在半空中,一直束缚着的双手早已经没有了知觉,"我在嘲笑你!所有人都在嘲笑你。因为你根本就是在做一些可笑的事情!你的阴谋已经败露!唐天不会来的!警察会来!你会为你做过的所有伤天害理的事情得到报应的!!"
"你放屁!!!!"
梁坤彻底地被激怒了,纠着艾夜的领子便把他往墙上摔,一下,两下,三下......
一开始感觉到痛,感觉到整个后背在燃烧,但是渐渐的不再痛了,而且刚刚和梁坤对峙的时候,那些紧张不安也消失不见了。是的,艾夜是不安的,可是他不会表现出来。他不知道唐天没有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他说得理直气壮,心里却在不停地流血,源源不断地,好像不流干了所有的血液便不会罢休一样。
爱情是盲目的,所以容易让人受伤;同性之间的爱情是无奈的,所以让人痛苦;而他们之间已经逝去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呢?可以让人流干所有的献血,也再换不回来了。
"坤哥!坤哥!"金毛看到艾夜闭上了眼睛,赶忙上前阻止已经处于疯狂状态的梁坤,却被一下子推倒在地。"坤哥,再打下去他就死了啊!"
梁坤被金毛的喊声惊醒,松开双手,艾夜便顺着已经沾染了献血的墙壁滑到在地,意识迷离着,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
"你,......不会......得逞的......"艾夜喃喃地说着,"天......他,不会来了......"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语调那样悲哀。
梁坤怔怔地看着他,看着艾夜迷离的眼神,白皙的面庞,还有因为快速的呼吸上下起伏的胸膛......
"金毛,你去带他洗个澡,十分钟后带来我的房间!"
金毛得了命令,马上拖着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艾夜逃也似地冲出了房间--那里的低气压让他透不过气来。不过现在他已经放心了很多,梁坤有了艾夜这个出气筒,他们这些手下就不会再受苦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手上的人产生了一丝别有用心的感激。不知不觉地将他抱得紧了一些,这才发现他实在是瘦得可怕。肩胛骨和肋骨高高地突出,仿佛皮肤下面没有一点点肉,只剩下了骨头。
也不知道梁坤想做什么,他感觉自己抱着的是一个一砰就会瓦解掉的娃娃,稍微用力便会烟消云散一样。
罢了,不管梁坤要对他做什么,只要那个人不是自己就好了。
仿佛置身轻柔的云雾中,周围的幻境让人莫名其妙的不安。明明是如此纯净的世界,明明听到的都是如赞歌一般的声音,清静透明,可以洗涤你最不堪的心灵。但为什么这种不安会那样的强烈,以至于无法沉下心来去看那白色,去听那赞歌。
努力地睁开眼睛,于是我明白了。
只因为那一切都是梦境。
而梦境的美好永远不可能征服现实的沉痛。
"醒了?"
戏谑的声音伴随着刺眼的灯光敲醒了艾夜宁愿沉睡不醒的灵魂,梁坤带着诡异笑容的脸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立刻抗拒地闭上眼睛,艾夜听到梁坤说:"逃避也没有用的。"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嘿嘿,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你也是个同性恋,应该能感觉得出来吧......?"
艾夜咬着嘴唇不再说话,梦早已经烟消云散,人也完全清醒了。怎样也用不上力气的肌肉让一团漆黑的阴影深植入他的心中。他原来穿着的衣服早就不知去向了,身上是一件宽大的睡衣,更加显得本人的消瘦。
"肌肉松弛计?......还真不是一般的卑鄙......"
梁坤没有说话,他坐在床边上,轻轻放下刚刚拿在手中的酒杯。那里面暗红色的液体仿佛已经离开人体很久的血液,只不过还没有凝固。
他的手从艾夜的头发上划过,然后是锁骨,脖子,"漂亮的头发,......这里的线条也很美......我喜欢美丽的东西......你知道吗?"他的眼睛里光彩扑朔迷离,让人无法捉摸,"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让人有一种想要......摧毁的愿望!"
"啊!"
梁坤忽然间握紧的手指,束缚住了艾夜的喉咙,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呼。手指越收越紧,缓慢地,一丝丝地剥夺了艾夜呼吸的权利。软弱的双手本能地作着挣扎,企图抬起来去扯开梁坤的手指却无奈怎样也无法做到,艾夜的脸色因为缺氧而显得越发苍白可怖。
忽然间,手指松开了。
还没待艾夜从缺氧的状态清醒过来,梁坤已经欺身而上,两只手将艾夜的手臂牢牢地固定在了他的头两侧。
"滚......滚开!咳咳......下去啊!"艾夜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挣扎着,身体和两只手臂不断地扭动着,但他的抵抗在梁坤看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好像一只蚂蚁面对着大象的顽强一般。
梁坤虽然长得并不算英俊,但也没有那种丑恶到极致的面容,只是脸上的几道伤疤再加上那小小的眼睛中总能看到的锐利的光芒,让他总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
"要怪,就怪你的老相好吧!哈哈!"
他的笑声仿若一把把利剑,穿刺了艾夜的耳膜,直刺心脏,留下一片猩红的鲜血。意识到即将发生的事情,艾夜从心底升起的恐惧和恶心的感觉,让他冲破了药物的控制。长时间的篮球运动使他的身体在这样的情况下也能爆发出力量,梁坤一个不注意,竟然被他踢了下去。
一个翻身起来,梁坤有一种被冷水从头到脚泼了个透心凉的感觉,怒火顺着神经窜上了头顶,瞬间有一种血脉贲张的感觉。
"你!你好样的......!他妈的臭小子......不知好歹的东西!"他一边骂着,一边暴跳着从旁边的抽屉里面翻出了一个针管,里面一些透明的液体,在灯光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