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以为那件校服不见了就不见了,但却没想到会在傅枫家里的柜子见到它。
方白景擦了擦眼睛,最开始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但再次定睛一看,眼前还是那件蓝白校服。
他不信邪地把校服袖子翻过来看了一眼,在看到袖口已经发糊的字迹时,方白景可以确信了,这是他的那件。
白色的校服内胆里留下的字迹歪歪斜斜,方白景记得是自己睡得迷糊的时候写的——“好烦,不想读书。”
是他的笔迹,也是他有印象做过的事情。
他上上下下地又把校服看了一遍,就算他不想信,但这件毫无疑问就是他没了的那件。
方白景满脸震惊,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校服会在傅枫那里?
他又想到那块手表,那块手表又是什么,不会是傅枫给他的吧?
这是方白景第一次陷入如此慌乱,就好像忽然之间,所有的秘密都像是潮水般向他蜂拥而来,那股气势像是要把他淹死。
方白景紧抿着唇,他刚只是打开了一个小柜子,现在站在其他柜子前踌躇。
最后方白景咬着牙,伸手试探着又拉开了身边另外个柜子,他只瞟了一眼,就再次震惊地站在原位。
里面摆着的是几个相框,相框里放着的都是他的照片。
第一张照片他还有印象,是迎新晚会里他弹钢琴的照片,身上的礼服还是他妈妈千挑万选出来的,可剩下的照片甚至连方白景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
照片应该都是偷拍的,拍照片的人水平不定,拍得好的时候很清晰,拍不好的时候就是一团虚影。
收藏照片的人很用心,从迎新晚会开始到后面的照片,方白景的五官渐渐褪去稚气,身高也慢慢地变得挺拔起来,像是从一个少年到青年的蜕变。
方白景只能勉强根据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判断出这些照片的时间,最早的一张,已经是七年前了,他刚上高一的时候,也是傅枫刚毕业的时候。
他合上柜子的手有些发抖,藏品室里的灯较比外面要暗一下,方白景从口袋里哆哆嗦嗦摸出来了手机,他给萧京打了个电话。
萧京一接电话,声音就咋咋唬唬起来:“靠!你终于准备出来玩了是吧?我每天约你出来,你都找借口推脱!”
“萧京。”方白景盘腿坐在了地上,他打断了喋喋不休的萧京,自我怀疑地问道,“傅枫是比我们大三届吧?”
“是啊,我们升高一,他就毕业了。”
“那我们以前见过他吗?”
“没见过啊!”萧京道,“我听说他一毕业就去国外了,怎么可能见得到!”
方白景纠结地抓着自己的衣袖,他今天受到的冲击有点大,还是一愣一愣地问道:“真没见过?”
萧京被方白景也问得开始怀疑自我,原本肯定的语气也开始变得迟疑起来:“应……应该没有,我真没有印象。”
方白景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将信将疑地问道:“那你和傅枫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傅枫?”萧京咬着手指思索了下,才回答道,“我不是以前和你说过吗,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傅枫会和我做朋友,明明我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怎么看都不符合他的交友法则,虽然他也不怎么交朋友。”
萧京皱着眉苦思冥想了半天,时间太过久远,他回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了他和傅枫的初遇:“我记起来了!就一场宴会里见面的,我不小心踩到他的脚,本来我都准备道歉了,他开口就问我要不要加联系方式,直接给我干懵了。”
“我本来以为他加了我微信,是要我赔钱给他的意思,但我给他发消息问他多少钱,他也不理我,我寻思着他也不缺这点钱,就没继续问了,不会有这一茬子事情,我们也算是认识了,偶尔碰个面也会打声招呼。”
萧京眨着眼睛想了半天,突然一拍掌:“我和他最近一次有联系,是因为我生日,我爸帮我发的请柬,几乎能请的人都请了,傅枫也收到了。”
“傅家和我家关系还可以,但傅枫好像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听说是因为酒精过敏,而这种场合总有人喜欢去给他敬酒。”
“等下!”方白景的眉心一跳,他抓着重点问道,“他酒精过敏?”
方白景突然想起来,他见傅枫的庆功宴里,傅枫也是滴酒不沾,别人给傅枫敬酒,却也都被他回绝了,方白景本来以为傅枫是端架子,原来是因为他……酒精过敏。
可傅枫明明……明明喝了他敬的酒,还是方白景亲眼盯着他喝下去的,他喝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犹豫。
萧京顿了下,问道:“怎么了?”
方白景揉了揉太阳穴,调整了下心绪道:“你先继续讲。”
“后来就是傅枫罕见地给我发了条消息,大概是在问我有什么人来。”萧京道,“我以为他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想见到的人,就给他发了名单过去——”
萧京突然醒悟,在死一般的寂静当中,他颤颤巍巍地开口道:“方白景,我有个很恐怖的猜测。”
“别说。”
方白景闭上眼睛打断了他,还顺手把电话也给挂了。
他思绪如麻地靠着柜子坐在地上,头发都被他抓得跟鸟窝一样,少了萧京的声音,方白景现在只能听到自己起伏的呼吸声。
萧京说的猜测和方白景想得差不多,他也有一个很恐怖、很恐怖的猜测,不是自恋,也不是多疑。
方白景觉得傅枫喜欢他好多年。
他想得有些出神,连走廊上的脚步声都没听到,直到傅枫开口,方白景才猛地惊醒:“你在这边干什么?”
方白景的瞳孔骤缩,他这时候才意识到他进来的时候没关门,傅枫下班之后估计是找不到他,又发现藏品室的门开了,才会进来看一下。
“我在……我在。”方白景开口的时候有些结巴,他随口找了个借口,“我闲得无聊,上来弹弹琴。”
傅枫看了眼还开着的琴盖,又看了眼坐在地上的方白景。
方白景一对上他的视线就开始闪躲,他太不擅长隐藏情绪,傅枫又太懂他。
他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在方白景的面前蹲下,方白景下意识地屈起腿,给傅枫让了个位置。
傅枫在寂静中突然开口问道:“看见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傅枫面色不改,语调也平澜无波,好像柜子里的校服不是他私藏的,那些照片也不是他偷拍的。
“看见什么了?”
他还想装糊涂,但傅枫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傅枫屈膝半跪在他的身边,忽然就吻了上来。
方白景毫无防备,脑袋下意识地往后一靠,他险些撞上后面的柜子,是傅枫伸手替他挡住了,最后傅枫的骨节磕在了柜子上。
空气很寂静,接吻的声音有些响,方白景的耳根控制不住地红了起来。
傅枫停了下来,重新问了遍:“看见了些什么?”
方白景忍不住,又屈腿往后缩了缩,他现在已经退无可退,眼前就是逼近的傅枫,后脑勺上还垫着傅枫的手掌。
这个藏品室里不止两个柜子,方白景却只敢看了这两个,他越往后看就越觉得心惊胆战。
他有些害怕,怕这个藏品室里藏的都是与他相关的东西,但现在听傅枫说的话,好像就是这个意思。
方白景的嘴唇被傅枫亲得红润,甚至还有些肿,像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
他瞪大眼睛,耳根不止一点点红,方白景推了把傅枫的肩道:“傅枫!你是不是变态!”
第26章 “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长嘴了(。)
方白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能在别人家里看到那么多张自己的照片,作为一个正常人,看到这些事情的第一个反应肯定是有些惊恐的,因为他无可置信有人会在暗中观察他那么多年。
但除此之外,方白景的心情还有些复杂。
他怎么也想不到,傅枫或许喜欢他那么久那么久,久到方白景都觉得不可置信。
方白景的精神还恍惚着,就被傅枫从地板上拽了起来:“别坐地上,容易着凉。”
现在已经入秋,换季的时候最容易感冒,方白景的体质又差,就是最容易生病的那些人。
方白景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在地上坐久了,站起来的那瞬,眼前黑了片刻。
他把自己被傅枫牵着的手抽出来,双腿有些发麻,方白景靠在了柜子上,他脑海里播放了一下以前看过的那些恐怖片,又觉得有些扯。
站在他面前的傅枫又不说话,方白景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他,他艰难地吞咽了口唾沫,问道:“你不解释一下?”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傅枫的眼皮轻垂,他的视线在方白景背后的柜子上一停,又收了回来,“就是你看到这样。”
钢琴是他向以前高中的校长买下来的,柜子里的东西都是他亲手放进去的,照片也是他一张张裱进相框的,这间别墅最开始的意义就是这间藏品室。
傅枫以前不说,只是因为他认为方白景已经不记得他了,那过去的交集只需要他一个人知道就行。
但现在,柜子里的秘密被方白景发现了,傅枫也不会去推脱,因为这些事情就是他做的,只是他也暂时没想好怎么来给方白景解释自己的行径。
方白景的表情看起来就被他吓得不清,连站都站不太稳。
是个正常人现在应该都会被吓到。
“你偷拍我照片干什么!”方白景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近乎蚊语,“还……还藏我的校服。”
明明该理亏的是傅枫,但现在这个气氛,方白景诡异得硬气不起来,他像是被剪了指甲的猫,现在连抓一下傅枫的勇气都没有。
方白景舔了下唇,又不受控制地抿了下唇,他小心翼翼地问:“你应该不会跟电影里放的一样,把我真地关起来吧?”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傅枫真实的威胁性,他不知道傅枫藏着他的衣服和照片有多久,但方白景觉得应该很久很久。
他本来就觉得傅枫看上他这件事情莫名其妙的,以为傅枫就是见色起意,虽然方白景认为自己没什么色可以起。
但现在事情好像变得更加麻烦了起来,是方白景意想不到的开展。
没等到傅枫的回答,方白景忍不住地往旁边撤了几步,他的背脊抑制不住地发凉,他试探性地问道:“会吗?”
他本以为傅枫只是会插足于他的生活,但现在方白景却有种不详的第六感,一瞬间,他瞎想了许多东西。
傅枫还是没说话,他垂着眸看起来像是在沉思,他抬起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方白景的脸颊,就被他避开。
他把手放回在腿边,傅枫道:
“不会的,因为你会难过。”
得到了承诺,方白景大松了口气,他走路的时候都有阵劫后余生的感觉。
“去吃饭。”
傅枫终于把他上楼的目的说了出来,方白景突然变得听话起来,边往外走,边时不时地回过头看他有没有跟上。
他走在方白景的身后,把藏品室的门关上。
“咔嗒——”
关门声很清楚,傅枫停下脚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黑沉木的大门。
*
大概是因为没心没肺的缘故,方白景平时的睡眠都很好,倒头就能睡得昏天黑地,半夜也不带醒。
但今天他怎么也睡不着,他和傅枫躺在同一张床上,但中间的空隙很大,是方白景特意拉开的。
他背对着傅枫蜷缩着,猜不出傅枫有没有睡着,方白景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他已经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动静,还是闹出了点声音。
方白景屏住呼吸,面向着傅枫,黑暗之中,他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傅枫棱角分明的五官。
他迟疑了一下,用气音小声地喊道:“……傅枫”
方白景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但却没想到傅枫给了他回应。
“嗯。”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清醒,没半点被别人打扰睡眠的困意,估计也没有睡着过。
傅枫问道:“怎么了?”
他睁开了眼睛,但方白景看得不太真切,鼻头都纠结地皱成一团,最后还是憋不住地问道:“我们以前认识吗?”
方白景能感受到傅枫正定定地看着他,他被看得绷紧了肩线,半晌,方白景才听到傅枫的回答:
“不认识。”
方白景这次静了几秒,他难耐地抓着被子,又问道:“那你那些东西都是……都是什么时候的?”
“方白景。”傅枫突然喊道。
方白景下意识地应了声:“嗯。”
很小的一声,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傅枫忽然一伸手,他把方白景抱到了自己的怀里,方白景防守了一晚上的距离在瞬间崩塌。
他把下巴搁在方白景的头发上,轻轻地蹭了蹭后道:“你以前高一的时候经常会在练习室里练琴,你记不记得有个学长每天午休经常会出现在那边,就站在窗框那边看你练琴。”
方白景从来没有和傅枫现在这样抱在一起夜谈的时候,傅枫搭在他腰上的手臂很结实,方白景下意识地一仰头。
他的嘴唇似乎不小心碰到了傅枫的脖子,腰上的手臂忽然一紧。
方白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啊?”了声。
他的记性说好不好,说坏不坏,从来不记生活里发生的这种小事。
现在傅枫突然提起来,方白景一时半会儿真的回忆不起,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在模模糊糊回忆起来的那刻,方白景的眼睛突然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