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命的是,方白景还是第二天醒来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醒来的时候,傅枫又已经不在他身边了。
方白景完全记不清自己昨天离家出走的动机,记忆深刻的反而是树荫下的那个吻。
弯腰亲吻他的傅枫看起来与平日不一样,眼底的情绪外露,方白景觉得那时候傅枫是想说些什么的。
他忍不住地抬脚踹了踹被子,泄愤般地喊道:“烦死了!”
但过了片刻,浴室的门一开,傅枫从里面走了出来。很明显,隔着堵墙傅枫把方白景刚才的宣泄听得一清二楚,他问道:“烦什么?”
方白景瞪着他道:“烦你!”
傅枫习以为常地“嗯”了声,他把昨晚提前放在桌面上的领带拿起来,像往常一样递给方白景。
方白景的表情是不情愿的,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接了过来,他赤着脚站在床上,半弯下腰帮傅枫系领带。
蓦地,方白景的动作一停,他抬头怒气冲冲地一勒领带,那个气势看起来是真的想把傅枫勒死。
傅枫冷静地拽开领带,问道:“还疼吗?”
他没问方白景哪个部位疼不疼,但方白景却涨红着脸:“不用你管!”
方白景不耐地推着傅枫的肩,催促道:“你快点去上班,别在这里碍我眼!”
傅枫不让着他的时候,方白景根本推不动他,他纹丝不动地站在原位,重新把领带递给了方白景。
方白景站在床上,明明比他高了大半个身子,但却发现自己陷在弱势之中。
他冷笑了声,不就是系个领带吗,又不是以前没帮他系过?
很有骨气的方白景再次顺着傅枫的意系上了领带。
“系好了系好了!”方白景嫌弃地皱着眉,往床上一滚,把自己滚成一个春卷背对着傅枫,“你可以走了。”
往日傅枫都是不会管他的,但今天,脑袋蒙在被窝里的方白景被傅枫挖了出来。
从昨晚到现在,方白景已经睡了很久了,他其实也不困,就是单纯地想跟傅枫反着干,“你干嘛!”
“起来。”傅枫把人从床上拽了起来,“我送你去剧组。”
方白景无力地蹬着腿:“我不要!我晚点自己过去!”
他的反抗无效,傅枫开始一声不响地伸手帮他换衣服。
方白景的发丝凌乱,从傅枫的手里把自己的衣摆抢了回来,压抑着火气自己换衣服,嘴上还是不停地发泄道:“你好讨厌!大早上就开始折腾人!”
傅枫反问道:“这就叫折腾了?”
方白景噤声不说话了。
早上起来方白景是没胃口的,但还是被傅枫压在桌边不情不愿地吃了早饭。
昨天下午消失不见的王师傅又回来了,方白景重新从副驾坐回了后座。
他无所事事,思绪一放空,目光就忍不住地往傅枫身上瞟。
窗边的天色很亮,傅枫的姿势略微后仰,脑袋靠在了后枕上,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目光比天边厚积的云还要深沉。
他的身上好像装着扫射雷达,凸出的喉结滚动了下,傅枫突然就扭过了头。
方白景被抓了个正着,表情比什么时候都要来得局促,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道:“……我没看你啊!我只是在看我给你打的领结!”
他底气越不足,声音就越响,铿锵有力地夸道:“真好看!”
“嗯。”
傅枫垂眸看了眼平平无奇的领结一眼,顺着方白景意思道:“好看。”
这种感觉对于方白景来说,比一拳打在棉花上还要来得无力。
“哼!”
他把头扭回去,觉得自己刚才肯定是脑子抽了,不然他去看傅枫干什么!
方白景盯着外面川流的人群,终于回忆起了件事情,他“刷——”地下再次把头转回去,秋后算账地问道:“你买我爷爷的画干什么?”
昨天下午他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就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现在才猛地回忆起来。
傅枫问道:“不能买吗?”
“反正你不能买。”方白景盯着他,将信将疑地问道,“我也没见你喜欢国画啊?”
“想买就买了。”
方白景冷哼了声:“钱多的没处烧,我记得老爷子一幅画也不便宜。”
他抬起手拽住傅枫的领带,忽然用力地一拽,方白景的语气很冷淡:“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但别让我爷爷知道我们什么关系。”
方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的孙子和一个男人搅合到一块去了,方白景不保证自己的腿会不会被打断。
领带被方白景拽的有些歪,傅枫呼吸平和地重新把它拉正道:“不会的。”
方白景一松手,车厢内又安静了下来,他抱着臂靠在坐背上养神。
他嘴角悄悄地挑起又落下,方白景现在心里挺得瑟的,他觉得自己刚才肯定很有气势,傅枫一定是被他唬住了。
这样一想,方白景的起床气都散了不少。
车开到了影视城门口,王师傅还想往里面开,就被方白景拦住了:“叔!停在这里就好!”
方白景就像是在做什么偷鸡摸狗的勾当,他趴在窗户边打量了圈周围,确认附近没有人之后,才俯着身准备开门走下去。
脚还没迈出去,人就被拉回去。
傅枫问道:“你忘了些什么?”
方白景和他僵持了片刻,冲上去气势汹汹地亲了他一口,说是亲,更像是撞或者是磕。
他被傅枫捏着后颈拉了开,方白景隐约听到了傅枫轻微抽气的声音,估计是被他磕疼了。
方白景心情更好了,豪迈地一转身,又准备走了,但却再次被傅枫拽了回来。
为了照顾怕热的方白景,车内的空调打得很低,傅枫一直对着出风口,手指的温度很低——尤其是碰到方白景的嘴唇时候。
方白景战栗了下,下意识地伸出舌头一舔,傅枫的动作顿了片刻,才仔细去看方白景嘴角的伤口。
“破皮了。”傅枫神色淡淡地道,“不想长溃疡的话吃东西讲究些。”
他把对方白景的桎梏松开,道:“走吧。”
等方白景恍恍惚惚拉开门的时候,傅枫又补充道:“下次别跟我闹了。”
方白景觉得自己的脸莫名地烧,夏天的太阳总是毒辣的,炙烤的温度蒸得他耳朵都有些红。
他傻愣愣地往前方走了会,才突然回过神来。
方白景脸色很差地“呸”了几口,总觉得自己舌头刚舔过皮肤的触感还存在。
靠!他的舌头要烂掉了!
这种诡异的惊悚感持续到方白景走进片场,他走路的姿势甚至都变成了同手同脚。
陈韵比她早来了一步,身上早就换上了戏服,正坐在遮阳伞下剥橘子吃,看到方白景,她兴高采烈地打起招呼来:“过来过来!”
看清楚方白景的走姿后,陈韵没忍住,“噗”地一声笑出声来:“你什么姿势啊!连走路都不会了?”
方白景紧急地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他跑过去,不讲道理地抢过陈韵手中连橘络都剥干净的橘子。
在陈韵呆住了的眼神中,方白景三两口吞了下去,直到口腔里的橘子味炸开,方白景终于觉得好受了些。
“方白景!”陈韵握紧拳头,“我剥了十分钟的橘子!”
女人发起火来还是很恐怖的,一拳一拳地就要往方白景身上锤,不过好在她身上还穿着厚重的戏服,方白景还来得及跑路。
他边踉跄地跑,边转过头跟陈韵道歉:“陈姐!对不起!我换好衣服重新剥!”
方白景慢悠悠地往休息室方向走,他有点路痴,也刚来这个片场没多久,昨天房间门上还挂着名字和牌号,现在什么都不剩。
方白景掏出手机给纪伟乐打了个电话。
他的小助理今天睡过头了,正在赶过来的路上,只能在电话里告诉他:“很好找的!就在道路尽头!你走到底就是了!”
确实很好找,方白景面无表情地站在两扇门前,再次给纪伟乐打电话的时候却怎么都打不通。
他犹豫了一下,试着敲了敲右边的门,没人回应那就是应该没人,方白景刚半推开门,脚面就被摔在他脚边的水瓶浸了个湿。
“我让你去帮我买个风扇!你怎么去了——”
休息室里的人说到一半戛然而止,站在里面的是号称翩翩公子的庄成言,也就是剧里的男主。
方白景和他没怎么打过交道,但他平时也感觉庄成言脾气还挺好的,现在还是他第一次……撞见他发火的样子。
最尴尬的是,庄成言的上身还没穿衣服,他的身材锻炼得不错,但宽阔的肩背上却密密麻麻地遍布着鞭痕,甚至有几道还泛着红,一看就是崭新的。
“……”
他们两个对视着,方白景明显感受到了庄成言眉眼中的戾气,他自知理亏,飞快地丢下一句“抱歉”,利落地把门一关跑路。
方白景火速地拉开隔壁的门,还顺手反锁了下门。
……他是真没想到庄成言玩的那么凶。
这种特殊癖好也算是见怪不怪,但方白景还是第一次直面地撞上,他暂时性有些消化不过来。
方白景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自己的背,大松了口气——不过还好,傅枫没这种癖好,不然他下手的时候肯定没什么轻重,把傅枫打哭就不好了。
但方白景又回忆起他被傅枫按在大腿上打屁股的经验,在气得牙痒痒的同时,他突然又有点失落了,傅枫为什么没这个癖好?
第11章 “你和傅枫谁是爸?”
作者有话说:久等。
方白景刚在化妆师的帮助下换完戏服,纪伟乐终于姗姗来迟地赶到,他是从影视城门口狂奔过来的,浑身都是汗。
“停——”
在他靠近之前,坐在镜子前化妆的方白景脸色一变,伸出手臂掌心向外地对着纪伟乐:“你别过来!我闻到味了!”
纪伟乐拖了张椅子坐到空调前,扯着领口吹风,终于发现了自己手机上的未接电话。
他转过身,只能看到方白景镜子里的脸,化妆镜旁嵌着满满的LED灯,很容易把脸上的瑕疵照得一览无余,但却只能照出方白景脸上细微的绒毛。
他仰着头,长相是与性格截然不同的乖顺。
化妆师小姐姐正在给他画眼线,方白景配合地向上看着天花板,纪伟乐偷偷在心里惋惜了一下方白景那么臭的脾气长了张那么好看的脸,问道:“白景,打我电话干什么?”
方白景的眼线刚好画完,画得不浓也不重,只是把眼尾拉长了些。
他的眼皮微微掀起,隔着镜子瞥了纪伟乐一眼,最后扭过头“哼”了一声,“哼”得很重很别扭。
纪伟乐不知所以地眨眨眼,问道:“怎么了?”
方白景瞄了眼门外,紧抿着唇任由化妆师给他盖唇色,含糊不清地道了句:“没什么。”
毕竟算是撞破了别人的秘密,方白景在片场看到庄成言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有些尴尬,庄成言或许也是这么想的,他们两个只要能避着对方就避着。
不过还好这部剧是个大女主剧,他和庄成言的对手戏不多,听导演的意思也准备晚点再放在一起拍。
方白景和他就这样把对方当成了空气一阵子,但他也把傅枫的话当耳边风,跟陈韵混得越来越熟,虽然……还是会保持点距离,最起码会听听话话地按剧本上的演。
在傅枫把陈韵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一遍以后,也极其勉强地同意了方白景和她之间不会牵扯到其他东西的朋友关系。
方白景和陈韵坐在边上等戏,他给剧组的大部分人都点了杯咖啡,知道陈韵怕胖,特意给她挑了杯冰美式,自己毫无心理压力地捧着杯星冰乐喝。
喝到一半,庄成言终于来了,大热天的,他身上反而裹着件黑色的外套,看起来像是刚出古堡的吸血鬼。
“他不热?”陈韵忍不住小声地问道,“这大热天的,我看他身上都出了很多汗。”
方白景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声“嗯”。
他估摸着是庄成言玩狠了,这次可能不只是背部,手臂上也都是伤,所以才要挡起来。不过这是别人的事情,方白景随口扯了句:“可能感冒了。”
“可能。”陈韵评价道,“脸色挺苍白的,看黑眼圈也很久没睡了。”
她皱着眉,想到个很事业心的问题:“别是谈了女朋友纵欲过度了吧,那我到时候还怎么和他营业?”
方白景被她这猝不及防的发问呛得半死,一口冰渣卡在喉咙间,咳得天昏地暗。
陈韵瞥了他一眼,骂道:“毛病!”
“陈姐!准备到你了!”摄像头前的场务终于扭过头喊人,方白景松了口气。
不过今天庄成言的状态很不对,又开始无期限的NG,方白景看着陈韵的脸色,觉得她是快到爆发边缘了。
方白景站在旁边等得昏昏欲睡,纪伟乐却突然把他响着铃的手机送了过来,他低头一看,嘴角真心情意地往上挑了挑:“萧子!怎么用国内的手机号了,回来了?”
他和萧京是十多年的好朋友,只不过几个月前,萧京被他爸发配到了非洲去,这才一段时间没见过面。
“我他妈前几天就给你发消息说我要回来了!你又他娘的不看消息?”
萧京开口还是方白景记忆中的不讲素质,他把电话拿远了点,避免自己被萧京的大嗓门吼聋,理所当然地道:“手机里那么多消息!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