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了。”方静朝这孩子笑了笑,她见小藕魂不守舍的小模样,问道,“小藕啊是不是今天上课很累啊?想睡觉了吗?”
小一班的学生虽然还跟幼儿部大班一样午睡,可是毕竟需要长时间上课,难免会累。
这也是方静很心疼的一点,两个爸爸顺着孩子是好,可是真让四岁的孩子去上一年级,多少有点不合适了。
小藕摇摇头:“奶奶,小藕不想睡觉觉的。奶奶我们明天吃饭饭哦?跟哥哥一起?爸爸呢,爸爸去不去?”
方静笑了:“奶奶带你们去,让两个爸爸单独去约会吃饭,好不好?”
“嗯。”小藕有些反应迟钝,若是放在平时他一定会开心地“嗯呢~”的,现在头顶似乎悬了一个大大的西瓜,西瓜有随时砸到他小脑袋的风险,他都没法高兴起来了。
袁铮基本可以确定,小不点的确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看来今晚,他得找个放大镜,好好观察一下这个小鬼头。
等到陆陆家门外时,小藕见爸爸已经在帮哥哥开车门,快速揪住哥哥的手:“哥哥!”
陆陆指了指他的小手表:“要是有事情就给哥哥打电话,哥哥开小摩托过来,很快的。”
“嗯呢~”小藕重重点头,稍微放心一些。
可是,紧随其后,小藕注意到袁爸爸忽然间看自己一眼,他迟疑中缓缓鼓起脸颊,露出不自然地憨笑:“爸爸……”
袁铮揉揉他的小脑袋,笑了下,随后才合上车门重新启动车子。
小藕敏感多疑地想,爸爸是什么意思呀?爸爸为什么突然揉揉自己?啊?
平日里司空见惯的小动作,在此时此刻都显出莫大的深意。
小藕抱紧在身前交叉的安全带,整个人都陷在安全座椅里——
他觉得非常不安全!
怎么会这样子的?
小藕嘟嘟嘴,小脑袋晕晕乎乎。
到家后,小藕如往常一般被爸爸抱出来,他两只小脚晃动着要落地,而后小跑向客厅:“爸爸,奶奶,小藕好渴啊,小藕去喝水了。”
小藕忙不迭地摇摇晃晃跑进客厅,他同迎面走来的金阿姨问好,乖巧地说:“阿姨,小藕想喝水。”
金阿姨道:“好的,小藕跟我来。”
她招招手,带小藕进餐厅倒水。
小藕爬上弧形沙发,抱住水杯咕哝咕哝喝两口,大眼睛瞅着爸爸和奶奶走进来,乌溜溜的眼珠一转,假装看着面前的水杯。
“乖宝,我去接你爸爸下班,你跟奶奶玩一会儿。”袁铮坐到小不点身边,见小不点的小手指在玻璃杯上不自觉地抓来抓去,他搂进怀里亲了下额角,“乖宝,你怎么都不跟爸爸讲话了?”
“嗯?小藕有的呢,爸爸。”小藕嘟嘟嘴,凑到爸爸脸颊上啾啾,亲完还不忘跟爸爸贴贴脸,亲昵得像是几天没见了。
袁铮想笑,忍住了。
方静也喝了点水,让袁铮去接叶南舟下班,她带小藕去厨房,看看今晚的菜色。
小藕被奶奶牵着小手,时不时仰眸看看奶奶,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害怕奶奶或者谁问起班服的事情。
现在的小藕恨不得原地抱头蹲下,撒谎好难受啊!
他想到哥哥的话,摇了摇奶奶的手,细声细气地问:“奶奶,小藕想去练写字,好不好的?”
方静道:“现在就去啊?会不会很累的小藕?”
她托起小孙孙的右手,去看他握笔的手指头,轻轻地揉揉,慈祥和蔼地笑着说,“我们小藕现在就这么喜欢写字,以后长大了说不定可以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作家呢?小藕想不想当作家的?”
小藕嘟嘟嘴,呆呆地问:“奶奶,什么是作家啊?”
方静解释道:“作家就是写文章很厉害的人,可以写一本一本的书,放在图书馆给别人看的。”
她今天怎么觉得小孙孙心不在焉的?是她的错觉吗?
看来等两个爸爸回来,她得好好说一声。
小藕嘟嘟嘴,眼眸一闪一闪——
他突然很想大声问奶奶:撒过谎的小朋友也可以当作家吗?
他觉得好像不可以的。
小藕抿了抿下唇:“奶奶,小藕去练写字了。”
说完,抽出被奶奶托住的小手,吧嗒吧嗒往外跑。
方静想,是不对劲。
她连忙悄悄跟出去看看,却见小孙孙抱起小书包,动作飞快地抽出里面的练字本,坐在小板凳上开始练字。
好像还是挺乖?
难道真的是今天要写的字多?
方静摇摇头,心说得跟两个儿子商量,让小藕回幼儿园。
四岁的孩子就可劲儿玩,哪有天天练字的?
就算是天才儿童,也得有个开心快乐的童年吧。
小藕握住笔,看似在闷头写数字,其实大眼睛一直在留意奶奶,他怕奶奶突然过来关心他。
他心里本来只有一只小蚂蚁在爬,现在变成无数只,毫无章法地乱走,惹得他都没法安心写字。
隔着薄薄的一层纸,他似乎都看到后面的黑色数字在指责他说谎,是坏小孩。
小藕呜得一声倒在沙发上,抱紧大抱枕——
他不要当坏小孩!
可是如果他告诉奶奶收到班服的话,奶奶就要离开了。
怎么办呢?
小藕只能闷头写字,第一次写字的时候用上吃奶的劲儿,都差点把薄薄的纸张戳破。
好不容易等到两个爸爸回家,小藕刚被叶爸爸抱住亲亲,听见爸爸亲昵地叫自己“宝贝”,他就忍不住难受。
爸爸的小宝贝说谎了……
小藕趴在爸爸怀里,一动都不动,他想起另一件事——
本来他可以带着小班服回家,穿上给两个爸爸和奶奶看,希望可以博得他们的喜爱,现在可好,他都不可以穿回家了。
小藕的脸贴着爸爸的胸口,连转都不敢转过来面对大家。
“宝贝,我们吃饭吧。让爸爸看看宝贝今天写的字。”叶南舟抱着小团子坐在沙发上,拿起练习本,“写了这么多啊?越来越好看了。宝贝有进步。”
他亲了下宝贝嫩嘟嘟的脸颊,笑着问,“想要什么礼物吗?爸爸给你准备好不好?”
小藕眨巴眨巴大眼睛,紧紧地咬住下唇,下一秒几乎要哭出来。
叶南舟等袁铮和方阿姨坐下,大家开始吃饭,他才柔声问:“宝贝,老师给你发小班服了吗?爸爸很想看宝贝穿班服的样子呢,等发了之后,你穿上和陆陆哥哥一起,爸爸给你们拍照片好不好?”
小藕再也无法忍住,小脑袋几乎是砸在爸爸肩头,低声哭着喊:“爸——爸——”
方静吓一跳,忧心忡忡地问:“这怎么了?”
她就觉得今天情况为妙,可见袁铮还笑了一下,她用力拍他上臂,瞪他一眼,“怎么回事?”
小藕看不到两个爸爸的眼神交流,他焦灼的内心不允许他是做太多的反应,他两只小手捧住爸爸的脸颊,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爸爸,抽抽搭搭地问:“爸爸,小藕要是……要是……要是撒谎了,还是爸爸的小宝贝吗?”
叶南舟看宝贝眼眶通红,忍不住心疼,差点跟他说自己已经问过崔老师。
但他还是希望宝贝可以自己说出实情。
他搂紧了哄一哄:“爸爸相信宝贝不会无缘无故撒谎的,是不是?宝贝永远都是爸爸的宝贝,乖,我们先不哭。”
他抽了婴儿面巾给宝贝擦擦眼下的泪水。
方静坐到叶南舟身边去,帮忙揉揉小孙孙的后背:“小藕,在学校有什么事情吗?跟爸爸说啊,我们不哭,一会儿要眼睛疼了。”
小藕小拳头抵在唇边,满脸懊悔,双眸紧紧地看着爸爸,他忽然间那么害怕爸爸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小藕不要爸爸不喜欢他,一点都不要的。
袁铮也坐过去,搂住他们道:“我们永远都爱小乖宝,不怕好不好?”
他亲了亲小不点的额角,捏住他的小手贴在自己唇上亲亲。
小藕看看家里三个长辈,低头,声音小得宛若蚊子一般。
“小藕……老师……老师给小藕小班服……”
他抬起小脸,哭哭唧唧地继续说,“小藕和哥哥藏起来了。”
话音刚落,小藕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两只小手捂住眼睛,脆弱的小心脏彻底崩溃。
叶南舟忙用力揉揉他:“宝贝乖,宝贝不哭,宝贝很诚实,爸爸没有怪宝贝了。”
方静也道:“小藕,没事没事。你一定是怕奶奶走了是不是?”
小藕边哭边拉住奶奶的手:“奶奶,小藕……嗝……”他打着哭嗝,断断续续地说,“小藕想穿班服给奶奶看的,奶奶不要走……”
他扑到奶奶肩头去,涟涟泪水都沾湿了奶奶的衣服。
方静抱抱小孙孙:“好好,奶奶不走了再住一阵子,我们不难受啊。”
她可看不得小藕哭,今天还哭得这么惨,心痛死了。
三个大人一起哄着、等着小宝贝情绪平稳下来。
小藕见大家都围着他呢,有些许不好意思,坐在爸爸腿上,自己抹眼泪,小圆脸红红白白,越发显得可怜无助。
袁铮抱到自己腿上来:“乖宝,好了,爸爸和奶奶都原谅你。以后我们不说谎,做个诚实的小朋友,好不好?”
“唔。”小藕点点小脑袋,忽然抬头,眨巴眨巴湿漉漉的眼睫,“爸爸,奶奶——”
他把整件事告诉给大家知道,顺便为哥哥解释,“是小藕跟哥哥说,哥哥才帮小藕藏起来的。哥哥不是不诚实的小朋友。”
方静道:“奶奶知道了,你爸爸们也都知道的,小藕和陆陆都是乖小孩子。”
“嗯呢~”小藕的眼神怯怯地滑过三个大人的脸,最后停留在叶爸爸脸上,委屈巴巴地眨眨。
叶南舟赶忙抱回来:“宝贝,爸爸真的一点都不怪你,也不怪陆陆哥哥。但是爸爸以后希望小宝贝有什么事情都能诚实地和爸爸和奶奶说,好吗?”
“嗯。”小藕贴住爸爸的脸,忍不住地亲亲,爸爸好好的~
叶南舟道:“明天,宝贝就把班服带回家,穿上让爸爸和奶奶看看,好不好?”
小藕揪住爸爸的衣领,再次点头:“嗯呢~”
方静松口气,还好哄好了。
袁铮则曲起手指在小不点的屁屁上弹了一下。
小藕紧张地捂住自己的两瓣小屁屁,吓得看过去:“爸爸……”
袁铮勾勾手指头:“过来亲亲爸爸,爸爸就原谅你。”
他凑了半张脸过去。
小藕连忙抱住爸爸的脖子亲亲,亲完也用小圆脸贴贴。
呼,他再也不要说谎了!
第165章
小藕发现,跟爸爸说出真话后,压在头顶的大西瓜消失不见,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吃饭的时候,努力地做个懂事体贴的乖宝宝。
他用大勺子给奶奶捞起一点牛肉:“奶奶,你吃肉肉。”
方静将碗递过来:“谢谢小藕,乖啊。”
小藕又捞一勺给两个爸爸,努力往叶爸爸身边贴贴。
叶南舟索性抱着小宝贝吃饭,捏着他的小勺子喂一口软嫩的蒸鸡蛋。
小藕依偎在爸爸怀里,仰头看看英俊温柔的爸爸。
爸爸还是爱他的~
太好了~
小藕吃着蒸蛋,嘀咕道:“爸爸,小藕一会要跟陆陆哥哥说话,要跟哥哥说……”
不然哥哥还在帮他隐瞒呢。
“好,吃过饭打电话吧。”叶南舟送了点炒青菜到宝贝嘴边,等他咬住,才道,“宝贝记得跟哥哥说,奶奶和爸爸都没有怪哥哥,好吗?”
“嗯呢~”小藕抱住爸爸的胳膊,蹭蹭爸爸的手臂,“小藕知道了。”
袁铮给他擦擦嘴巴:“好好吃饭吧。”
小藕忙在爸爸腿上坐直坐正,拿起小勺子自己吃。
吃过饭,小藕一溜跑去小花园给陆陆哥哥打电话,方静想着花园多少有蚊虫,有些不放心,就远远地看着。
叶南舟和袁铮坐在客厅,视线也落在小小的人影上,正一边跟陆陆说话,一边挠树叶呢,也不知道说什么。
袁铮一边喝水一边道:“你没看到陆陆那样子,一点都不慌不乱,估计还给我们宝贝出谋划策怎么应付我们。这孩子以后是个干大事的人。”
他就猜小不点说回家写字八成是陆陆教的。
叶南舟想节目里陆陆的模样,的确每次都沉着冷静,小小年纪就有一种气定神闲的气质。
袁铮瞎捉摸:“你说,我们宝贝是自己想的?不是陆陆帮他想的小主意?”
叶南舟笑了:“你看宝贝说完后,是不是轻松多了?要是还有一层谎话,估计还得继续心虚。”
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虽然相处的时间算不上长,可那点小性子总还是能摸透。
袁铮摇头,往沙发上一躺,叹气:“现在还好,等再过两年,两个小鬼头合谋做点小坏事,就不会这么轻易地让我们知道了。”
叶南舟望着可爱的小家伙,想起刚才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满满的不安,对袁铮道:“我们也得努力,不要成为让宝贝不敢对我们说真话的家长。”
袁铮一条胳膊垫在后脑勺,另一只手握住他的。
两人十指交扣,都笑了。
-
院子里。
小藕沿着鹅卵石小路,一蹦一蹦地走,把事情告诉哥哥后,还很乖地跟哥哥道歉。
“哥哥,对不起,都是小藕害得哥哥也变成说谎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