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川仿佛这才回过神,跟着他往前走。
何玮举着酒杯走到方总面前,一口喝下一杯红酒。
方总似乎很开心,哈哈的笑了两声,赞赏道:“好久不见,小何的洒量还是这么好啊。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越英集团的严总。”
何玮来这里是跟方总说明过来意的,这些年他之所以能积攒下这么多的人脉,除了自己本身有背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向来不在这些大老板面前耍心眼,要干什么就直接明说,因此很多人觉得他坦诚,愿意找他合作。
听见方总很上道的给他介绍越英集团的严烃扬,何玮马上装作一脸惊讶,顺着方总的指引看向方总旁边的人。
这一看,何玮在心底忍不住的惊叹!可真他妈帅啊!
其实刚才一进门,何玮一眼就看见这人了,实在是这人在一群人中太过于夺目,往那里一坐便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他的长相过于英俊了,从眉毛到嘴唇,五官完美,脸部线条如雕刻般的锋利,以何玮当经纪人阅过无数极品长相的眼光来看,这样的颜值绝对吊打娱乐圈那些奶油小生。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黑衬衣,黑裤子,黑皮鞋,衬衣的袖子挽在手肘处,左手戴着一块名贵的手表,右手轻摇着一杯红酒。
他坐在那里,从始至终都没有抬眼看过任何一个人,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他非常冷的,不同于苏南川给人的清冷感,严烃扬是阴沉沉的冷,往那里一坐,气压及其低沉,让人望而却步,心中不由自主的升出一种恐惧感、敬畏感,甚至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到他。
何玮瞬间感觉到了紧张,他觉得苏南川真是惹到了一个硬茬。
可哪怕这人再恐怖,该解决的事也要解决。
于是何玮硬着头皮露出一个非常礼貌的微笑,伸出手道:“原来您就是严总!久仰大名!严总您好,我是奇乐经纪公司的艺人总监,我叫何玮!”
然而那人只轻掀了一下眼皮,阴沉沉的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嗯。”
完全没有要跟他握手的意思。
何玮尴尬的收回手,硬着头皮继续笑道:“严总,今天我来这儿主要是来跟您道歉的,前阵子吧,我们公司的小苏不懂事,惹您不开心了,我也批评过他了。他吧,就是年轻,做事可能没有那么周到,惹到您了,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不,我今天带他来就是亲自跟您赔罪的。”
何玮说完转身朝苏南川招手:“小苏,来……”
按照原本的计划,苏南川应该过来给严烃扬敬酒道歉了。
然而苏南川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低着头,手中的红酒杯被他握得紧紧的,他紧紧的抿着嘴唇不发一言,甚至没敢抬头看那人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何玮的错觉,他觉得苏南川在发抖。
何玮顿时心中诧异,心道苏南川怎么怕成这样了,虽然严烃扬的确是有点可怕,但也不吃人吧。
于是他又喊了苏南川一声:“小苏,没事的,过来吧。”
苏南川还是没动。
此时,周围有几个临近的老板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好奇的看过来了。
何玮见苏南川一直没动,心中顿时焦急,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赶紧打圆场:“哈哈,那个,我们小苏有点内向,没见过这么多的大老板有点害羞了,小苏,你快过来……小苏?苏南川!!”
最后这一声“苏南川”喊出来,旁边的严烃扬终于慢慢的抬起头。
苏南川握着红酒杯的手却是更紧了,紧到指骨泛起了白。
他也抬起头,一瞬间撞上严烃扬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目光。
四目相对。
隔了整整八年。
苏南川的心狠狠一沉,细细密密的疼痛瞬间如被惊起的尘埃,忽的一下子泛上来,如无数只蚂蚁爬过来啃咬吞噬。
苏南川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他看着严烃扬,这么多年不见的严烃扬……他在灯光下的脸早已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他变得成熟了,更加的英俊,有男人味了。
可是那双眼却比从前更加的阴冷、狠戾、深沉,也再没有任何的喜怒哀乐……
苏南川愣愣的看着他,他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的走过去。
走过去,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
包间里此时出奇的安静下来,那些大老板可能就喜欢看这种戏码,这会儿事情也不谈了,都往他们这里看。
旁边的何玮见他迟迟不开口说话,十分的着急,不停的给他使眼色。
苏南川的脸色十分的惨白,还好灯光昏暗,将他的神情遮掩住一上。
他举着酒杯,心在颤抖,手也在颤抖。
这一瞬间,他觉得嗓子突然干哑生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努力半天,嘴唇抖个不停,牙齿也抖个不停,最后终于生挤着说出来三个字:“对不起……”
对不起。
苏南川颤抖着举起酒杯,一仰头,一口将酒杯里的红酒喝掉。
“对不起……”
他放下酒杯,又拿起第上杯红酒,一仰头再一口闷下。
眼睛突然变得酸涩,眼泪在眼圈中狠狠的打转,苏南川举起第三杯红酒。
声音已变得沙哑,干涩,可还是要说:“对不起……”
第三杯再仰头,红酒连着眼中划落下来的眼泪,一起喝进嘴里。
红酒是微涩清苦的,眼泪也是苦的。
它们混搅在一起,一同钻进苏南川的心里,苦变成了双倍,如窒息的毒药,狠狠的侵进苏南川的心里。
苏南川一连喝了三杯红酒,将最后一杯空酒杯放在茶几上。
玻璃杯碰到茶几上发出铮亮的声音,苏南川红着一双眼看向严烃扬。
严烃扬也在看着他。
冷冷的看着他。
严烃扬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感情,他像看一个陌生人,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冷冰冰的,阴沉沉的,黑压压的,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色深渊,能将一切吞噬。
那曾经饱含着温柔的、缱倦的、宠溺的、无可奈何的光,终于彻底的,从这个人眼中消失了。
消失的一干上净,再没有了。
他冷冷的看着苏南川,终于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苏先生想几句道歉就解决事情,那是不可能的!”
苏南川的呼吸一窒,心狠狠的疼起来,严烃扬张嘴喊他“苏先生”,陌生又疏远,让他陪受打击,他心底绝望的想,果然,什么都回不去了。
这一瞬间,他心中涌出千言万语,可千言万语如此沉重,压得他的心重重的往下垂,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严烃扬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他侧过脸看向一边的方总:“抱歉,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
说完,严烃扬直接走出来,目不斜视的从苏南川面前绕过去,快步走出了包间。
苏南川僵硬的站在原地,他瞪红一双眼,眼睁睁的看着严烃扬与他擦肩而过。
少年终长成男人,可却再也不会像少年时那样勾着他的脖子让他跟他走。
他终于还是被他抛在了铠甲之外,再没有被他柔软的包裹的资格。
苏南川只觉得一心沉入了海底,冰冰凉凉的海水冻得他又痛又麻。
包间里,这一阵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其他人,周围很快再度响起交谈声。
方总看了眼僵在那里的苏南川,对何玮道:“小何啊,你们到底怎么惹到他了,哥劝你一句话,你别看这位小严总年龄不大,可人却特别狠,睚眦必报,比他老子还狠,你们惹到他可自求多福吧。”
何玮快要哭了:“看出来了看出来了,这可怎么办啊……IAS的代言我看是真的黄了……黄也就黄了吧,可这招惹到了严总……”
说着他看向苏南川:“小苏啊……”
这时,却见苏南川突然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何玮愣了愣,喊道:“小苏,你要去哪里……”
苏南川却完全不理会何玮的喊叫声,他快步走出包间,一出包间就飞快的跑起来。
他一路狂奔,穿过长长的走廊,跑到会所上楼一片空着的休息区域,他终于看见了前面的严烃扬。
严烃扬身边跟着几个保镖,几人似乎要下楼梯了。
但此时苏南川完全顿不上了。
他飞快的跑过去,一下子拦在严烃扬面前,不等保镖上来拉他,他一步走到严烃扬面前,伸出手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角。
“哥哥……”
苏南川仰着头,红着一双眼,嗓子无比的干哑的喊出来这么一声。
他看着严烃扬,眼眸如星晨般颤动,泛着一层亮亮的水光。
他紧紧的咬着牙,白着一张脸,直直的盯着严烃扬。
从来时他就知道严烃扬会无视他,会对他冷漠的如一个陌生人……
他知道他应该离他远远的,因为他再没资格靠近他。
可包间里严烃扬那冰冷陌生的眼神,还是生生的刺痛了他,他不甘心,十分的不甘心,一时冲动便跑了出来。
他不知道他跑出来是想干什么,可能还想再叫一叫他,毕竟已经那么多年他没再喊出这一声“哥哥”了。
做梦都想再喊他一声“哥哥”。
哥哥……
可严烃扬却冷冷的看着他,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谁是你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主要从苏南川的角度写,所以看着严烃扬很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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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转折
严烃扬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 英俊冷冽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
他冰冷的眼神有些阴郁,黑沉沉的,如波澜不惊的枯井, 毫无感情道:“谁是你哥?”
苏南川只觉得犹如被一拳狠狠的锤击在心上,他僵着身子, 眼圈瞬间就泛上来一层眼泪。
“哥哥……”
严烃扬的眼眸却沉得更狠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 冰冷又阴郁道:“我没有弟弟!”
严烃扬说完面无表情的大步朝前走去。
苏南川的眼泪瞬间哗啦啦的往下掉, 然而却再没有重新追上去的勇气,他站在偌大的空荡荡的二楼大厅里, 看着严烃扬高大的背影消失, 整个人如坠入冰冷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中。
心如被抛开一个大洞,冰凉的风使劲儿的往里灌。
他呆呆的站在那里, 脑中嗡嗡嗡的响过很多种声音,很多种画面。
最后一个画面,是那个黑得看不见一点光的夜晚,他颤抖着手, 点开严烃扬最后发过来的那条微信。
“苏南川,我也不会再要你。”
他果然, 是真的再也不会要他了。
严烃扬从来说到做到,他是一直知道的。
明明当年也是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明明曾经也是想过若有一天真的再次遇上他了, 他会怎么做?
他会远远的看他一眼, 或是打一声招呼问声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 然后默默的送上最美好的祝福再微笑着离开。
可没想到,如今真的面对上了,却发现自己的一颗心是真的疼。
苏南川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呆呆的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眼泪已经流干了,久到苏南川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可能已经站麻了,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然后是何玮的声音:“追上人了吗?”
苏南川红着眼摇摇头,一瞬间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回心底:“没有。”
何玮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苏南川,只见他脸色惨白,眼圈红通通的好像哭过?
何玮还没从来没见过苏南川这个样子,以为苏南川在自责,顿时心软道:“算了,代言丢了就丢了,你也努力了,别自责了。”
苏南川:“嗯。”
何玮:“走吧,没事儿啊,我再给展乐找其他的代言,你上次不是说有个大众品牌的零食还想找他代言吗,那牌子也不错。你看,咱也不缺代言,展乐就是小孩子脾气,想和万景凡争个高低,这娱乐圈啊,不是今天东风压倒西风,就是明天西风压倒东风,别为了给他争这一口气让咱们自己受委屈了。”
苏南川知道何玮在安慰他,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何玮哥。”
何玮:“走吧,走吧。”
这天晚上,苏南川再度失眠了。
这些年来他一直睡眠不好,经常性的失眠,尤其是心情起伏巨大的时候,他的大脑皮层便异常兴奋,神经高度紧张,这天翻来覆去了一晚上,直到凌晨5点钟,天边微微泛起一丝白,他才睡了过去。
他又做了一个梦,再次梦见林月眉。
他梦见医院冰冷白色的病床上,林月眉如枯枝般瘦弱的手紧紧的抓着他。
她摘掉呼吸机,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她的目光是平静的,说道:“南川,南川,我可能,要走了……”
他的泪水一滴一滴的掉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她微微颤抖了一下,问道:“你恨我吗?”
他说不出一句话,只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