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明风却不肯走,倔强又恼怒的把我推开。
姑妈断断续续的骂着爷爷和我爸,看见我和段明风拉扯,忽然也骂起我来:“赵易岚你个小畜生,连你也欺负明风…”
我一听她话头隐约预感到她想说什么,暗道糟糕,却又忍不住心脏狂跳,计划赶不上变化,迟早的事。果然,姑妈指着我的鼻子,我爸拽她的胳膊,她挣扎着哭骂:“你要是对他不好,我就打你…你真的欢喜他就别让他伤心,再敢提相亲、结婚的事我第一个不饶你。”
我妈我爸傻眼了,面面相觑,我妈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的说:“萍萍,你瞎说什么,我家赵易岚马上就要结婚了。”
姑妈不理他们,被我爸摁在沙发上,只威严的凝视着我。
我妈也看着我,我却不敢看她。我爸大约是觉得太荒谬了,压根没质问我,还只顾找薄毯子捆姑妈的手脚。
段明风吓傻了似的,呆呆的看着地面,事发突然,旧恨和新愁冲击着他,我知道如果我今天怂了,段明风的病再也不会好,他将一辈子走不出今天的阴影。
爷爷看着段明风失魂落魄的呆样,上前喊他名字,但段明风一点反应都没有,奶奶过来喂姑妈吃药,也说让她消停会儿。
我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又觉得无话可说,跪下了。
我没什么可辩解的,做了就是做了,爱段明风这件事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错处,我和他两厢情愿,真心真意,在一起时欢乐大过忧愁,这就足够了。但于父母,终究对不起他们的养育之恩,我枉顾世俗伦理把表弟睡了,爷爷哀叹一声“作孽”,举着拐杖来打,我爸盛怒之下一脚把我踢翻在地,抢过爷爷的拐杖抽我。
“你个混账东西!都是你带坏了弟弟,他不懂事你也不懂?”
我没躲,拐杖带着呼啸的风声落在我身上,没几下就抽断了,我妈和奶奶急得直哭,我爸火冒三丈,扔了拐杖,又怒气冲冲的抓过笤帚打我。
“混账!混账!”他翻来覆去的骂这个词,姑妈精疲力尽的摊在沙发上,咯咯的笑,也跟着他念叨:“混账…混账…大哥你就没做过混账事吗?”
我妈拦不住爸爸,笤帚杆子打得我后背发麻,我早知出柜逃不过一顿打,只咬牙忍耐。段明风像是突然被上了发条的人偶,猛的扑到我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棍子,“啊——”的一下痛叫,他太久没说话了,死死的搂着我的脖子,团在我背上,一开口磕磕巴巴:“是我逼他的,舅舅…你打我吧。”
我头上全是冷汗,只见我爸举着笤帚手臂发抖,姑妈厉声道:“你敢!我一辈子已经完了,你们还要害我儿子么?”
第53章
我爸没下得去手,做父母都是这样,打自己的孩子可以,打别人的孩子不行,更何况当着人家亲妈的面,我爸就像是块烧得通红的爆碳忽的被浇了一盆凉水,七窍生烟。
我知道他不会打段明风的,打从我第一次跟着他去湖南看段明风我就知道他很重视这个表弟,那时候王守中还没有调回南京,他年年都会坐很久很远的火车去湖南,住几天,再拍一些照片带回给姑妈。若单单论舅舅对外甥,他已经仁至义尽,但他心里有愧,所以他对段明风总是格外的宽容和怜悯。这是赵家上一代人的罪过,包括爷爷奶奶,他们疼爱段明风并非因为段明风这个人很好,他们心照不宣的在赎罪。
我爸恨恨的将笤帚砸到地上,满脸颓然,爷爷气得血压都高了,没了拐杖,踉踉跄跄险些摔倒。
在我的出柜计划里,原本只有我爸我妈的份,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怕气出个好歹来,这下可好,姑妈直接一锅端了。
她发完疯安静地侧躺在沙发上,眼睛却牢牢的看着我和段明风,一个疯女人的眼神该是什么样的?痴傻昏聩?不,她比所有人都要敏感、直白,分明写满了悲悯和羡慕,也许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所以不禁潸然泪下,哭一哭自己韶华已逝的人生。
我卸下气力,钝痛顿时涌了上来,尽管冬天穿着毛衣,也真够呛。我爸的一顿操作猛如虎,把段明风吓得六神无主,抱着我的脖子不撒手,我让他扶我起来,他呜呜咽咽的小声说:“我们快跑吧…”
我哭笑不得,撑着他的肩膀费力站起来:“跑不动了,歇会儿。”
段明风很认真的点点头,傻里傻气的,他和我一起站在沙发边,我侧身靠着墙,他浑身紧绷,脚尖对着大门,一副破釜沉舟随时跑路的模样,我看着怪心疼的,也不知当初嚷嚷着要出柜是哪里来的勇气,我抓着他的手,局面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接下来就看哪一方能妥协了。
长久的沉默以后,我妈先开了口,她过来问我:“你们多久了?”
我说:“三四年了。”
我话音未落,她就痛恨的一拳砸在我肩上,说:“你就这么一直瞒着我呀?你还拿我当妈吗?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段明风二话不说开始哭,呜呜呜的哭得特别大声,我妈一听他哭,刚收住的眼泪又下来了,此起彼伏,简直惨绝人寰,我妈的怒气都被他哭熄了,她问:“你们分开好不好啊?”
段明风哭声乍高,连连摇头:“不好…不好…”
我妈看向我,我沉默的也摇了摇头。
“你们两个小孽障,”我妈摸了摸段明风的脸颊,显然被这个撒娇精哭得心软了,懊恼的叹了口气:“要怎么办才好啊。你们分开一段时间行不行?明风你还小,以后一定会碰见喜欢的姑娘,赵易岚哪里好啊?”
我说:“妈,不可能。”段明风从小就喜欢我,他对我已经有执念了,再说了,我觉得我挺好的…
果然,段明风一听要分开,直接扑上去抱住她,一叠声的叫舅妈,我妈这人吃软不吃硬,平日就是个爽快人,最遭不住段明风这种黏糊虫,她也难再发挥了,和段明风抱着哭了一会儿便黯然的又坐回座位上。
段明风哭得眼睛都肿了,奶奶和我妈轮番来劝,爷爷和我爸在一旁眉头紧皱的沉默着,只有姑妈冲我们眨眨眼,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奋战双十一来着,家里搞装修好多东西要买,你们都买啥啦?
第54章
这年春节过得气氛诡异,沉默是万金油,我和段明风努力摆出严肃、正经的神情,在长辈们炯炯的目光中保持着一米远的距离,以免在这个喜庆的节日刺激到他们脆弱的心灵。
我知道这种事一时半会儿他们是接受不了的,能够勉强维持着风平浪静已经很难得了,姑妈给他们下了剂猛药,然后就该徐徐图之,不能急躁,凡事张弛有度才是长远之计。
我跟段明风说这话的时候,他充耳不闻,饿虎扑食的凑上来亲我,我心里冒着一连串的脏话,去他的张弛有度,徐徐图个屁的之,看把人憋的。我一面急切的回吻他,一面伸手确认卫生间门锁锁上没有,我低压声音:“怎么啦?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段明风扒着我的脖子,意犹未尽的舔嘴唇,用嗡嗡的鼻音说:“你就是故意的,你手都伸过来了,你又收回去,我张着嘴吃空气吗?舅舅舅妈都盯着我!”
我紧张的捂他嘴:“小声点儿!操作失误,我也没想到他们突然就到厨房来了。”
初三奶奶的娘家亲戚来做客,他们都在客厅喝茶寒暄,我对段明风使个眼色晃悠到厨房,台板上摆着一盆洗干净的草莓,我下意识捻了塞段明风嘴里,猛不防厨房门口人影一晃,说时迟那时快,我的手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弯,段明风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把草莓放进了自己嘴里,我爸我妈就站在厨房门口凝视着我们,我只好冷着脸指挥段明风把草莓端去客厅给亲戚们吃,他一口也没吃上,气着了。
我说:“等会儿吃过饭我们上街玩去,去吃冰糖葫芦,哦不是,冰糖草莓。”
段明风哼哼唧唧的在我下巴上蹭:“还要忍到什么时候啊?他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嘛。”
我拍拍他的屁股:“乖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总不见得要让那群大姨大叔们看俩男的亲嘴。”
段明风不咸不淡的哼了一声,把被我摸到腰部的毛衣扯规整,一脸高冷的开门出去了。
下午亲戚们略坐了坐就要走,我负责开车送住在无锡的舅爷一家去高铁站,老头老太带着一个孙子一个孙女来的,后座坐三个,副驾驶一个,刚好够四个人,段明风苦着脸站在一边,想上车,上不来。
冰糖草莓泡汤了,我开车去南京南站,一来一回已经下午三点,在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一袋草莓当赔罪,段明风腿盘在沙发上,抱着碗一口一个吃独食,我坐在一边撑着头看他,万物枯败的寒冬里,段明风生机勃勃,像一只卯足了劲撒欢的小猪,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连更!短短的连更(溜了溜了
第55章
段明风生日前一天我陪他去了湖南,王守中的墓地在城郊,柏油马路两边是农田,一路尘土飞扬,墓园门口的一排松柏树无人打理,暗淡的歪斜着,我在墓园守门人那里买纸钱和菊花,段明风沿着一排排墓碑找了很久才找到王守中的碑。
纸钱燃尽,段明风盯着石盒里的黑灰发呆,他竟没哭,这是一桩陈年积怨的心事,段明风并不是一个在感情上洒脱的人,他从小性格内敛,又偏执,总有些看不开。俗语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的悲伤愁苦郁结在心,所以才会得“哑病”。
我说:“要不我先出去等你?”
段明风看着我笑了笑,静默了两秒把大理石板的盖子盖回去,说了句:“爸,我走了。”
他拉着我的手,闷头脚步飞快的往外走,我说:“又不赶时间,走那么快干什么…明年我再陪你来啊。”
段明风头也不回:“以后不来了。”
我们连夜回了南京,在凌晨的车站只买到一块巴掌大的草莓蛋糕,却没顾上吃,我带他回我自己的房子,一进门就亲上了,几个月没做,有些小别胜新婚的劲头。
猴急的扒了衣服,两人都是赤着脚的,被浴室瓷砖凉得一哆嗦,段明风光溜溜的身体直往我怀里钻,古人造出“肌肤之亲”这个词真是妙极了,我把他搂在怀里交换着体温,手掌肆意的游走揉捏,让他发出微弱而色情的呻吟,还不够,直到他半是痛苦半是欢愉的昂起脖子,嘴里含含糊糊的叫我的名字。
“啊嗯…赵,赵易岚…水太凉了…”
我拽高他的一条腿,用背部挡住淋浴头,吻他的耳朵:“乖,别乱动,一会儿你就热了。”
段明风身上很瘦,病了一场还没养回来,做第二次的时候我握着他的腰顶弄,他坚持了十几分钟就撑不住了,玻璃上有水,他手一滑,脸贴了上去,我把他拽回来托着下巴接吻,他嘴唇很软,接吻的时候喜欢把舌头微微探出来,我堵着他的嘴唇干他,他闭着眼口齿不清的讨饶:“哥…唔…轻点,我…我没力气了…”
“是吗?”我摸到他的阴茎,捏住根部:“你是又想射了吧。”
段明风被我弄哭了,我把他两只手腕扣在腰后不让他自己撸,他身体已经濒临高潮,就差那么一点儿,射不出来,憋得呜呜呜的哭。
我恶趣味的停住不动,逼着段明风羞耻的撅着屁股自己往后撞。
“你怎么不动…求你了…”他仰着头和我耳鬓厮磨,用气音呢喃:“我想要你…”
我顿时头皮发麻,掐住他的胯骨大力顶弄,恨不得弄坏了他。
做完以后段明风精疲力尽,我和他坐在浴缸里泡澡,也不知几点了,他昏昏欲睡的躺在我怀里,水流平缓而温润。
我亲了亲他的头顶,洗完澡过了困劲儿反倒清醒了,躺在床上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段明风说起小时候的事,语气淡淡的,他说王守中时常带他出去开小灶,吃零食,那时候他年纪还小,把段女士当亲妈,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不喜欢他,后来他知道段女士不是他亲妈,他就对王守中更亲了。
“我和我爸是一条战线的战友,可是有一天他也倒戈了。”段明风说:“就剩下我一个。”
我摸着他的头发,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孤零零的小段明风,怕黑怕虫,不敢跟人说话,心事只偷偷写在日记里。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他的偏执了,他一定非常非常爱我。
过了许久,段明风脑袋贴在我胸口像是已经睡着了,我拧灭了台灯,他鼻音浓重的说:“其实他对我已经很好了,是我没良心。”
“别想了,”我在他脸上胡乱的亲了亲:“以后我陪你再去看他,这不是什么难事。”
“他会不会不想见我啊…”
“怎么会?父子哪有隔夜仇,”我拍拍他的背:“你去看他,他一定高兴。”
段明风像个小狗一样哼哼:“那你要陪我去。”
“行,我不陪你谁陪你?”
他这才满意,扒着我的脸接了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了,来我家吃肉(围脖:它二大爷家的蜻蜓)
第56章
冬去春来一年好风景,放眼望去,暗淡的枯草绿变得鲜亮起来,三月底我和段明风去鸡鸣寺看樱花,那时樱花韶华盛极,纷纷扬扬的花瓣如雨一般,他却很没出息的过敏了。
我因为笑话了两句还被段明风记了仇,我说:“瞧这两坨高原红,像年画娃娃。”他脸上痒得睡不着,便使劲儿作怪,我刚一迷糊他就把我弄醒,他说:“我不睡你也不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