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陈桓现在这样,明明知道自己感冒发烧了,还跨过大半个地球,只是来为他做一顿红烧肉?
刘子衿恨铁不成钢地找来感冒药拍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态度强硬,“现在就吃,赶紧的,我看着你吃。”
陈桓想着待会儿还要洗碗,反正已经难受这么久了,也不差这点时间,又担心药效起来会犯困,要是在这儿睡过去可不行,于是说,“没事儿,放这儿就行,倒是你,这么晚了赶紧去吃饭。”
刘子衿顶着一张黑脸,从板子里取出药,伸手递到陈桓面前,容不得他半点反驳,“陈桓,我看你是烧糊涂了吧?这种时候能先想想自己吗?别给我打太极,我看你吃了药再去,你不吃我也不吃。”
陈桓看刘子衿因为自己而又气又恼的样子,没由来的好像心脏也发烧了似的,暖洋洋的。他从善如流地吞下药,宽慰刘子衿,“真不用担心我,待会儿睡一觉就好了。”
刘子衿实在想不通陈桓脑袋是什么构造,明明生病的是他自己,怎么还反过来安慰人呢?
“别又待会儿,”刘子衿不打算和他讲道理了,用了蛮劲把人拉起来按到沙发上,“就现在,赶紧给我休息,别瞎操闲心。”
陈桓仰头看他,暖黄的灯光打在刘子衿头顶,他眉头微蹙,面色不善看上去不太好惹的样子,陈桓没由来地想。
他真好看。
不得不说陈桓手艺的确得到了那么点儿李女士的真传,红烧肉味道是不差,但刘子衿越吃越气越想越气,他陈桓怎么就不把自己身体健康当回事儿呢?大老远跑过来干嘛?自己也就随口一说,少吃一顿又不会死。
还一直憋着不说,还装作没事人一样安抚心情烦躁的他。
无语了。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
妈的。
怎么可能不在意。
大概是药效上来了,陈桓没过多会就抱着刘子衿给他找来的被子,整个脸都埋在里面,睡得死死的。
第22章
刘子衿早上起来的时候,沙发上已经没有陈桓的半点影子,连被子都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一旁。他倒也没太在意,还以为是陈桓临时有事先走了。
等他洗完脸清醒了点,才忽然想,就陈桓昨晚那样,能走哪儿去?
正巧这时候门铃响了。
刘子衿打开门就看见陈桓两只手大袋小袋的满满当当,和进完货回来似的,他着实有点惊讶,往旁边让开一步让陈桓进来,“呵!干嘛呢这是?”
陈桓笑着举起双手示意,“去了趟超市。”
边往厨房走边说,“我昨天看家里冰箱只剩两颗鸡蛋了,就买了点食材换回来,都不复杂很方便的。”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家,单从厨房的使用次数来看,陈桓起码是刘子衿的一倍,他今天完全没半点感冒的迹象,脸也不红了,只是嗓音有点沙哑。
陈桓一样一样拿出东西放进冰箱,同时事无巨细地嘱咐他,“饺子我买的现包的,放冷冻也不能放太久,你到时候直接拿出来不用解冻,放锅里煮就成。逛超市的时候竟然还看到了荔枝罐头,想着你爱吃就买了点,这个能放比较久,可以慢慢吃。还有酸奶和蛋糕我也买了点,你……”
刘子衿真是太低估陈桓的恢复能力了,原先还想拿体温计再给他量量体温,没想到人不仅头不晕了,还能把他念到头晕。
陈桓大约念叨了快有五分钟,刘子衿听不下去了,他这人最怕唠叨,于是抄起手边的抱枕就往陈桓那边砸,“求求了,饶了我吧,这种事你记不就行了吗?”
他大概自己都没发现说得是有多理所当然。
陈桓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反应过来,单手接住了抱枕,听完刘子衿的话忽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走到他身边,嘴角噙着笑意问,“以后都可以吗?”
刘子衿自觉给自己挖了个坑,他伸出手试了试陈桓额头的温度,也没否认,就说,“烧退了啊,怎么还在说胡话。”
陈桓拉下他的手牵住,“别这样,我说真的。”
刘子衿难得见他还会耍无赖,于是上前一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凑到陈桓耳边,故作撩人地轻笑一声,随后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他俩凑得太近,刘子衿说话的气息全落在陈桓脸上,陈桓猝不及防脸唰一下就红了,干咳了几声,视线却是直直盯着刘子衿,“等着!”
“哈哈哈哈哈,”刘子衿被自己的做作逗笑,笑得直不起腰来,明明陈桓回答的那么严肃认真。
笑完冲陈桓摆摆手,“行了行了,饿死了,陈大厨中午打算做什么?”
陈桓虽然被他搞得没头没脑的,但看刘子衿笑,脸上也忍不住带了点笑意,“买了条鱼,炖汤吧。”
“要奶白色的鱼汤。”
“好。”
虽说昨晚挨了批,但刘子衿也只是暂时性地抱怨一下,该干的活还是得干。再说了,人陈桓昨天包公似的黑着脸,不分青红皂白把教授猛批一顿,刘子衿别说生气了,转头还同情起教授来,反思了下自己最近是不是太浮躁了,没能静下心来好好搞科研。
于是两人谁也不打扰谁,陈桓在厨房里游刃有余地操控着锅碗瓢盆,刘子衿靠在沙发上,理清思路后做了个简单的思维导图,然后开始查资料写报告。
家里很安静,敲键盘的声音和锅里咕噜咕噜沸腾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在周末的上午,舒适又美妙。
刘子衿把昨天落下的内容补齐,这才后知后觉闻到香味来,有点遭不住了。
饭他不会做,看看总行吧。
刘子衿背着个手,活像工地里的监工,来厨房转转悠悠巡视了一圈,看哪都满意地点点头,最后停在灶头前,伸长脖子往锅盖里面瞅。
陈桓乐得不行,“应该快好了,我舀一勺给你尝尝咸淡。”
说完长臂一伸,把人隔开,“有蒸汽,小心烫。”
掀开锅盖,蒸汽腾地往上窜,这会儿刘子衿看着了,锅里奶白奶白的,看不见几块鱼肉,倒是有老豆腐漂在面上,卖相不错。
陈桓舀了一小勺,吹凉后递到刘子衿嘴边,“尝尝?”
“嗯~”刘医生竖起肯定的大拇指,“可以啊陈桓。”
刘子衿高中的时候就爱嚷嚷李女士给他炖奶白色的鱼汤,但很可惜,李女士这方面的技术还不到家。不过林女士会啊,所以高三那段时间,陈桓老端着鱼汤往刘子衿家里送。
刘子衿对做饭没什么兴趣,但就挺好奇,于是虚心请教陈桓,“敢问陈大厨,这鱼汤要炖成白色是有什么秘诀吗?”
陈桓热心答疑,“要事先把鱼煎过,再加水煮开,冷水热水都行。主要因为汤中的脂肪微粒在乳化剂的作用下,在水中高温沸腾,所以汤看起来就是乳白色的。加豆腐也是这原理。”
说完就看见刘子衿一脸“我为什么要问”“又不关我的事”“好麻烦”“我又不做饭”的表情。
陈桓笑着说,“这种事也我记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陈桓倒是想一直待在刘子衿身边照顾他饮食起居,但各方面条件都不允许啊。最主要是主人家还没点头,于是他这个客人还是得在下午赶回S市。
陈桓到机场才想起来忘记嘱咐他,于是又特意发了条消息过去:睡前记得喝杯酸奶,对肠胃好。
直到刘子衿晚上拿酸奶,拉开冰箱的时候才发现,陈桓走之前把所有食材水果都分门别类装在保鲜盒里,上面贴了保质期,提醒刘子衿先吃什么再吃什么。在需要煮的食物外,甚至还贴了简单的烹饪方法。
刘子衿简直哭笑不得,他要真连煮个饺子都不会,那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怎么活下来的?但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他一个三十出头、四肢健全、生活独立的大老爷们儿,竟然在被人照顾着?
其实每次陈桓飞过来,能待的时间也不多,不过是在一块儿吃一两顿饭,说会儿话,时间就过去了。
自从有了第一次留宿的经历后,陈桓每次都要找各种借口,今天头痛忘了定宾馆,明天腿崴了又走不动道了,刘子衿又不是傻子,刘子衿是医生好吗?
有没有病他能看不出来?
反正就算让陈桓睡家里又能怎么样,他哪敢做出些得寸进尺的事来。
刚开始陈桓还会走过场似的找找借口,刘子衿就揣着明白装糊涂陪他演戏,心里倒觉得真挺好笑。到后来陈桓也懒得演了,这你我都心知肚明的事儿,一大男人有什么好拐弯抹角的,于是每次来都非常自觉地进卧室抱床被子出来往沙发上一躺。
刘子衿顶着个鸡窝头刷牙,看镜子的时候,忽然瞥到了放在一旁属于陈桓的牙杯,他的动作顿了顿。
这么一想,家里好像多了很多原先不可能出现的东西,比如满满当当的冰箱,比如门口的两双拖鞋,再比如属于另一个人的洗漱用品。
他俩的距离太近了。
刘子衿能感觉不到吗?
但他什么也没说,所谓的顺其自然大概是,他在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后,觉得“嗯?如果是陈桓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于是也懒得纠结,干脆听之任之。
陈桓做完早餐照例出发去超市进货,出门前问刘子衿,“中午想吃什么?”
刘子衿漱了漱口回答,“锅包肉!”
要做锅包肉,估计今天中午烟雾报警器又得叫唤好一会儿,陈桓笑着应下,“好。”
现在天冷,英国靠海,属于温带海洋性气候,一到入冬就湿冷湿冷的,陈桓里里外外裹了好几层,还是有那么点遭不住。
陈桓才刚走出家门,转头就忽然撞上了一个人。
他下意识地说了声,“抱歉。”
抬头发现是一金发碧眼的小姑娘,嗐,这在国外呢,说什么中文,立马又用英文道了声歉。
结果人小姑娘没头没脑地用英文问了句,“刘医生在家吗?”
陈桓这才多看了她两眼,原本以为是刘子衿的学弟学妹,但又看着不像,哪有人在周末一大清早地来找人讨论学术问题的,再说了,他刚刚开门的时候显然把人吓了一跳,没那么简单。
陈桓说:“他在家。”
对方又没头没脑地问,“你和刘医生是什么关系啊?”
陈桓知道英国是低语境文化国家,但没想到能那么直接,一上来就问陌生人你两是什么关系?这也太夸张了吧。
陈桓皱了皱眉,礼貌又疏远地回答,“如果你找他有事可以直接按铃。”
说完让开一步想要离开。
没想到姑娘还挺激动,上前抓住陈桓的胳膊,语速飞快,“抱歉,我没有恶意。我是和刘医生是一个团队的,也住在这一层,我们打过几次招呼,你还记得吗?最近总是能看见你进出刘医生的家,今天恰好遇到所以冒昧地问一问你们的关系。如果是我想的那样,我就不打扰刘医生了。”
这不能怪陈桓,一般人对于外国人的面孔都不容易辨认,他没觉得这姑娘有什么眼熟不眼熟的,就和大街上所有的英国女性长得差不多。
现在他能认出来了,感情竟然是情敌啊。
陈桓非常大大方方承认,“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态度坦然语气坚定,一点儿看不出在撒谎的样子。
刘子衿洗完脸忽然打了个喷嚏。
他要能听见门口的对话,一定想把陈桓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装着些什么,没错个屁啊,另一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那姑娘得到答案又失望又高兴的,脸上表情极度精彩,“Wow,那祝你们幸福。”
陈桓竟然还应下了,“谢谢。”
走出公寓的时候,陈桓忽然感觉到有小瓣小瓣的东西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又不是雨滴,常年生活在S市的人,过了会儿才意识到,啊,原来是下雪了。
天空阴沉沉的有点像快要入夜的样子,空气却是很干净,陈桓路过刘子衿楼下的时候,习惯性地抬头往家里看,灯亮着。
正巧刘子衿也站在落地窗边,捧着陈桓给他煮的豆浆,吹开热气低头喝了一口,大豆的香气瞬间顺着咽喉灌进胃里,即使在雪天也依旧暖融融的。
第23章
今年入冬特别早,过年也早。
刘子衿过的英国时间,没大年三十这一说,该做实验做实验该干活干活。不过公寓里中国留学生还挺多,偶尔能看见门口贴着自己写的对联,虽然毛笔字歪七扭八的吧,红底黑字倒也还有那么点年味。
去年过年只在家吃了顿饭睡了一晚就匆匆赶去医院了,今年也回不去,刘子衿自觉理亏,于是提前买了两瓶上好品质的葡萄酒让陈桓过年带回去,全当给老刘老两口还有林阿姨赔礼道歉了。
老家年夜饭吃得早,刘子衿估摸着北京时间三四点的时候给李女士去了个电话。
这电话一接通,不可谓不热闹。
先是听见林女士的声音,“嗳,子衿来电话了!”
接着老刘也凑过去,听着挺快乐,“儿子啊!”
最后叮叮哐哐一阵响,大概是放碗筷的声音,李女士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夺下老刘手中的电话,声音震天响,“刘子衿!!还记得你有个老母呢!!?”
刘子衿原本觉得自己走出实验室打电话已经是个很明智的选择了,好家伙,就李女士这嗓门,他估计得躲到卫生间里才没人听见。
“哎呦,妈妈妈——”不过能听见长辈们叽叽喳喳和他们小时候似的,刘子衿很满足,不自觉嘴角眉眼上挑,打心眼儿里开心,“瞧这话说的,别给我抹黑啊,您儿子多孝顺,这不是想着留点空间给您二老单独相处吗。咋样,二人世界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