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我在芳芳枕头底下塞了三万块钱,原本还想留封信的,提笔却发现无话可说,我只好写了张条子——
“芳姐,以后好好过日子吧。”
回来以后我和陈诤请于青山吃了顿大餐,陈诤被于青山灌了半瓶白酒,脖子和耳后红成一片。
我作为三人中唯一没喝酒的人,光荣地充当了司机的角色。我们先把于青山送回了家。
目送于青山离开的背影,我掐了把副座上陈诤的脸,“谢谢你呀,诤哥。”
陈诤不擅长喝酒,除了必要的业务应酬,平时是不轻易碰酒的。他这么喝无非是为了我,为了于哥对我的救命之恩。
车窗开了一条缝,晚风钻进来把陈诤的额发吹得左右摇摆。他半醉半清醒,闭着眼,睫毛随着笑声一颤一颤,“我是真的感激他。”
妈果然还是问了我们请假的事,确切的说,是陈诤请假的事。我略去芳芳那一段,只说我们去莲塘赏景散心了,还给她发了几张照片,以增添真实度。
至此,这桩心事算是彻底了结了。尽管,我偶尔还会想到那个困扰我多年的噩梦,但它至少不是枷锁了,而是作为一种记忆的沉淀。
而芳芳……愿她来日岁月,平安静好。
作者有话说:
姐姐芳芳是被家庭环境塑造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她不算坏人,又有可怜的一面,对比她来说,元元能被李家领养真的很幸运了。
第24章 实习生
时间转眼过了八月,周围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前进。
宋致远找了新女友,沉迷于谈恋爱,要约他喝酒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了,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于青山也忙起来了,据他所说,他工作室接了个大客户,他要发了。
老郑的妻子怀孕了,他总在陈诤面前念叨他的亲闺女,陈诤怒了,回来就说他也想要一个孩子。
——当然不是。
陈诤对于孩子的规划是很严谨的。他是这么跟我说的:“现在我们都还算年轻,尤其是你,在我心里你就是个大孩子。我们两个人都有工作,如果有了孩子,不能直接就给爸妈吧。我希望这个孩子我们能共同陪他长大,等再过几年,我们都成熟一点了,再养孩子也不迟啊。”
“更重要的是,我还想多享受几年二人世界,有了孩子,我们出去玩儿都不方便,是不是?”
是是是!陈诤说得太有道理了,我不会承认其实还是二人世界最打动我的。
……
最近组里来了新的实习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名字也好听,叫关悦。冰姐把她交给我来带,上司有命,我只能从命,按冰姐的说法,这姑娘走校招进来的,毕业后很可能要留下来,让我好好培养。
小姑娘初出象牙塔,非常稚嫩,又过于礼貌,喊每个人都是“您”。我听着别扭,问她:“关悦,你多大了呀?”
“李老师,我二十一了。”
“哦,我二十四,比你大不了多少,你别叫我李老师了,也不是在学校。叫我昱元吧,他们都这么叫我。嗯……其他人的话,除了冰姐你都直接叫名吧,也别用敬称啦,听着亲近一些。”
关悦小鸡啄米般猛点头,“好啊好啊,其实我也觉得我喊你老师把你叫老了,但我又怕显得不尊重。李老……昱元,以后我会好好跟着你学的。”
“什么学不学的,我就带带你,等你毕业了,说不定我们就成同事了。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我不在的话就问其他人,大家都很好说话的。”我暗笑,这小姑娘有点傻兮兮的,希望在工作上不要让我太费劲。
我继续叮嘱她:“等会儿小林把你的工作电脑领过来,我先发你一些资料,你一定要好好看看。”
“好!”
我们相互适应了几天,所幸关悦在工作上不算笨,一点就通,知错就改,我渐渐有了当师傅的成就感。
陈诤知道我带了实习生,笑我:“你一开始还不愿意带,现在是不是还挺好的?领导让你带实习生说明你的工作能力是被认可的,只是我总感觉你自己还没毕业多久,怎么已经可以带实习生了……”
陈诤又按住我的脸仔细地打量,“你好像没变老啊,这样可不行。”
“怎么不行?”我瞪他,“还有,按你这个说法,那我的工作能力应该是最不被认可的了,我可是我们组最后一个拥有实习生的!”
陈诤:“……”
说到实习生,我好奇道:“你带过几个实习生?”
陈诤沉吟:“三四个吧……现在还正带着一个。不过我忙,不怎么管他。”
“男的还是女的?长得怎么样?”
“男的。长相一般。”陈诤皱了皱眉,“说起来你还见过的。就是你生日那会儿,我们遇到的那个没带钱买不了票的男的。后来我们还给他和他朋友送了两块蛋糕。”
“啊?”我大惊,腾地坐起来,怎么会这么巧!那个男孩好像是对陈诤有意思来着,我醋了,“是叫元杰的那个?他实习多久了?怎么你没跟我说呀?”
“你还知道他叫元杰呀。”陈诤拍拍靠枕,示意我躺下来,“来了有好些天吧,不跟你说是觉得没必要。他是学校介绍来的,只是短期实习,待两个月就走了。”
我暗暗松一口气,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是不知道这被惦记的当事人感觉怎么样啊?我板起脸,“那小子之前还想找你搭讪呢,你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啊。”
陈诤投降似的举起手,“我知道,但全律所的人都知道我结婚了,他肯定也知道,就算他再有什么小心思也该打退堂鼓了。而且,我会注意的,我不是傻子,你相信我,嗯?”
“你就是傻子!”我委屈道,“不然游羽——”
说到这儿,我自己捂上了自己的嘴,“算了,我不翻旧账,你好自为之吧。”
陈诤笑着翻身把我压进沙发里,蹭我的脸,“让你翻,让你翻,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嘛。你吃醋了?”
“嗯!”我踢他一脚,“你明知故问。”
“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陈诤吻我的眼睛,“元元,你很爱我,是不是?”
我故意一声不吭,他又挠我痒痒,逼问道:“是不是?”
躲避着他的毒手,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终于妥协,“是,是!快停下来!”
“我也爱你。”陈诤一把揽起我的腰坐起来,忽然正色道:“所以你知不知道我也吃醋?”
天地良心,我有醋可以让他吃吗!
“那你说说,你吃谁的醋啊?”
陈诤眼神变得幽暗下来,好一会儿才说:“是宋致远。”
要不是陈诤表情过于严肃,我真要怀疑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还是那种荒谬到绝不会有人笑的玩笑。
“他?不是吧,你吃谁的醋也不会是他的醋吧。”
“你们老玩在一起,他对你很体贴照顾,是超出了朋友范围的那种体贴。他,应该是喜欢你的。”
宋致远喜欢我?我脑袋当机了,下意识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是喜欢女孩子的,而且我们一直是朋友,我也会照顾他,这是相互的。”
我晃晃陈诤的脑袋,想看看能不能晃出水来,“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和我就像你和老郑,按这么说,老郑也喜欢你呗。”
陈诤执着地要和我说个明白,“你根本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是什么样的!我能感觉到,他对你,不仅仅是朋友而已。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感觉到了。”
作者有话说:
天道好轮回。 诤哥其实吃醋很久了。
第25章 患失
陈诤说:“喜欢的人被别人惦记,的确不好受。但他是你最好的朋友,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你看,我现在告诉你了,但你很难相信……”
我私心里完全不敢相信宋致远喜欢的人是我。
我们相识得那么早,那时候我还没有和陈诤在一起,如果他喜欢我,他为什么不表白呢?
在陈诤的注目下,我紧张起来,不能让陈诤觉得我不重视这个问题啊。犹豫片刻,我磕磕绊绊道,“那……他喜欢我的话,我,我该怎么办?”
我猜我现在看上去应该很无助,陈诤扶额轻笑了一声,随后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你想怎么办?我现在有点后悔跟你说了,你应该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其实,我虽然因为他喜欢你而感到恼怒,但我又觉得他是懂分寸的人。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忍到现在才说。”
“你结婚了,你有我了,所以他不会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他要以朋友这个身份长长久久地陪在你身边,当然要安安分分了。”
“你要问我怎么办的话,我肯定是不想你跟他再有任何牵扯了,但这很自私。所以,你还是可以和他像朋友一样相处,前提是他真的放弃了对你的喜欢。只是,元元,就像你不能忍受我身边有人打我主意一样,我也会吃醋生气,所以,你也要注意分寸,好不好?”
我仔细检索了陈诤话里的信息。
第一,只要宋致远不再喜欢我,我们依然可以是朋友。第二,我要把握分寸,不能让陈诤伤心。
陈诤的行为处事一向妥帖,即使是在这种说不清、理还乱的情感纠纷上。
他未免过于理智,过于大方了。
把他口中“喜欢我”的宋致远换成游羽、元杰或者任何一个觊觎陈诤的人,我做不到毫无顾忌让他们交朋友,也做不到明明察觉到了还若无其事这么久。
我宁愿自私一点,让我无私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当我不再对爱抱有期待。
宋致远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已经没精力去关注了。此时我心里酸酸涩涩的,像是被高浓度的柠檬汁浸泡着,陈诤的那几句话在脑海里反复循环播放,搅得我心烦意乱。我推开陈诤站起来,往卧室走去,“让我好好想一想。”
转身时,我看到陈诤的最后一个表情,是错愕、受伤,还有困惑。
我把浴缸放满水,整个人躺进去,闭着眼睛放空自己。
浴室很安静。
安静到耳边传来滋滋滋的电流声。水温渐渐凉下来,我不想把水放掉,不想擦干身体,不想穿衣服,不想走出这道门。
所有的不想,始于我不想怀疑。
我和陈诤的感情经历了太多了,我急切地想画上一个圆满的句点,然后……最好余生都沿着那个句点不停地绕圈。
难道那个句点还没到吗?经过游羽那件事情,我们不是已经相爱了吗?
我们要这样一直相爱下去。我爱他,他爱我。
这是不可以怀疑的。怀疑他的爱,就是否定我自己的努力。
意识越来越模糊……
——“元元!”
睁开眼,是陈诤惊慌失措的脸。他拽着我的手把我从水里拉起来,面色不善,“怎么泡个澡都能睡着?也不怕掉进水里。”
我下意识低头认错:“对不起。”
“你要多注意一点,如果我不在家怎么办?”陈诤抓过隔板上的浴巾,任劳任怨地帮我擦干身上的水珠,“是最近太累了吗?公司里有什么事儿了?”
“没。”
陈诤蹲下来,我目光一点一点描摹着他背脊的线条,他头顶的发旋,心里涌起说不出的难受和空洞,“对不起。诤哥,我刚刚……不应该那么和你说话。”
他抬起头,包容地笑笑,“我以前好像说过,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
我胸口却更酸了,紧紧抿了抿唇,故意阴阳怪气:“哦,这样。以后我再也不说了,你就受着呗。”
陈诤的动作一顿,随即他倏地把浴巾丢进浴池,拦腰背起我扛在肩上,几个大踏步走出了浴室。
我狠狠锤他的屁股,“放我下来!陈诤!”
他不为所动,走到床边时肩膀一溜,我便掉进了软绵绵的被子里。他丝毫没有给我反应的时间,直接压上来夺走了我的呼吸。
之后的事发生得顺理成章,只是这一次的情事比起以前格外沉默。我们相互赌着气,用身体做博弈,谁也不肯先认输。
我死死闭着唇,只在黏腻的吻间透漏了喘声。最后是怎么结束的我记不太清了,只知道我还是忍不住哭了,而陈诤还是忍不住来安慰我。
他舔掉我的泪水,抚摸我汗湿的头发,“好了好了,别哭了元元。”
第二天,第三天,更多天……我们相处一如往常。我坚持住了,没有将怀疑说出口,那个句点还是完整的。
陈诤仍然以为我是因为不能接受失去宋致远这个好朋友而受了刺激,他说:“你好好想想,我给你时间。”
我哪里还想的出来?我本来就不相信宋致远喜欢我,没看他和他的小女朋友谈恋爱谈得风生水起的,我才不会没头没脑地去找他求证,他会笑死我的。
一周后,陈诤再次问起来,我支支吾吾的给不出个章程。他把脸一沉,眉毛也蹙起来,看上去真的生气了,“你是不是一定要跟他做朋友,一定缺不了他?我没要你跟他绝交,就是——你们不能像以前那么亲密,你得上点心。我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对象!”
最后一句很动听,前面的都是废话。我暗暗点评道。
我知道我敷衍不过去了,只好实话实说:“宋致远新交了女朋友你知道吗,他哪可能喜欢我啊!我们好哥们做了这么多年要能发展早发展了,你这是让我被迫开桃花啊。”
“原来你根本没相信我说的话。”陈诤眼神黯淡下来,“不相信就不相信吧……元元,你就当我没说过好了。但,你好歹少和他出去玩,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