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越眼皮微垂,眼底同样是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很快,他又抬眸,微微迟疑道:“抱歉,我不知道你这个点回来……先进来吧,你的行李已经送到,我去换件衣服。”
任飞望着他僵硬转回卫生间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复杂——
他是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见到虞越本人,也没想到他和虞越在同一个班级,更没料到他们居然还是同一间寝室……真是不怕他们打起来吗?
任飞和虞越之间存在着某种意义上不太好表述的关系,简单点说,就是那个狗血的抱错关系。
他,任飞,原该是虞家人;他,虞越,原该是任家人。
就是这么个一目了然又让人牙疼的关系。
而且亲眼见到虞越他才知道为什么唐老师会将他错认成虞越,他们都拥有傲人的身高,体型也相差无几,相貌……似乎也挺像?
任飞暂时收回对虞越的好奇打量起宿舍来,今天之前,他并不知道学生宿舍也能设计成五星酒店标准双人间模式,衣柜书桌齐全不说,进门右手边还有个小功能桌,上面摆着咖啡机,再过去居然还有饮水机和冰箱,两张书桌上则各有一台电脑……确定他是来念书,不是旅游度假享受生活的?
简单看了一圈后,他顶着梦幻表情有气无力地收拾行李来,徐管家这趟给他准备的衣服并不多,除几套贴身换洗需勤快的外就只有校服和鞋,在校期间学生都必须穿校服,甚至冬天的厚外套都是学校定制款。
见到虞越本人后,他也不奇怪为什么徐管家按照虞越尺寸给他定制的校服那么合身了。
虞越换好衣服从卫生间出来时就看到任飞半躺在靠近书桌的床上,脸上没什么血色,神情蔫蔫,双眸微合,看似身体不大舒服。他嘴唇翕动,终是没说那是他的床。
不过他还是走了过去,低声问:“你是不是不舒服?”
任飞没回答,他似乎睡着了,安静的宿舍里隐约还能听见他不畅的呼吸声。
虞越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来回答,倒是任飞脸似乎更加苍白,他感觉有些不对,犹豫两秒后抬手往任飞额头探去,只是还没等他手靠近,就被一只手挡住。
虞越皱眉:“你装睡?”语气中透着淡淡的被戏耍的不悦。
“没……”任飞带着浓浓鼻音道,“刚睡着了,你靠近才醒。”
虞越不相信。
但他没表现出来,将之前的问题又问一遍:“你是不是不舒服?”
“嗯……”任飞眼皮都没抬,从鼻子里回应。
虞越微微抿唇,他知道此时两人的关系微妙且尴尬,对于学校的安排也很头疼,但就目前而言,他若提出换寝室,任飞会不会觉得他给他脸色?
他不是虞家真正的儿子,他出生于另外一个家庭,而他生活十七年的“家”,本该是面前叫任飞的男生的家。
“……我送你去医务室?”不管此时心情如何,虞越还是被谢灵苹叮嘱在学校多照看着任飞些。
然鹅任飞并没给他回应,仿佛已经睡着。
运气几番后,虞越终究还是把任飞抛到一旁,转而给自己伤口消毒。
今天是他阑尾手术后的第十天,三天前已经拆了线,今天需要更换一次敷料,本来司机还要送他去医院,他不想再折腾,所以自己动手。可惜刚冲了个澡就遇上任飞回来,只能先将衣服穿上。
虞越收拾完也无睡意,他坐在椅子上,视线时不时扫向任飞,任飞大概鼻子不舒服,呼吸声有点重,但一直到一点五十,他连姿势都没换一个。
再有十五分钟就要上课,从宿舍楼过去教学楼快步走得五六分钟,放慢些需要十分钟……要喊任飞起吗?
犹豫再三,虞越还是决定喊上一喊,以免他错过下午的课。
“任飞?”
“任飞?”
“任飞……”
喊了好几声后,任飞才睁开迷蒙的双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快上课了。”虞越提醒。
任飞反应慢且迟钝应道:“……好。”
虞越微微皱眉:“你没事吧?”
任飞耷拉着眼皮,精神不佳道:“没事,小感冒。”
“……你还能走吗?”虞越不想把人往坏处想,可现在任飞对他爱答不理,又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他很怀疑让人看到后会以为是他欺负任飞。
“帮我……算了,我给老严打个电话请半天假。”任飞原本想让虞越帮请个假,临了还是改了口,他和虞越关系虽微妙,到底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还没熟到能让对方帮请假的地步。
虞越:“……”
难道这就开始真少爷与假少爷之间的“斗争”了吗?
虞越自嘲地挑了挑唇,只要任飞不过分,他不介意陪对方“玩一玩”。
“你好好休息。”他礼貌叮嘱一句后便拿上外套离开寝室。
殊不知,虞越叮嘱完后才转身,任飞已经再次睡过去,至于他说打电话给班主任请假……只能在梦里进行。
……
任是虞越对未来可能会迎接来自任飞的茬已经心里“有底”,可他万没想到任飞刚转学的第一天就给他一记“下马威”。
下午第一节 课是老严的物理课,作为班主任,他必是要对新来的学生多关照些,然后他就发现新学生不见踪影,反倒是本还请假的虞越来了学校。
得知虞越从寝室过来后,严峻就在课上将他喊起来:“虞越,任飞今天刚转学过来,对学校环境不熟,你们是同寝室,他不舒服你可以主动点送他去医务室。”
虞越眉峰微蹙,他没说过送任飞去医务室吗?
严峻又问:“如果他是在寝室休息,没让你帮他带话请假吗?”
问提一出,虞越也不蹙眉,脸却冷下来:是谁说自己打电话给老严请半天假?
敢情一早挖好坑在这儿等着他呢?
虞越面上不显,心里冷笑,嘴上平静道:“老师,我去办公室找您请假,但您没在办公室,所以我想等下课后再说。”
一班和教师办公室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为防万一,他特地绕远路从西边楼梯上楼,他知道严峻上课会提前到教室,因此卡准时间经过办公室,自然没遇上老严。
没想到,还真让他填到一个坑。
严峻不疑有他:“原来是这样……你也别站着,赶快坐下休息,才出院,合该多休息才是。”
虞越心不在焉地想:是谁让我站的呢?
……
306宿舍。
任飞生起病来最主要的症状就是脑袋昏沉,特别想睡觉,如果没人打扰他,他能睡上三天三夜不带翻身。而且他在睡觉时身体机能降到最低,对食物的需求也大大降低,睡眠和进食间他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
故而他这一觉整整睡到晚自习下课,寝室的隔音效果并不差,但架不住学生人多,几十上百个嗓门叠在一起,想忽视都难。
“叩叩——”半梦半醒间,他听到清晰的敲门声。
紧接着,是一个略耳熟的声音:“任飞,你在吗?”
哦,是了,这是他新班级的班长郭梦中的声音。
睡了一觉,困顿倦意散去不少,只是脑子还有些昏沉,他摸索着开了灯下床,意外的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冷。
他环顾一圈,略迟钝的大脑逐渐清晰——他已经转学来了帝阳高中,而不是一中,一中寝室虽安装有空调,但学校秉持节约是美德信念,空调只在夏天开。
而且,一中寝室是八人寝。
更何况,他还不住校。
emmmmm……
就舒适度而言,帝阳完胜一中。
“任飞,我是郭梦中,你在寝室吗?”敲门声拉回他的思绪。
任飞趿拉起拖鞋,边走边应:“这就来,稍等。”
经过小功能桌时,他发现桌上摆了一个四层保温桶,旁边还搁了一张字条,他脚步微顿,还是伸手拿起纸条,入眼处便是笔锋遒劲的一行字和落款,竟是有点像硬笔字帖。
[保温桶里是你的晚餐,不知你口味,若不合,见谅。——虞越]
任飞心道:果然是我爷爷的亲孙子,一样的善良。
作者有话要说:
虞越:刚来就给我挖坑,真是好样的。
任飞:果然是我爷爷的亲孙子,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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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代理课代表
郭梦中是过来看看他情况如何,晚饭那会儿他也和虞越回了宿舍楼,见他还在睡便没打扰。
“我们学校每天都会查寝,越神才手术完最近应该不住寝室,我把假条带过来,顺便看看你怎么样。”郭梦中一手拿假条,一手拿一个耳温枪,显然是要给任飞量体温。
任飞很配合,伸手接过两样东西,一手测温一手捏着请假条问:“宿管来了我把假条给他吗?”
“对的,寝室这块学校查的比较严,宿管每天会查寝确认学生是否在寝室,如请假不住校,必须有班主任或带班老师签名的假条。”郭梦中认真解释。
任飞心说不愧是贵族学校,这安全措施做的确实到位。
郭梦中话毕,耳温枪也适时报出任飞体温:“36.7℃。”
“还好,没发烧。”郭梦中松一口气,“对了,寝室十二点准时断网,你要上网学习查资料最好在十二点之前,还有,宿舍楼这边虽然不断电,也是家庭用电,但一些大功率电器和明火设备还是禁止使用,如若被发现且情况严重,会被退学。”
“退学?”任飞诧异。
郭梦中严肃点头:“是的,退学,而不是单纯给处分。”顿了顿,又补充:“不过一般率很少有学生会到那份上,你今天头天入寝,宿管等会查寝应该会给你发一本学生宿舍守则,你仔细看看,不必要的错不犯就成。”
任飞倒是知道在一中时有学生大半夜在阳台煮火锅背上处分,他应该不至于半夜饿到煮火锅的地步……吧?
正想着,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一声。
任飞:“……”
“你饿了?”郭梦中也听到了,没笑他,只说:“食堂十点关门,现在九点四十,还来得及去打包点宵夜。”
任飞张张嘴,又指指小功能桌上的保温桶:“我吃这个就行。”
看到那眼熟的保温桶郭梦中面露诧异:“越神给你带的晚饭你还没吃?”
“……睡过去了。”若不是晚自习放学寝室楼太吵,他能顶着饥饿睡到明天。
郭梦中失笑:“行吧,那你吃着,我先回寝室。”
任飞颔首:“班长,今天辛苦你了,谢谢。”
“不客气。”郭梦中说着转身欲走,脚步刚挪一步又顿住,拿一种略好奇的目光看他。
任飞:“……?”
“我发现,你和越神长得真的挺像,第一眼还不觉得,现在越看越觉得你们五官相像。”郭梦中细细打量他的脸,“你和越神一定有血缘关系吧?是兄弟吗?”
血缘……关系?
兄……弟?
他和虞越?
虞氏夫妻找上门前任飞一直觉得抱错这种狗血剧情不会再在医疗和通信条件发达的现代发生,可他的亲身经历告诉他,世上还是有很多巧合和不可言说的“缘分”。
比如:任夫人和虞夫人同名同姓,她们都叫谢灵苹,且在同一间医院生产。
又如:任飞和虞越同年同月同日精确到分钟同时出生,血型相同,模样长得极其相似。
再如:出生后他们洗澡时腕表脱落,再戴回各自手腕时已经换了一条。
任飞OS:小说作者都不敢这么写。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摆在任飞面前的,确确实实是一份抱错真相。
除非,那份权威机构出具的亲子鉴定是假的。
可任飞想象不出虞家夫妻造假的原因,他无父无母,爷爷两年前也没了,要说值得惦记的,顶多只那百来万的拆迁款,搁虞家那别墅连个会客厅都买不起,图啥?
算了,不想,想再多也无用,不如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老爷子可还等着他上清大燕大光宗耀祖呢。
学校寝室任飞吃完宵夜洗漱后一夜好眠,因特殊情况被批准回家休息的虞越却一夜未眠。
……
虞家这一房一家五口,除当家的虞父虞母外,虞家还有两个儿子,虞郴、虞郗,他们是一对异卵双胞胎,比虞越大六岁,目前留学米国。
他从外表上看他与二哥虞郗有七分相似,走出去没人会怀疑他们的兄弟关系,可当他看到任飞时,他才知道,血缘果然是神奇的东西。
——任飞和虞郗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就连头发卷曲的弧度都如出一辙。
理论上来说,他和任飞应当各归其位,可是,任飞不清楚,从小在虞家长大的他对家中情况了解甚多。
他爸妈,不对,现在应该称养父母的虞铭和谢灵苹只是表面夫妻,当年两人是商业联姻,婚前婚后感情平平,基本是各玩各的。即使婚后也育有三个孩子,但从虞郴到被抱错进虞家的他,都是由保姆带大,父/母子亲情?太假不过。
不久前,年逾五十的虞父自称找到真爱,坚决要和虞母离婚,虞母对虞父并不留恋,答应的也干脆,只是在离婚财产分割上有很大分歧。
任飞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认回虞家,虞越虽不十分了解内情,但依照他对养父母无利不起早性格的熟悉,必然和夫妻财产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