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颂哽咽了很久,才渐渐平静下来。“我知道了。”
“早点休息吧,慢慢来。”
文煜又拍了拍他的脑袋,“你是饿了吗?我叫人给你做宵夜。”
文颂还是摇头,“我什么都不想吃。”
心里堵得厉害。即使早就想过会经历这么一遭,无可避免,却还是不防真正发生时会有这么难捱。
回到房间里辗转睡不下,他看着房间一角随手推置的行李箱,忽地想起什么,下床去打开,从最底下的夹层里找出一只红包来。
是那天在酒吧里挣到的演出费,本来打算留到过年的时候再送给外公。但隔天中午的饭桌上,他亲手把这封不起眼的红包放到文争鸣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挣的钱,虽然很少。但是想送给您做礼物。”
文颂一字一句诚恳道,“我已经长大了,外公。我会让自己过的更好,也只会跟能让我变得更好的人在一起。”
老人神情中不见动容,但并不出言教训,收下了他的红包。甚至在事隔多日以后,重新坐下来跟他一起看电视,聊几句天。
文颂试探着把节目切换到音综,今天是总决赛现场直播。这会儿恰好主持人在做串场口播,镜头对着的方向,主持人身后是选手准备区,文颂看到背景里几个模糊的人影,一眼就分辨出那个许久未见的轮廓。
外公还在身边,他努力地把眼泪憋回去,想转台却又舍不得。文争鸣一直没说什么,节目在眼前播放也没让关电视。想着或许这也是事态好转的证明,文颂深呼吸,假装平静地看下去。
直到那支期待已久的乐队出场,全场视线聚集,主唱站在聚光灯照耀的舞台中央。
“最后一首歌送给文颂。如果没有他,我没办法走到这里。”
秦覃看着镜头说,“我很想快点见到他。”
他和乐队在这个舞台上的最后一首自作曲,名字是《当我说想要送花给你》。
明明是摇滚的节奏,旋律出离浪漫温柔。
[当我说想要送花给你
你知道
那是在说我爱你]
文颂终于无法再维持平静,在屏幕前泣不成声。文争鸣实在听不下去,哼了一声,拄着拐杖上楼去书房了。
他哭得听不清楚歌里还唱了什么,脑海中嗡嗡作响。直到文煜把他强行从沙发上拉起来,“快走啊。”
“……什么?”文颂也没听见他刚刚说了什么,但看到他手上的车钥匙,睁大眼睛连哭声都咽回去了,“可是我……你,外公怎么办!”
“他要是有心拦着你连窗户都给你钉死,还会看不见我这么大阵仗?”
“……”
“没事的,他不管你就是默许了,年纪大了放不下面子先松口。你先去,等回来跟他撒个娇给个台阶下就完了。”
连同车钥匙,文煜抛给他一张挂牌,是之前特意弄的基地员工证,“现在去还来得及。”
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却很亮。车子在夜色中飞速奔驰,一束束光芒全程铺满了路。文颂像开卡丁车把油门踩到底,一路颠簸着,心脏在胸膛里叮咣作响。他出门太急没带手机,只能凭印象和直觉往前开,却出奇地顺畅,一路开到了基地。
从建筑外都能听到,里面人声鼎沸,音乐开得震天响。文颂停车抓起员工证就往里跑,途中问了舞台的位置,被七拐八拐的通道绕得着急,只能听声音凭感觉往音乐声最大的方向走。
秦覃刚拍完大合照,正准备去找人,就见他风风火火地从员工通道里冒出头来,好像被录制厅里人满为患的热闹场景震撼了一下,停住脚步茫然地左右张望。
小傻子出门忘戴眼镜了。
秦覃却一眼就瞄准了他,绽开笑意,把手里的盒子咣当一丢就跳下舞台去到他身边,抱起来挣了好几圈。
文颂边喘边笑,半天都没缓过气来,断断续续地问,“我赶,赶上,上了吗?”
“刚刚好。”
秦覃把他拉到舞台上,捡起刚才随手丢弃的盒子打开,当着摄像机的面把浮夸的金牌挂到他脖子上,连连亲了他好几下。
“文颂来了!”
起哄声震天动地。文颂被亲懵了,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这群好事的人抬起来往天上丢。
灯光骤近骤远,晃得人发晕,失重的感觉里是无与伦比的,如愿以偿的满足。
被他们闹完一阵子,又拍了许多张合照,两个人才被放过到后台/独处叙话。
为了不让他更难过,文煜都没跟他说基地里的事,他现在才知道秦覃中途一度想要退赛。
“后来导演说退出要付一大笔违约金。我想想还是算了,来录节目是来挣钱的,不能倒贴。”
“那算什么啊!”
文颂只心疼他状态不好还要委屈自己完成紧张的工作,“不想录就不录了,就算付违约金我也会把你接回家的。”
秦覃就知道会这样,笑着揉捏他后颈,随即把整个人都揉进怀里,“你不能总这么惯着我。”
“我怎么不能了。”
文颂哼了一声,拥抱时被怀里的奖牌硌到,这时候才分出一点心思来打量。纯金的,纹路是节目组logo的图样,拿在手里不算重,在舞台灯底下闪闪发光,“你好棒。”
秦覃说,“没有你就不行。”
他高兴了一阵子,又忧心忡忡地叮嘱,“待会儿跟我回去,万一外公拿拐杖戳你,你可不要还手。”
秦覃认真地保证,“我知道,等他戳累了我还会给他捏肩。”
“……”
“笑什么?”
文颂说,“就想着你好像真的会。”
舞台上落场音乐还在播放,人们不舍地拍了无数张合影留念,平日里听惯的嗓音交杂在一起有笑有哭。两个多月的相处结束了,日夜陪伴的朋友们即将各奔东西。在这最后一场聚会里,连嘈杂的喧闹声都显得格外动人。
他们在喧闹声背后安静地接吻,并未被离别的伤感触及,只想着待会儿还要一起回家。
前路漫长,好在他们奔往同一个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来唠!
写完唠!
嘿
还有一些连载期间零零散散写的小番外
明天整理了放上来
大家晚安
mua!
第113章 番外合集
《欺负》
棋盘上能看得出一个人的品性。文争鸣对秦覃的评价是, 没什么野心,但也不会害人。
作为通宵翻棋谱从零开始现学现卖的成果,这个评价已经相当令人满意。
文争鸣当年在部队, 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中也有走到一起的,虽然不能理解,但早就见识过, 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只关心一条,文颂不能像那个不成器的女儿一样, 忍气吞声地受人欺负。
秦覃从大三起每年寒暑假都陪文颂回老家过。这么挨了几年冷眼,老爷子对他的态度虽然不明朗,但见得多了也没再那么僵硬。
家里甚至还额外给他收拾了间客房,只给他留着假期回来时住。虽然他基本不怎么睡自己房间,后半夜翻个小阳台轻轻松松就能摸进文颂那屋,但没人提起就心照不宣,由着他们去了。
近年来秦覃棋术得突飞猛进,全是陪老人家一盘盘磨出来的。这天下午是文颂陪外公下棋, 不见他人影。文争鸣问起,文颂说,“我们正在吵架。”
文争鸣心里一凛:“怎么回事?”
文颂执白沉思,啪嗒落下一子, 才肃着脸郑重其事地回答,“前天出去玩喝了家新开的奶茶, 我说有加冰,他非说没有。”
“……”
文争鸣说,“你们是实在找不出茬儿吵架了么?”
“啊,您怎么知道。”
“……他人呢?”
“说我欺负他,自己待在房间里生闷气。”
晚饭时文煜也听说了这事, 看两人已经和好,好奇地问,“你们那奶茶到底有没有加冰?”
“我哪记得呀。”文颂悠闲道,“我只是想欺负他。”
《负担》
秦涛在疗养院度过了人生的最后一年,走的很平静。为他料理完身后事,秦覃转身说了句,“我只有你了。”
然后跟文颂回家整整一周都没有出门。
一周后两人正常地上学和工作,还抽空去医院体检。秦覃在亲人离世的动荡中情绪平稳地过渡下来,没有应激反应还被医生表扬。
蓝岚听闻后的感想be like:
养秦覃嘛,很简单的。就是有点废文颂。
之后有一年,秦覃出差酒店里恰好遇到蓝岚,在跟朋友做些投资。晚上约了一起吃饭,喝酒前还要打电话跟文颂报备。
好几次跟他一起喝酒都这样。蓝岚无心地开了句玩笑:“以后要是哪天文颂不要你了,看谁还会这样管你。”
秦覃emo了一整晚,散场后蹲在江边忧郁地凝视着水波。吓得蓝岚酒都醒了,生怕他觉得人生渺茫一个想不开就要往江里跳。
文颂大半夜被电话吵醒,被迫跟着听江边呼啸的冷风:“你干嘛那么逗他……”
“谁知道他这么不禁逗啊!”
蓝岚搞不定,文颂定了隔天最早机票过来探班。
秦覃在音综舞台歌手出道后模特拍摄就接得很少了,偶尔有感兴趣的广告代言才会接。今天这场似乎是跟新歌MV在概念上有联动,整得妖里妖气。干冰机烟雾缭绕,秦覃身上衣服都湿透了,一边场务姐姐站在高架上朝他撒花瓣。
文颂看馋了:“我也想在你身上撒花瓣。”
“……”
收工时秦覃就看到他手里多了一大袋没用完的花瓣,“那个后勤的姐姐送给我的。她说我们可以带回家去玩。”
“带回家太远了。”秦覃接过卸妆棉,擦掉脸上仿伤痕的彩妆,“回酒店玩。”
他好适合这种带伤的妆,绝美又惹人疼。文颂一整个被蛊住,美色入眼说什么都点头,是个小皇帝也昏庸得很。
当晚酒店里花瓣就被用完了,只不过是被用在小皇帝身上。
秦覃上午还有半天拍摄,蓝岚抽空来按门铃,想问这边安慰得怎么样还投不投江,一开门看到文颂身上红红紫紫,“我操,他家暴你?”
“没有啊,这个是……那个。”小皇帝有点虚,倒回床上修养生息。
蓝岚进门瞥了眼垃圾桶里拆开用完的小盒子,一二三,“……操。”
“唉,买都买了。”
文颂:“他说用不完还要再带回家,会增加行李的负担。”
蓝岚:“……”
“这种鬼话你也信。”
《抛绣球》
后来秦覃也不是没有再发作的时候。只是没有从前那样压抑着,发完了还是好好生活。两个人因此一起干过很多荒唐事。
文颂大三那年的七夕。恰好秦覃躁症发作又不用干活,傍晚来接他下课,路过花店想送花给他,想送他很多很多花。
于是文颂走出教室,看到他赶着晚霞骑了辆老旧的三轮车过来,后面载着满满一车新鲜的玫瑰和绣球花。傻乎乎的浪漫,被人一路拍照发微博。教学楼下被围得水泄不通。
想跟他在一起最要紧是脸皮得厚。文颂已经被锻炼得宠辱不惊,顶着越聚越多的视线朝他招了招手,跳进那堆鲜花里问他,“车哪来的?”
“路过的好心叔叔送给我的。”
“……”
秦覃觉得自己很有道理:“因为我两只手拿不下。”
两人本来就在学校很有名,七夕这天更变成了奇特的景点。文颂坐在鲜花堆里被花香薰得飘飘然,心想这么多带回家也没地方放,索性就分给了过路的同学。
大家一开始不好意思,渐渐放得开,像参与某种分福气的游戏,大大方方地问他要。秦覃蹬着辆破三路车愉快地带他绕了半个学校,他坐在后面像个散财童子似的把花都分出去,变成校史传说里“抛绣球”的名场面。
流传的时间久了,连他们的名字都渐渐被人们淡忘。但总还有人提起,“啊,是那两个在七夕抛绣球的师兄。”
《攒钱》
五年后文颂在读研二,秦覃跟他混不进一个导师组里读研也是各读各的,毕业之后就专心做音乐。也不拒绝商业演出,天南地北地跑通告,身边工作的同事以为他终于有上进心了。
秦覃说想攒点钱买个带院子的房子,院子里的空地可以用来种花。
家里所有的进账都在文颂手里,秦覃身上的余额常年连张机票都买不起。恰好跟文煜手下美妆品牌合作,代言广告拍完,文煜顺手把劳务打给他了。
秦覃很久没有拿到这么一笔巨款,到手后沉思片刻,得想办法花掉。
文煜旗下有自己的香水生产线。隔天借他的私人飞机去了趟普罗旺斯,秦覃找到那家镇上的小作坊,买下那份小众的香水配方,送给文煜开辟新系列产品。
Hiraeth永远不会停产。
《情话》
秦覃和文颂两个人癖好差异不止体现在音乐和画画这种艺术兴趣上。文颂中二入魂喜欢搞偷偷摸摸的禁忌感,秦覃喜欢大庭广众公开示爱展示所有权。
尤其在微博官宣之后,这地方就成了他的情话聚集地,私人微博十条里有八条带文颂,喝点酒就习惯性上来表白。
甚至被热心网友做成了合集,以后写情歌可以从里面挑素材。内容总结起来就是“你们不知道文颂有多好”和“哈哈哈我有文颂你们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