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翘了吧,”他开口道,“去舞蹈教室练习。”
陆潇微微睁大双眼,阳光下的漆黑瞳孔如同黑曜石般熠熠生辉。
“真难得,我们大学霸居然也有主动翘课的一天。”他调侃道。
“要不要去?不要算了。”
“要,当然要。”
晚自习的时候,后排的两个座位人去楼空。
蒋进稀里糊涂地睡了大半节课,被窗户外面的石子儿给砸醒了。
他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看见一张涂得雪白的脸,差点没当场吓昏过去。
再定睛一看,发现是江怡蓉。
“出来。”江怡蓉小声喊道。
蒋进惊魂未定,猫着腰从后门钻了出去。
走廊上,江怡蓉提着两杯奶茶,东张西望道:“陆潇呢?”
蒋进摸了摸后脑勺,原来不是来找他的啊。
“他跟橙哥去舞蹈教室了,说是要排练节目。”他闷闷不乐地说道。
在看见江怡蓉手上的奶茶时,蒋进的表情更加失落了。
“要我帮忙给他吗?”他问道。
江怡蓉摇了摇头,有些心不在焉:“不用了,我去找他,刚好有点事要问他。”
说完,她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了。
蒋进惆怅地叹了口气。
江怡蓉从教学楼走到艺术中心,表情并没有很轻松,像是一边走路一边思索着什么。
舞蹈教室在二楼,她提着奶茶一间间找了过去。
走到第三个房间时,里面传来了细碎的对话声。
她刚要敲门,便隔着门缝看见了里面的场景。
陆潇单手揽着叶橙的腰,指导他道:“你得往后靠,这样太僵了。不会倒的,有我撑着呢。”
“这样吗……”叶橙看起来很紧绷,半靠不靠地贴在他胸前。
他太过于专注镜子,导致脚下一滑,结结实实地踩在了陆潇的脚上。
然而陆潇纹丝未动,反而为了防止他摔倒,扶在他腰上的手没有离开分毫,就这么任由他踩着。
叶橙一低头,才发现那双白色的AJ已经被踩了好几个鞋印。
他尴尬地起身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另一只脚又踩在了AJ上。
叶橙:“……”
陆潇的眼皮跳了两下,尽量忽视自己的爱鞋,耐着性子说:
“放松一点,你刚才那遍就跳的不错。”
今晚从练习开始,他似乎调整了心态,一直在主动带动叶橙,对近距离的接触也没有表现排斥。
叶橙深呼吸了一下,打算认认真真投入进去。
正在这时,舞蹈教室的门发出一声响动。
他们同时转头看过去,江怡蓉连忙站稳脚跟,满脸通红地说:“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了。”
叶橙迅速和陆潇分开,陆潇的手顿了顿,也顺势松开他。
“陆潇,我找你有点事,如果方便的话……”江怡蓉支吾着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不方便,排练呢。”陆潇打断了她。
江怡蓉脸色一僵。
叶橙擦了把汗,说道:“我下去买瓶水喝,你们聊会儿吧。”
看江怡蓉的神情,不像是什么少女怀春的样子,他不怎么介意地和她擦肩而过。
在叶橙离开后,江怡蓉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陆潇对着镜子甩了甩汗湿的头发,随口问道:“找我什么事?”
江怡蓉把奶茶递给他,说:“喏,你喜欢的多肉葡萄。”
“谢了。”陆潇接过来,随手挂在把杆上。
江怡蓉犹豫了片刻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陆潇皱了皱眉,在镜子里和她对视道:“江怡蓉,我跟你说过吧,我不想谈恋爱。”
“谁要说这个了!”她急了,跺了跺脚。
陆潇的声音有点冷:“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江怡蓉咬了咬嘴唇,只能说道:“那天开家长会的时候,我……不小心听见你跟你妈妈说话……”
陆潇刷的转过身来,压得她往后退了两步。
“你听到什么了?”他的声音很低沉,隐隐有一丝寒意。
江怡蓉面色一白,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只是想关心你一下,没有别的意思……你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
陆潇的眼神有些瘆人,凉飕飕地看着她道:“不需要。你不想惹麻烦的话,就给我安静闭嘴。”
他很少用这么重的语气和女生说话。
江怡蓉吓得不轻,抓着奶茶袋子的手微微颤抖。
就在她以为陆潇要揍人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清亮的人声。
“怎么了?”
叶橙站在门口,手上抓着一瓶水。
陆潇抬头迅速看了他一眼,那眼神让他脚步停下,站在了原地。
他扔下一句“太晚了,明天再排”,就头也不回地夺门离开了。
叶橙和江怡蓉面面相觑。
他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你没事吧?”
江怡蓉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手上的奶茶袋子都快被攥破了。
“没事。”她强撑着摇了摇头,仍然掩饰不住低落的情绪。
叶橙说:“你们吵架了?”
江怡蓉走过去,把奶茶递到他手上:“没有,这个给你,祝你们演出顺利。”
“……谢谢。”叶橙只得接了过来。
江怡蓉说:“对了,听说演出那天学校会请家长来看,麻烦你注意一下陆潇吧,多陪陪他。”
她这话没头没脑,叶橙听得满头雾水。
江怡蓉轻声说:“我觉得他挺喜欢你的,应该会愿意告诉你这些。”
她最后一句话像蚊子哼哼,叶橙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我先回去了。”她低下头,匆匆地走了。
十分钟后,叶橙端着奶茶,和蒋进躲在后排的角落里。
兜兜转转了一圈,这杯多肉葡萄还是落到了蒋进手上。
叶橙把自己那杯也给了他,蒋进问:“你不喝吗?”
“不喜欢这种,太甜了。”他摆了摆手。
蒋进吸了一大口葡萄汁,万分不解:“就算是表白失败,潇哥也不至于气成那样吧?”
叶橙耸肩道:“谁知道呢,他这几天看上去心情还挺好的。”
因为他答应了跳舞的事,陆潇这两天就没停止过幸灾乐祸。
“算了,不管了,反正只要蓉蓉没表白成功,我的机会就来了。”蒋进满脸幸福地抱着奶茶道。
叶橙想起江怡蓉最后那些话,文艺晚会确实会请表演者的家长来参加,但最终来不来都没有硬性要求。
比如他,就绝不会让高秋兰来,因为太难为情了。
难道陆潇刚才的反应,跟这件事有关?
-
那天过后,陆潇的情绪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周日上午,他们顺利通过了学校考察。
虽然这支舞蹈比较劲爆,但十三中唯一的好处,就是校领导不像附中那么古板。
叶橙犹记得,高一的时候,班上跳个女团舞都被刷下来了。
节目单确定了之后,十三中校草和学神跳要双人舞的事,连对面看门的大爷都知道了。
附中更是有一群人,打算在当天晚上悄悄溜进来看。
黄胜安噼里啪啦地开始消息轰炸叶橙。
【你要和你男朋友跳没有明天?】
【太刺激了,让我缓缓。[撒贝宁呼吸机]】
【你跳女位还是他跳女位?】
克制一下:【他穿短裙跳女位。】
黄胜安吓呆了。
克制一下:【所以你还是自戳双目,别来看了,以及他不是我男朋友。】
黄胜安:【……别啊。】
自从春游过后,黄胜安就把陆潇当成了叶橙早恋的对象。
叶橙有口说不清,索性不理他了。反正阻止也没用,他肯定会溜过来看,还会拿手机录视频。
在孟巧巧的建议下,他们订制了一黑一白两件演出服。
同款丝绸材质的宽松衬衣,慵懒中带着几分性感,很适合这场演出。
另外几个伴舞是艺术团推荐的舞社成员,大家在周一前最后合了一遍。
从周一早上开始,所有人都没法专心看书。
晚上的文艺汇演,成为这个月来最受期待的活动。
数学课上,徐超接连用粉笔砸了三个走神的人。
他怒道:“开小差我不怪你们,能不能下午的课再开始?一个两个都跟丢了魂似的!”
大家也不怕他。
李俊晓笑着问:“老师,晚上的节目,您有最期待的吗?”
徐超往后排看去,叶橙马上低下头,心道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那还得是——”徐超的脸犹如六月的天,说变就变,眼神柔和了不止一个八度,“咱们班的双人舞呀。”
台下哄堂大笑,纷纷往后面看去。
叶橙的脸都快埋到书本里去了,看都不敢看旁边的陆潇。
真是没完没了了!
蒋进笑得在群里打鸣:【咯咯咯咯,班主任带头磕CP,我他妈有生之年第一次见。】
吃鱼不咯:【羡慕这两个字我说累了,能一线磕糖的上辈子是祖上积德吧。】
小糖串儿:【期待今晚的潇橙!我被老师点了两次名了,笑死,根本学不进去。】
消沉szd:【谁不是呢……】
-
晚上七点,文艺汇演准时开始。
由于《没有明天》这个节目比较靠后,两人不需要提前化妆。
江怡蓉就惨了,她的女团舞在第三个,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
蒋进逮到机会,屁颠屁颠给女神打包了盒饭。
孟巧巧让陆潇先去隔壁化妆间,自己则在这边给叶橙化。
她娴熟地抖开笔刷,沾着粉开始往叶橙脸上扫,边化边感慨:“皮肤没有瑕疵就是好,连遮瑕都不用,打底还得用最白的色号。”
她把亮片贴在叶橙的卧蚕下面,再涂上一层薄薄的唇彩,脸部妆容就算完成了。
“哇塞,快看。”孟巧巧把他的头抬起来,正对镜子。
叶橙看了眼镜面,波澜不惊:“辛苦老师了。”
“你就这反应?”孟巧巧不甘道,但转念一想,“好吧,毕竟你天天照镜子都要被自己帅一遍,可能看习惯了。”
叶橙被她逗笑了:“是老师化得好。”
孟巧巧给他弄了个心形刘海,说:“你真适合这种风格,建议半永久。得亏校长说不能太过,不然我就给你搞个更sexy的,配上白衬衫,绝对炸场子。”
叶橙无奈道:“炸不炸场子不知道,可能校长会先炸了我。”
“噗。”孟巧巧笑了起来。
妆造做得差不多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孟巧巧忙着摆弄他的头发,扬声道。
化妆间的门被推开,叶橙从镜子里看见了一身黑衬衫的陆潇。
他的领口半敞,零碎的流苏垂落胸前,下面穿着黑色裤子和高帮靴子。
发型是特地吹过的,看似凌乱,却彰显着桀骜不驯的气质;流海被拨上去,露出凌厉又不失精致的眉眼。
从头到脚,无一不散发着渣苏撩人的气息。
只需要往那里一站,就能自动吸引周遭的目光。
饶是孟巧巧看见他,也不由自主地呆了呆。
陆潇越过她,将一个纸袋子放在化妆台上。
“你刚不是说困了吗,我点了杯咖啡。”他一手插兜,站在旁边看孟巧巧化妆。
从进门开始,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镜子里的人。
叶橙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杯拿铁,苦橙口味的。
“谢了。”他笑了笑,拿起吸管喝了一口。
冰凉香醇的液体,夹杂着浓郁的苦橙清香,顺着食道流下去,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
孟巧巧放下喷雾,嘱咐道:“晾干几分钟,不要用手碰。我先去后台看看有没有要补妆的,你们注意点场控的安排。”
叶橙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陆潇拉了个凳子过来,在他右手边坐下,吹了声口哨道:“很漂亮嘛,橙哥。”
他每次一叫橙哥,不是揶揄就是搞事情。
不过这次是叶橙误会了,他就是单纯认为漂亮而已,让人移不开眼的漂亮。
陆潇的语文向来拖后腿,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词。
他只觉得叶橙浑身上下都亮晶晶的。
发丝上沾着亮亮的银粉,眼睛尾端贴着亮亮的水钻,衣领袖口都是亮亮的闪片。
真他妈的,好看啊。
陆潇情不自禁地上手,拨了拨他的头发,沾了一手银粉。
“喂!说了不能碰的。”叶橙急了,忙制止他的行为。
陆潇坏笑着再次伸出魔爪,叶橙不敢大幅度动脑袋,顺手往他那边一挥手臂。
不偏不倚,指尖刚好抓在他的眉毛上。
“我操,你谋杀啊!”陆潇痛呼一声,捂住自己的眉毛。
叶橙缩回手,看见指腹上一片漆黑:“……”
陆潇凝视了那几根乌黑的手指头两秒,随即愤怒地喊道:“你赔老子眉毛!”
……
五分钟后,叶橙气喘吁吁地从外面回来了。
“化妆师都在忙,没人有空。”他尴尬地说。
陆潇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他的眉毛被抹掉了三分之一,看起来相当滑稽。
为了贴合今天的眉形,化妆师特地把他原本的眉毛修掉了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