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被廖昀半逼着养成了乖乖吃饭的习惯,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没吃早饭而感觉胃难受。
黎星又揉了揉空虚的胃,决定等记完各个班的跑操情况,就溜去食堂弄点吃的。
他站在观众席上,居高临下地默数着各班人数,不耐烦地在表上又打了个勾。
“弄完了?”
脸上忽然被贴了个热乎乎的东西,黎星下意识后退一步躲过去。
他偏过头,只见一袋小笼包窝在被水蒸气包裹得雪白的塑料袋里,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他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喉咙,拽着廖昀走到背风处,皱起眉问:“你怎么来了?”
他抬头看了眼主席台,还好,教导主任也受不了今天的冷风,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你不在宿舍待着跑这来干什么?”
廖昀笑着拉起黎星的两只手,将又软又暖的小笼包塞进他的手掌心,又捏了捏他冻得冰凉的指尖。
他神色深了一点,在黎星发现之前,又恢复了原样。
廖昀抬起头冲他无辜一笑:“来给你送吃的啊。”
“你先回去,别给大头看到了。”黎星推了推他催促道。
“没事儿,就是大头给我开的门。”廖昀不知从哪掏出来一张A4纸,“我告诉他今天跑操好多人没来,你那表记不下,我是来给你送纸的。”
黎星:“……”
黎星:“他就没怀疑过,我怎么可能知道全校人的名字?”
廖昀耸了耸肩:“可能他觉得,校霸一定会记得自己领地里的所有人吧。”
“还领地……”黎星无语,“说得我跟土皇帝一样。”
吐槽归吐槽,黎星还是松了口气。
既然大头对廖昀出现在校园里没有太多的反感,那他们以后可以适当的在学校晃悠了。
不用天天把自己关在宿舍里。
“打住!”廖昀手掌一伸拒绝道,“这么冷的天,我觉得待在宿舍非常不错,我没有丝毫觉得委屈。”
黎星一想也对,他在廖昀带来的A4纸上按照刚刚统计的人数重新抄了份,就当是交差了。
做完这件事,他把纸币往廖昀怀里一塞,打开袋子将小笼包丢进了嘴里。
“学校门口买的?”他含糊不清问道。
廖昀点了点头,眼含笑意:“哪还不知道黎大少爷您的口味啊。”
学校门口的早点摊是附近最好吃的一家,每天早上都排满了人,就连课间操结束之后,都能看到一张张渴望的脸隔着栏杆,咋咋呼呼地让早点摊上的阿姨来点吃的。
黎星最爱吃他家的小笼包,薄薄的面皮里面是毫不吝啬的肉团,只能一口包,如果尝试两口吃进嘴里,可能就要面临弄得一手油的窘境。
可惜他和廖昀都是早晨起不来的货,除非第一节 课是黑皮的课,廖昀才会拉着被“豁免”不用去上课的黎星吃个够。
“今天这么多人没来?”廖昀往风口侧了侧身子,防止黎星的包子凉了,“今天一天的人数快抵得上十月份两三天的了吧。”
“到了腊月会更多。”黎星咽下最后一口包子。
最近气温下降的厉害,按照黎星以往的经验,这么多人没来很正常。
他还少报了不少人呢。
“咱们班也有几个啊。”廖昀摸了摸下巴,“要不然给他瞒过去?”
“瞒不了。”黎星干这事干太多了,“黑皮知道我们班人肯定不会全去,我写全员到齐他才会细查。”
反而是漏几个人看起来稀疏平常,才是最安全的。
“反侦查意识可以啊。”廖昀揉了揉黎星的头发。
“对了,”廖昀放下手,“我今天在外面看到那个许翩了。”
“前几天坐门口那个?”
“嗯。”廖昀将黎星吃完的塑料袋团起来,“他在一家小餐馆打工,感觉好像做了挺久。”
“打工?他不上课吗?”黎星有些诧异。
要是做的很久了的话,没理由黑皮不会发现啊。
“估计是这段时间才去的,还没被发现?”廖昀猜测。
这的确有可能,但黎星还是觉得不太能说得通。毕竟高三这高强度的学习下,一个学生天天不上课,怎么可能没有老师反映。
黑皮连他都看不顺眼,会放过一个看起来就很好说话的老实学生?
黎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还是下了决心。
“走吧,去看看。”
反正下两节课是黑皮的课他也不用去,干脆出去解决解决同学的问题好了。
“你又不想听课了?”廖昀拦住他,脸色有些无奈。
“朋友,你不能看我好欺负就放我鸽子啊。”这黑皮的课现在全是他来上了。
“晚上我肯定补回来。”毫不走心地丢下这句话,见二班的跑操队伍跑到了跟前,黎星忙上前拦下罗谦,将检查表连同A4纸一起交给了他。
廖昀朝一脸茫然的罗谦摇了摇头,只得认命地跟了上去。
“祖宗,这边,大头今天去那边巡逻了。”
“……哦。”
第29章
可惜黎星的好奇心今天注定无法得到满足。
当他和廖昀一边打闹一边慢悠悠晃到了许翩打工的店铺时,才被老板告知对方已经上学去了。
黎星和廖昀转身要走,忽然听到老板犹豫的声音响起:“你们也是来找那小子要钱的?”
要钱?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止住了脚步。
“老板,你刚刚是说,有人找许翩要钱?”廖昀一只手搭在柜台上,试探问道。
“是啊。”老板叹了口气,“这孩子人挺老实,就是老实过了头,也不知怎么的就被社会上那些人给缠上了。”
上次老板刚给他发了工资,便看到他被几个混混堵在巷子里。老板气不过,替他把混混训跑了,谁知道第二天许翩一身是伤的又来了。
“估计钱还是让那群人抢走了。”说到这,老板也是一阵无奈。
他有自己的店铺和家庭,只能说能帮就帮,也不可能为了店里的一个小员工,去和那些成天游手好闲总想着收保护费赚钱的人作对。
让许翩留在店里继续干活,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黎星知道老板的担忧,他和廖昀对视一眼,齐齐离开了店铺。
“现在怎么办?”廖昀问,“许翩怎么说也是你们班的,你和你们那个班主任说说?”
“和他说没用。”黎星撕开糖纸将棒棒糖塞进嘴里,“许翩成绩不行,他不会花代价管的。”
他们那位班主任的为人黎星最是清楚,凡是对他的职业毫无帮助的,他连一个眼神都不会丢给你。
要想帮许翩,还得靠他们自己。
“真要帮?”廖昀眼中略过一丝笑意,“我可算是要看到十五中星哥的风采了。”
“怎么样?要叫人吗?要下挑战书吗?”他兴致勃勃的劲儿就差没在脑门上直接写上“看热闹不嫌事大”了。
“叫个鬼啊叫。”黎星包着棒棒糖无语,“我又不知道对方是谁,我上哪打架去?”
廖昀一想也对,只是如今什么也做不了,着实让人有些不爽。他干脆推着黎星想办法找到黑皮,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帮助。
黑皮对黎星的敌意极深,他们也不傻,找了班上成绩不错的学生去和班主任说这件事,想着可能会有点回复。
只可惜事实就如同黎星猜测的那样,黑皮嘴上答应下来,暗地里对许翩却又是一阵谩骂,似乎并不觉得他是个需要帮助的学生,而是一个因为自己的问题影响到了好学生的废物。
看着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后情绪明显更加低落的许翩,廖昀这才意识到自己恐怕办错了事。
“黎星。”廖昀目送许翩离去,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叫着,“不能让许翩再被勒索了。”
黎星侧过头端详他良久,久到廖昀都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他才抬手在对方背上重重拍了一掌。
“废话,不是早就说了要帮吗?”
既然说了要帮,那就不能坐在那等着许翩过来求助。
廖昀和黎星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再去找许翩打工的那家店问问情况。
谁知道还没走到店门口,便看到几个吊儿郎当的男生吹着口哨迎面走来。
对面领头的男生看到黎星,还揉了揉鼻子,偷偷翻了个白眼。
黎星半眯着眼回头看去,刚要出声叫住他们,便被廖昀一把拉住了手腕。
廖昀摇了摇头:“他们人多,咱们没证据。”
这种情况下直接说出自己的立场,不过是把先手优势拱手送给对方罢了。
黎星知道廖昀说得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那群人,这才呼出一口气:“先去看看许翩吧。”
没走多远,便看到路边的巷子里,一个蹲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里的男生,他死死抱住自己,肩膀抖动的幅度不大,却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在哭。
“许翩?”廖昀出声喊道。
男生身子一颤,将自己埋得更紧了。
“被刘远打的?”黎星半靠在墙边问。
男生还是不说。
黎星“啧”了一声,又耐着性子问了几个问题,对方均是没有丝毫动静,他渐渐丧失了耐心。
黎星从地上站起身来,踢了踢许翩的脚后跟,最后一次说话:“我们是来帮你的,你说个情况行不行?”
仍然没得到答复。
他心中一直泛滥的同情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一股脑的离他的身体而去。
“走吧。”黎星朝廖昀招呼一声,率先离开了巷子。
这是……不帮了?
廖昀挑了挑眉,复又看了眼仍维持原来动作丝毫不动的许翩,也跟着转身离开。
只留下男生在久久未曾感受到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松了口气自嘲一笑。
二班的混混说要帮他对付另一个混混?
别逗了,最后倒霉的,还不是夹在中间的他。
.
廖昀慢悠悠地晃到巷子外,果然,黎星就站在不远处,全身上下充斥着被太阳晒出的暖意与慵懒。
“不是说走了吗?”廖昀打趣。
“等你啊。”黎星懒洋洋道。
“啧啧啧。”廖昀打趣,“某些人啊,嘴里说着不帮忙,可心里啊……”
“你再多嘴我回去了。”
“我错了。”廖昀从善如流。
两人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晒着太阳。
晚秋的阳光如同风雪中的一碗热汤,照在人的身上,让人平添了几分舒适的倦意。
远处的居民楼里,人们趁着这秋日大好的阳光,纷纷将被子晒了出来。从远处看,宛如一块块彩色的像素一般,为这座钢筋混凝土组成的城市增加了色彩。
漫不经心地数完身边第一百辆通过的汽车,黎星转头问道:“我要是不帮,你是不是就准备单独行动?”
“谁知道呢?”廖昀嘴角噙着笑,说出来的话也不知是真是假,“也许我好心去市长热线投个稿?”
黎星没说话。
廖昀渐渐收起笑容,低垂眼眸轻声道:“我害他被骂了一次,总得想办法帮他一次吧。”
一个成天活在恐惧和痛苦中的男生,却因为他人自以为好意的无知,被迫再一次受到伤害。廖昀每次想到那个耷拉着肩红着眼眶的身影,就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件不可饶恕的事情。
“也许对别人来说只是被训了一顿,对他来说可能是自我价值的再一次否定吧。”黎星道。
他歪着头看向同样耷拉着肩的某人,想了想学着廖昀平时的模样,笨拙地伸手在对方头上秃噜了一下,“行了,我不帮他,我也会帮你。”
“别搞得跟个负心汉忽然有了良心一样,怪瘆得慌的。”
廖昀瞧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黎星,将对方扭扭捏捏的安慰毫无保留地接收,终于觉得自己阴霾的内心好受了不少。
“可是星哥,我明明专心又专情。”他一副受伤的模样,“我可是你金屋里藏的娇啊,我怎么会是负心汉呢。”
“你死了我是不是就不用帮你了。”黎星面露微笑。
廖昀:“……”
廖昀明智地闭上了嘴。
黎星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内心:“走吧,去找老板。”
“不找本人了?”
“他被刘远堵了不知道几回了,估计都被威胁了好久,问也问不出东西。”黎星快步走在前面,“还不如找些熟人问问情况,能拿到证据就行了。”
“那个刘远……又是和你打过的?”廖昀忽然想起之前两人碰面时对方的反应,不确定地问。
黎星没说话,但看态度也能猜到,估计又是不打不相识。
“哪个学校的?”
“不知道。”黎星这回倒是开口了,“跟我一个初中的,就一神经病,没事就喜欢欺负同学。”“他初三三番五次想对我动手,被我把鼻子打伤了,后来就没再翻腾。”
廖昀恍然,难怪对方刚刚看到黎星,第一反应是摸摸自己的鼻子。
原来是打出心理阴影来了。
黎星没有说的是,他说的动手,是有些不好的意味的。
他那个时候虽然年龄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前几次刘远放学堵他,他只当对方是看他不顺眼想找他要钱,便选择了息事宁人。
也正是因为此,竟然被对方打上了好欺负的标签。
对方只以为他是什么也不敢做的老好人,想要学电视里看到的那一套威胁他,却没想到黎星疯起来那么不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