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黎远看到自家儿子,再想想廖昀已经保研A大,而黎星还在垃圾高中的倒数前十挣扎,脸色有些不好看。
但碍于外人在场,他还是没当场发火,只是语气有些冲:“吃完了就和廖昀进去学习,别一天天的只知道玩什么游戏。”
黎星早就习惯了他爸说话的语气,闻言也没抬头,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仰头喝完牛奶后朝廖昀看了一眼,后者从善如流地跟着他进了卧室。
“成绩出来了没?”
“还没。”黎星挑眉,“你怎么比我还关心?”
廖昀“啧”了一声:“这不是想看看我的招牌有没有被砸嘛。”
黎星懒得理这个要面子又不要脸的人,摊开资料准备刷题。
之前为了短期提分,两人选择性的将初中知识暂时搁置一边,重点放在了高考容易拿分的英语和语文上面。如今考试结束,自然还是要从初中开始。
初中的知识比起高中要浅薄不少,再加上黎星还有些基础,大部分的时间里廖昀都是独自坐在板凳上玩手机,偶尔上前提供一个解题思路,两人便又恢复到互不干扰的模式。
这让廖昀有些无聊。
廖昀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平日里在学校他会选择刷题,但是今天从家里走的太匆忙,倒是忘了带一套试卷过来。
于是,百般聊赖的廖昀从黎星那拿了只铅笔,想了想开始动笔。
等黎星做到大题需要演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草稿本似乎落入了某人手里。
“咳咳——”黎星干咳一声唤回廖昀的意识,看着草稿本上的画违心的夸道,“小鸡画的挺可爱的,本子能还我了吗?”
廖昀本来自信满满的神情僵硬了一秒,又迅速恢复正常:“……这是羊驼。”
这破玩意儿和羊驼有什么关系?
黎星看着草稿本上尖嘴瘦腿的动物无语。
廖昀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指着羊驼上面的动物问道:“那你觉得这个是什么?”
黎星盯着纸上长条状的动物思索了片刻,觉得廖昀的脑回路不能以常理来看,遂猜了个他觉得最不可能的:“这是……鱼?”
“差不多。”廖昀的脸色迅速阴转晴,颇为沾沾自喜道,“这是鳄鱼。”
黎星:“……”
他懒得再照顾家教脆弱的自尊心,托着下巴就着这个姿势在羊驼的下面点了点,几笔勾勒出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咪。
廖昀看了看上面长得像鸡一样的羊驼,又看了看下面长得像猫的猫咪,沉默半天垂死挣扎道:“你的手真漂亮。”
一副画的不错我勉为其难夸夸你的样子。
黎星收回手,面无表情的把试卷拍到廖昀面前:“这题不会。”
“给我看看……”
问完题目黎星便继续刷题,留下廖昀坐在一边盯着他的手发呆。
廖昀那句夸奖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
任谁看到这样一只手与手下的画放在一起,注意力都会被画的主人吸引去。
秀窄修长的五指骨节分明,偏偏皮肤白皙得让女孩子都羡慕,仔细看去廖昀甚至能看见手腕处青色的血管。
这样一双手无论是画画还是弹钢琴都极为赏心悦目。
以至于看得久了,廖昀竟突发奇想去找了些钢琴曲播放。
温柔的C大调飘荡在整间卧室里,伴着微风卷起墙边缱绻的窗帘,明明是将近正午的时间,却让人不由得昏昏欲睡。
就连黎星也被感染了一样,指尖情不自禁的在纸上伴随着旋律跃动。
“你还会弹钢琴?”廖昀好奇。
黎星手指动作停下,拿起笔道:“嗯,以前学过。”
只是后来觉得无聊,干脆就放弃了。
廖昀见他不愿多说,识趣的没再追问。他抬手看了眼表盘,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下午再来。”
“下午视频吧。”黎星忽然开口,“你别过来了。”
廖昀摆摆手:“没事,反正离得不远……”
“不是,”黎星道,“你在这我没办法学下去。”
廖昀:“……”
再一次感叹自己的学生一点都不尊师重道后,廖昀婉拒了左琼让他留下吃饭的提议,施施然回了家。
他不知道的是,当天晚上,黎星便和黎远吵了一架。
“自己做错了还不让我说!黎星你真是越活越厉害了啊,是不是要我给你联系个出版社出书?”
“全国第一篇三十六万字的检讨书,你这也能载入史册了吧?”
“让你好好学习不听,成天就往网吧里面跑,别以为这次月考不是倒数第一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天天就知道玩!你再玩下去别回来算了!”
“……”
黎星早就听习惯了他爸翻来覆去没什么新花样的训话,闻言也懒得和他啰嗦,回屋把书桌上的资料收拾进书包里,拿起宿舍钥匙和手机便走。
“黎星!”左琼焦急的一把拉住他,“你爸就是说话冲了点,你别放在心上,大晚上的能去哪,赶紧回屋洗洗睡觉。”
黎星缓慢而坚定的拉开左琼的手:“不用了阿姨,我们宿舍晚上十一点熄灯,我现在回去不迟。”
说罢,他看了一眼沙发上板着脸不说话的黎远,揉了揉被吓得眼泪汪汪的小哭包的脑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屋子。
凭着一口气闷头走到小区门口,黎星渐渐清醒过来。
眼下已是八点多,本就没什么车辆通过的小区此刻更是半天也拦不到出租车,黎星在路灯下犹豫片刻,拨通了耗子的电话。
铃声响了四十多秒自动挂断,罗谦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黎星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烦躁的紧了紧拽着书包的手,迈开长腿朝市区方向走去。
明明白天还是一副秋老虎的阵势,到了晚上身穿T恤走在大街上居然有一丝丝凉意。
好在上天还是很有良心的,在黎星感觉鼻子痒痒快要感冒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宾馆。
快速的进房洗了个热水澡,他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黎星盯着衣架半晌,视线在脏衣服和宾馆提供的浴巾间来回跳跃,最后还是深吸一口气,选择了自己的衣服。
他没办法说服自己裹着来历不明,也不知道洗没洗干净的浴巾出去。
反正也就一晚上,等明天回宿舍就换了不是。
黎星在心中苦中作乐的想到。
刚硬着头皮穿上了衣服,手机屏幕骤然亮起,微信视频邀请的铃声响了起来。
黎星接通视频:“干什么?不是说了今晚不学了吗?”
视频那边正是廖昀。
“这不是关心一下我学生的休息质量,防止明天疲劳过度学不下去。”廖昀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揍,他忽然顿了顿,皱眉道,“你现在在哪?”
他怎么感觉背景不太像黎星的房间。
“在宾馆。”黎星随口答道。
“宾馆?”廖昀的眉毛皱得更紧了,想起黎星和他爸那水火不容的关系,他也没多问,只是提议道,“你要不要来我家住?”
“不用了,我明天回宿舍。”黎星翻了翻书包,抬头看向屏幕,“你是不是把我草稿本拿走了?”
廖昀摸摸鼻子:“上午走的时候一不小心装走了。”
主要是黎星画的小猫太可爱了。
他仍不放弃邀请黎星:“你过来吧,我家现在就我一个在家,宾馆住着不干净,你回宿舍也不方便。”
“而且你过来我随时能教你做题,草稿本等你过来我就还你。我家什么都有,你想学习想打游戏都可以。”
黎星抬头有些意动:“你家真的没人?”
临走之前填了宿管阿姨那边的离校申请表,提前回去虽然也行,但还要费口舌和阿姨解释,着实有点麻烦。
“当然没人。”廖昀就差赌咒发誓了,“我爸妈跑去首都看阅兵仪式去了,依他俩的性格估计要玩到月末才回来。”
……什么阅兵仪式还要看到月末?
但廖昀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自然放下了心,闻言也不再扭捏:“那行,你把地址发我,我明天就过去。”
.
廖昀家所在的小区难找程度比起黎星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好在对方似乎深受其痛,对路线复杂程度有个深刻的了解,早早地便等在了小区门口。
等黎星付完钱从出租车上下来,就看到对方单手插兜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与门卫聊得正欢。见自己下了车,廖昀和门卫打了个招呼,抬腿朝他走来。
“走吧,带你去我家。”廖昀没多问,接过黎星的书包拎在手里,不知怎地忽然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黎星毫不留情的“啪”的一声拍了过去。
廖昀笑了笑也没在意,“手伸出来。”
黎星抬眼看他,还是依言伸出了手。
一枚还带着些体温的牛奶糖静静的放在他的手心。
奶糖上的大头娃娃翻着白眼笑得和某人一模一样。
真丑。
第12章
“这间屋子可以吗?”
廖昀推开一间客房,将黎星的包放到桌子上:“我家很少来人,你不用担心房间的卫生问题。”
黎星现在看到床上的这套,还是廖昀昨晚挂掉电话后,和家政阿姨视频电话磕磕绊绊地弄好的。
他趁黎星环顾四周的功夫,悄悄扯了扯铺得有点歪的床单,不着痕迹地坐下将皱痕压住。
黎星没看到他那些小动作,点点头道:“挺好的,谢谢了。”
比起宿舍和宾馆,这里的环境要好上太多。
“不过——”黎星把手举起给廖昀看,重复了一遍廖昀刚刚的话,“不用担心卫生问题?”
原本白皙莹洁的手掌心,现在满是灰尘。
“……”
廖昀挠了挠脸,暗叫一声失策。
许是这房间长期不用的缘故,家政阿姨打扫起来也没有那么用心。地板和桌面还好,一些高低起伏边边角角的地方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黎星只是稍微扶了一下,便不幸中招了。
他叹了口气,把书包拎到外面走廊上,撸起袖子冲廖昀问道:“你家抹布放在哪?”
廖昀下意识道:“厨房架子上。”
见黎星去拿抹布了,他对着床单发了会呆,摸不准床单会不会也沾了灰,干脆一把抱起被子丢到了洗衣间。
“我帮你吧。”
廖昀也拿了块抹布想要帮忙,奈何他从小到大除了学校值日扫过那么几次地之外,在家里做的家务事屈指可数。当他发现自己似乎只能拎着小抹布跟玩丢手绢一样到处乱跑后,廖昀便颇有自知之明的放弃了。
他尤不死心的辩解了一句:“其实我扫地拖地倒垃圾,溜门撬锁样样精通的。”
其实他没有那么废物的。
黎星本来没打算理他,闻言抬头:“溜门撬锁?”
“嗯。”廖昀摸了摸鼻子,“我爸妈经常嫌我碍事把我反锁在卧室里,生活所迫,生活所迫。”
黎星打量他一眼,点点头毫不客气道:“是挺碍事。”
廖昀:“……”
这天没法聊了。
他瞅了眼墙上的挂钟:“我去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随便。”黎星头也不抬道。
随便吃什么?
这个回答对于习惯追求完美答案的理科生来说实在有点头痛,好在虽然自变量有些多,但因变量的值是唯一确定的。
空荡荡的冰箱里,除了一袋速冻水饺外,再也找不到别的能做午饭的东西。
不错,省的他叫外卖。
廖昀开火煮水,等水开后剪开袋子,径直将一整袋水饺倒了进去。浮在水面的饺子被不断上涌的气泡托举,宛如一只只探出头的小白鱼。
廖昀将煮好的水饺盛到一边,帮黎星将抹布扫把放回原位,热情的引着他走到餐厅。
“冰箱只剩水饺了,凑合凑合吧。”
黎星倒是无所谓,只是提议到:“那我们明天去菜市场看看。”
有人主动提出要买菜做饭,廖昀自然是欣然答应。
吃惯了外卖和各种速食食品的他,对明天的午饭忽然期待起来。
本着讨好明天的大厨的想法,廖昀自告奋勇的包揽了洗碗的任务。
黎星有些担心:“你记得洗洁精放少一点。”
不然碗碟太滑我怕你拿不住,到时候全摔地上了。
“不用。”
廖昀将碗碟依次竖着摆好放进洗碗机里,倒入洗碗粉后盖好盖子,朝黎星挑眉科普道:“洗碗机不能用洗洁精的。”
高扬的眉毛还挺得意。
黎星:“……”
他怎么知道这厮居然用洗碗机!
廖昀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忽然瞥见旁边还有个油光满面的家伙。
他眨了眨眼,回头问黎星:“洗碗机能洗锅吗?”
“……”
黎星见这人不是开玩笑,似乎真的是在认真的思考怎么把锅给塞进去,嘴角微抽道:“你可以试试。”
廖昀眼睛一亮。
“不过可能试玩你明天就要连碗带锅一起手洗了。”
“哦,记得到时候洗洁精少放一点。”
廖昀:“……”
等黎星从冰箱里拿了瓶可乐,就看到廖昀拿着个锅刷,正老老实实地刷着锅。
看他那哼哧哼哧的样子,黎星莫名其妙的心情好了起来。
黎星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与被廖昀折磨了两年的高中同学没有任何区别——只要看到这厮有一星半点的吃瘪,哪怕是阴天也能觉得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