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听不进话似的,自顾自说自己的:“宝贝,妈妈买了好多漂亮的小裙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看妈妈?你快回来吧,妈妈给你扎小麻花辫,你最喜欢的,还给你买胡萝卜发卡,你上次不是说想要吗……”
她的记忆不知错乱在了哪一年,陆斯遥跟她说不下去,没听完就挂了,直接拨通了人民医院精神科的电话。
“你好,代玲家属。”陆斯遥停顿都没有地说,“代玲拿了刘护士手机上了天台,请派几个人上去把她带回来,看好了,别让她再给我发骚扰短信。”
精神科的医生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代玲磨人是出了名的,不光如此,她还有个狠心肠的儿子。
值班护士的话没说完电话就被挂了,每次都是这样,好像对方打来仅仅是通知一件事。
陆斯遥在阳台抽了两根烟,听见梁逍叫他了才回去。
“你干嘛呢?”阳台门一开吹进来一股凉风,刚洗完澡冷嗖嗖的,梁逍说,“要降温了,快把门关上,不冷啊你。”
陆斯遥关了门,走过来带了阵烟味儿。
梁逍吸吸鼻子:“怎么又抽烟了。”
陆斯遥闻了闻自己:“我再去冲个澡吧。”
“哎,我有那么矫情吗。”梁逍拉住他,眉头一皱,“手都是凉的,快去吹头发,想感冒啊。”
陆斯遥抓着梁逍的手趴他后背上,湿头发蹭着梁逍脖子:“不想动,梁老师帮我吹。”
“懒死你。”梁逍拍了拍他的屁股,“去拿。”
陆斯遥拿来吹风机,撑着下巴从镜子里看梁逍给他吹头发。吹风机嗡嗡地响,梁逍的手指从发丝间穿过,他是温和的,也是耐心的。
潮湿的头发逐渐变得干爽,陆斯遥把梁逍拽到腿上坐着。
梁逍不太习惯这个姿势,像小朋友,他在陆斯遥身上动了动:“好别扭。”
“怎么别扭?”
“就……”梁逍说,“好幼稚啊我们。”
陆斯遥笑着蹭了蹭梁逍的鼻子:“你前女友没这么坐过?”
这种时候提什么前女友,梁逍无语:“你无不无聊。”
陆斯遥晃晃腿:“有没有啊?”
梁逍回忆一下过去,林双本不是黏糊的性格,她很清高,很端着,不会撒娇。
“没有。”梁逍说,“多大人了。”
“那是你没情调。”陆斯遥啧啧嘴,“难怪分手,梁哥你不会撩。”
“滚蛋。”梁逍骂了句,抓住关键,“你很会撩是吧?往我身上使了几成?”
陆斯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摸着胸口说:“天地良心,我可都是认真的。”
“得了吧。”梁逍捏着陆斯遥下巴,抬起他的脸端详,“小伙子,谈过几次恋爱啊。”
都说情侣在一起最忌讳追问过往情史,容易吵架。陆斯遥可不想在一起第一天就闹矛盾,没说实话:“一……一次。”
梁逍明显没信,很不好糊弄的“嗯”了声。
“……两次!”
梁逍盯着他:“说实话。”
“哎呀。”陆斯遥把他手抓下来攥手心里,“我那都是年轻时候闹着玩儿的,不能算恋爱。”
梁逍也不是真的计较陆斯遥谈过几次恋爱,笑了笑:“和别人都是闹着玩儿的,和我也玩。”
“说啥呢,我对你真不真心你还看不出来啊。”陆斯遥抱着梁逍,小声嘀咕着,“心都掏给你了,不认你就是没良心。”
爱不爱从眼睛就能看出来,陆斯遥看着梁逍的时候眼里有很多东西,有珍惜有占有,有光。
梁逍搓了搓陆斯遥的后背,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第72章
海城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 天凉的很快,陆斯遥昨晚顶着湿头发在阳台吹了阵冷风,第二天起来鼻子就不通了。
梁逍说陆斯遥抵抗力差, 整天锻炼不知练哪去了, 身子骨一点不结实。
陆斯遥确实抵抗力不好, 他一个夏天就感冒了两回, 空调温度低一点都不行, 刚认识梁逍那天他也是重感冒。
跟他比起来梁逍可太能抗造了,吃嘛嘛香不说,很少感冒发烧,连失眠都屈指可数。
陆斯遥坐餐桌上,鼻子里塞两团纸,蔫巴巴的等着梁逍给他冲感冒灵。
“你今天还要忙是不是?”
陆斯遥点点头,纸巾随动作一晃一晃的。
昨天还生龙活虎, 今天人就这样了, 梁逍觉得陆斯遥好可怜,他摸摸陆斯遥的脸:“给你蒸包子吃?”
陆斯遥嗓子也痛, 声音沙哑地说:“我家哪有包子。”
梁逍昨天晚上去超市买的,速冻包子、蒸饺还有梅菜饼。
陆斯遥听完:“那我想吃蒸饺。”
他现在就是想吃满汉全席梁逍都会想法子给他弄, 梁逍让陆斯遥先喝药, 自己去厨房蒸饺子。
后来梁逍坐旁边看陆斯遥吃早饭, 问他:“以后还吹不吹头发?”
陆斯遥一口咬下半个饺子, 胃口很好:“你给我吹我就吹。”
竟然还敢耍无赖, 梁逍窝火得很,可陆斯遥都这么可怜了,他又不好摆脸色,实在是憋的慌。
梁逍伺候完陆斯遥吃早饭, 伺候完他喝药,说:“你回屋睡会儿,睡一觉就好了。”
陆斯遥打了个喷嚏,抽纸出来擤鼻涕,鼻尖都红了:“哎草,难受死了。”
梁逍押着陆斯遥肩膀把他推房间里去:“趁天儿还早赶紧睡,晚上还给人化妆呢。”
陆斯遥躺床上,被子拉到下巴颏,埋怨梁逍:“你说的是人话吗,我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不叫我别去啊。”
“大男人哪那么矫情。”梁逍弹了下陆斯遥的脑门,“我看你还有精神怼我,应该问题不大。”
陆斯遥也就是感冒,不至于娇气到工作都不做了,他纯粹就是跟梁逍撒撒娇,想听人哄哄。
梁逍把被子给陆斯遥掖好,碰了碰他的嘴唇:“睡吧,我去趟公司,中午想吃什么给你带。”
陆斯遥闭着眼睛:“想吃你做的。”
“我做的你也敢吃?”梁逍大跌眼镜。
“嗯哼。”陆斯遥嘴角微微扬着,“你给不给做啊?”
梁逍叹口气:“那我就献次丑。”
走之前梁逍倒了杯水放床头,陆斯遥渴了就可以喝。
他的车没开过来,陆斯遥的大G不在家,迈巴赫又太醒目,梁逍最后还是在小区门口打了车。
约莫四十分钟到达公司,梁逍今天原本有个站台活动,主办方那边出了点问题推迟了,所以他今天没事儿,商婕一早就交待他来公司报道,看来是一分钟都不能等了。
梁逍等电梯的时候给商婕发短信:“姐我到楼下了,你在办公室吧?”
商婕是个大忙人,每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今年已经三十有五,至今未婚。
女强人大概都不需要爱情,反正梁逍觉得他家姐姐有工作就够了,别的都是浮云。
短信发出去没有回音,梁逍自己找去商婕办公室,不确定商婕在不在,先敲敲门。
办公室隔音似乎不是太好,门内明显有动静,梁逍又敲了敲:“姐,我能进来不?”
“等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梁逍有点愣,这声儿听着耳熟的很。
等到门被打开,钟路凡西装搭在手臂上从里走出,梁逍突然搞不清状况了。
算上上次,这是他第二次逮到钟路凡和商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是办公室,虽然之前钟路凡手上拿着文件像是谈事情的样子。
“额……”梁逍抓抓后脖子,“钟总?”
钟路凡还没开口,商婕先下达命令:“梁逍进来。”
敢打断大老板说话的女人实在不多见,梁逍见钟路凡嘴角一抽,回头看了商婕一眼,然后他无奈地拍拍梁逍肩膀:“进去吧。”
梁逍点点头,进办公室把门关上。
关门时动作一顿,明明他也和商婕孤男寡女的关上门说话,怎么没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
商婕的段位明显比梁逍高出许多,开门见山直接断了梁逍的脑内风暴:“交待你的问题,和陆斯遥怎么回事儿,一句话讲完别跟我拐弯抹角。”
有个这么直接的上司,做艺人的想必也委婉不到哪去。梁逍没预设后果,干脆道:“我俩好了。”
商婕坐在办公桌前,手里还攥着一支钢笔,得亏是钢笔撅不动,不然就商婕憋的那股劲儿怎么也得掰折了。
她瞪了梁逍足足半分钟,才开口说下面一句:“你这个‘好’的定义是什么?”
梁逍说:“处对象,谈恋爱,如果合法就结婚。”
“啪!”商婕把笔拍在桌上,“你想的还挺远?结婚?你怎么不说生孩子呢!”
“那不行,他生不了孩子。”
“梁逍!”商婕气的站起来,“别给我抖机灵,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林双给你留下阴影了?你找个男的是想打击报复谁?”
“我谁也不报复。”梁逍心说他家姐的脑洞怎么也那么大,“我就不能是认真谈个恋爱啊。”
“你喜欢女孩儿的,跟个男人谈恋爱,到底在想什么?”商婕急死了快,“是粉丝起哄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觉?或者陆斯遥那打扮让你产生错觉了?你和女人谈恋爱我管过你吗?你这次做的太过火了梁逍!”
“我没错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行,我可以不管你,我不管你是图新鲜还是真谈恋爱,但你起码得找个靠谱的吧?跟陆斯遥算是怎么回事儿?”
“陆斯遥怎么了,陆斯遥挺靠谱的。”梁逍站着说话累得很,把经纪人办公室当自己家书房了,逮到就坐,“我发觉你们一个个的都对人家有偏见,陆斯遥就嘴巴讨厌点儿,而且他最近也不怎么怼人了。”
商婕口干舌燥,发觉跟梁逍讲不通,都说女人有恋爱脑,怎么男人上起头来也这么恐怖。
“到底是我有偏见还是他行为不端?”商婕拉开抽屉取出一个文件袋,直接摔在梁逍身上,“他上学那会儿犯的事儿现在还挂在档案上,要是人家报警抓他,他就是猥亵犯!”
梁逍没被文件摔疼,而是被商婕这句话刺痛。他顷刻间皱起眉:“姐,你别这么说,过分了。”
“好,我不说,你自己看!”商婕丢下这句,踩着高跟走了。
她十点还有个会,必须得走了。
梁逍捏着文件袋,大概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文件是商婕托关系从陆斯遥当年就读的学校拿到的复印件,里面详细记录了那件事的始末,精确到时间线,以及行为动作。那个年代电脑还没有普及,记录全靠手写,而提供这些“罪证”的,就是当事人之一,陆斯遥的猥亵对象。
梁逍打开它,逐条逐字地看。
-2006年9月28日,下午三点四十二分左右,我和陆斯遥去体育器材室帮同学们拿篮球,他在那里第一次向我告白。我很害怕,推开他走掉了,篮球是陆斯遥独自拿去操场的。
-2006年10月15日,男生宿舍二楼洗手间,陆斯遥说他很想我,告诉我他是认真的,想和我谈朋友。我拒绝了他,并明确告知他我不喜欢男生。
-2006年10月24日,陆斯遥送我两张电影票,约我去看电影,我拒绝了。因为那场电影是新上的并且很难买到票,我收下了电影票和室友一起去了,事后已将电影票钱退还。
-2006年11月2日,陆斯遥送了我一条围巾,我还给他,他让我扔掉,我只好暂存在宿舍。
-2006年11月17日,陆斯遥再次向我告白,送我一台留声机和几张唱片,我拒绝了他,但也说了我们可以做朋友。
-2006年12月20日,水房接水时陆斯遥突然从后抱我,导致我手背被热水烫伤,校医院所开烫伤膏为证。
-2006年12月25日,手伤持续恶化,陆斯遥以带我看医生为由,趁我室友不在来我宿舍,对我进行猥亵,具体行为有搂抱、强吻,脱我衣服。幸好室友及时赶回制止了他,并立刻通知校警。
……
总共五页纸的记录最终停留在2006年12月25日,室友作为证人,当事人的控诉,校内一声警鸣带走了陆斯遥。
而陆斯遥在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在校警的问询记录中,他留下了这么一句:“所有事都是我做的,我承认。”
他承认了,与后来在互联网上连续十年的否认相背,那页自述的最后陆斯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梁逍看着那三个字,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用力,纸张已经被他捏皱。
他所有的思绪都集中在一点上,2006年12月25日,那天是陆斯遥的生日。
第73章
梁逍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陆斯遥侧身睡着,半长的头发散乱着贴在脸上,感冒带来的鼻塞让他没有办法呼吸, 只能微微张着嘴巴。
梁逍坐在床边, 拨开了陆斯遥挡脸的头发, 挂在他耳朵后面。
陆斯遥的脸露出来, 英气的五官此刻很是柔和, 梁逍低头很认真的看他,发现陆斯遥鼻尖右侧有一颗很小的痣。
他伸手想摸摸,刚碰上,陆斯遥就醒了。
他看起来像个轻易满足的孩子,睁开眼的第一秒看到梁逍,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让他很开心。
“回来了啊。”
陆斯遥嗓子还是哑,鼻音也很重, 他只是勾了梁逍一下, 梁逍就很顺从的躺下来,被陆斯遥箍着腰抱在怀里。